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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美得像画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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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城听到九歌嘴里喊出的顾小六,藏在袈裟里攥着的手猛地一紧,他多久没听到这个人喊这个名字了呢?
五年吗?比五年要久吧,久到再听到这个听过千千万万遍的称呼突然变得动听和陌生,顾清城的眼尾顿时被逼到通红。
九歌看到顾清城听完自己的话之后愣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心里突然袭来一阵伤感,模模糊糊的痛感让九歌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她也确实做了什么。
九歌大步往前几步,伸手抱住了顾清城,跟他的名字一样,这人身上也清清凉凉的,但冬天雪日,顾清城身上的温度还是冷地九歌一个激灵,这个拥抱有些突然,但是九歌从回来到现在表达想念的唯一方式就是拥抱,所以她也不去管眼前这个人现在是什么禁忌模样,想抱伸手就抱了。
顾清城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回抱住了九歌,感受到手下的温暖之后双臂越收越紧,跟手臂反应相同的是越来越重的呼吸,顾清城的呼吸喷洒在九歌的耳边,声声唤她。
“傅九歌”
“我在”
“傅九歌”
“嗯嗯”
“傅九歌”
“哎”
“傅九歌”……
傅九歌有些受不住了,在停止回答后听着顾清城重复唤她名字,几不可闻的叹了叹,开口又重复了一遍。
“顾小六,我回来了”。
顾清城深深吸了口气。“傅九歌,你回来了”。原本在她耳后的头蹭到了她的肩膀上,无声继续抱着她。
等傅九歌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后,顾清城才松开她,伸手揉了揉傅九歌的头,递给他刚刚就放在旁边的披风暖手炉,手里被塞入暖手炉之后,顾清城动手给傅九歌披披风,傅九歌趁着这会的功夫打量四周,看到旁边还放着把伞,伞旁边还有几块炭饼,亭子外围堆着一些炭灰,看炭灰的量倒像是烧过两三天的。
九歌在顾清城又把伞递过来的时候才终于问出口:“顾小六,你把伞和披风都给我,你怎么
办?”。
顾清城勾了勾嘴角,浑不在意的样子,“你给我撑,再往上的路要比之前的崎岖难走,今日的雪一时半会不会停,一会我背你上去”。
傅九歌今日来就没打算下山,所以她先和随行的暗卫潭九吩咐了一下,让潭九回去跟傅侯和夫人交代一下。
潭九在傅九歌看过来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从小到大,有顾清城的地方必定有傅九歌,也不知道自家小姐是被中了什么蛊,怎地见了这男人就走不动道了。但他还是乖乖的表示自己会好好回禀老爷夫人,临走时,抬眼看了顾清城一眼,眼前这人清凌凌,冷冰冰的,自带一种勿扰的气质。
潭九走后,傅九歌重新抬头看顾清城,这人早就隐藏好情绪,恢复了出尘模样。五官长开,没了那分天真少年气,剃发后的脑袋看起来圆滑好摸,剑眉星目却没有了往日的凌厉感,黑黑的眼珠像是山泉底下洗涤过百遍的黑濯石,干净的泉面映的是傅九歌的面孔,傅九歌突然笑出声。
“多年未见,顾小六你头发都没了,怎地还是如此好看”。
顾清城闻声终是也笑了,傅九歌总有这样的魔力,只要她在,他就停不下笑容。
“彼此彼此,多年未见,九歌你也还是没学会夸人”。
顾清城弯下身子,等傅九歌爬到他背上才缓缓又开口嘱咐:“正灵寺院落分散,两院之间的路交错难辨方向,等到了山上不许乱跑。我在寺中法号空明,上山后不可在叫我顾小六,寺中规矩多了些,你若闯了祸,要记得先认错”。
傅九歌双手原本交叠在顾清城前胸,听到顾清城的话之后,手就不老实的拽住了顾清城的耳朵,趴在他耳边大声喊:“我才不会乱跑,你要带着我参观的。”
“顾小六,你法号叫空明,你给人家诸葛老先生申请了吗?”
“闯祸,呵,小爷我才不是会闯祸的人。”
“顾小六,我跟你说啊,我这五年在岭南可是风生水起,我刚去的时候啊,岭南那破的,打仗打的没有一间屋子是不漏雨不漏风的,我刚去就带着人给人家补房子,补了月余,才补了一半,军队里那些兵痞子说我是去收买人心,呵,我可不是得先收买百姓的人心嘛,就那的贪贪小州长,富得流油搞得老百姓那么惨。”
“补完房子啊,我就去抄了小州长的家,我把他家粮仓放粮放了两个月才给他整没,我还另找了一个小帅哥当州长。军里的老大爷看我去惹了小州长,吓得一个个屁都不敢再放,觉得我是个有后台的人,州长换了,军队补给军粮质量上来了,对了,我还把不服我的统统揍了一顿,小爷我一天车轮战下来,无人不服,无人敢惹”。
“顾小六顾小六,打仗可真麻烦,我搞后勤,搞队友,到了最后才跟瓦族干仗,瓦族那些龟孙儿还老是搞偷袭,我夜夜不能睡,生怕睡着了,来个龟儿子给爷抹脖子。然后我就好想…,想京城的长安街,想爹娘做的桂花糖,想沈平安顾娉婷的扇子舞,还想你”。
“想你背着我去摘星楼,顾小六,我不恐高了,我要站在城楼上面对敌人的箭雨,我要爬树上看敌军的部署,我还要躲水里埋伏,顾小六,我们再去摘星楼玩吧,我不会再哭了,也不用你背了”。
“顾小六,每次跟龟孙们打完仗,我都要去李大娘那买包子,李大娘家的包子可好吃了,皮薄馅多,每次去吃了,我才觉得我活过来了。顾小六……”。
松软的雪还在下,白茫茫的山间只有这两个人,一个被人背着撑着伞,念念叨叨,嘴里一刻不停,一个背着人虔诚的迈步,安安静静,唇线抿的极平。风吹散遮着月亮的云朵,月华顷刻卸在山间两人身上,与景物相衬,美的如同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