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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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的心海？为什么会出现自己的脸？
沈无一迷惑地往周围望了望，脑子里好像模模糊糊地蹦出了一个场景。
这好像是他上辈子去了赤渊之后的事。他成为五魔主后不久，人间到了中秋的日子，魔族不兴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更不会有人去庆祝，但沈无一算着日子实到了，就一个人来到赤渊边境的漠河变，默默看了一会儿月亮。
那时候他看着月亮在想什么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或许是在想栖鹤峰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圆，那里有没有人在想他。
他面前的河确实就是赤渊的漠河，但他看月亮分明是上辈子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知道？
沈无一浑身紧绷起来，和不知道谁记忆中的“沈无一”并肩站在一起，留心周围的一切。
被卷入这个幻境中的人应该只有涂珠、他和连城，这显然不是涂珠的心魔，难道是连城……？
也不可能，上一世他甚至都没有见过连城，连城怎么会知道这些？
更何况，连城看上去也不像是有心魔的样子。
一想到他身边有个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底细，知道他上辈子入魔叛逃，他就慌得厉害。
难不成是他自己的？
沈无一神思不属地思考的时候，他身边的“沈无一”动了，他收回视线，拢了一下肩上的领子，脸庞在夜色里映着河面的微光，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沈无一又觉得这心魔的主人至少应该不是恨他的人，不然回忆里的自己不能这么好看，都有点不真实了。
他看着“沈无一”低下头往前走，显得身影伶仃。
沈无一警惕地在四周环顾了一圈，但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周围非常安静，若不是在另一个人的记忆中看到自己，他压根就不会知道那一天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一直看着自己回到魔宫。
他在这里看到了自己在不同时间段的样子，有时候在笑，有时候在哭。
沈无一在感到愈发惊悚的同时，又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受——那些他躲起来哭、不想让人看到的脆弱一面通通出现在了这里，想被珍藏起来的画片，好像有谁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将他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
到底是谁？
沈无一心情有些微妙，他一边思考一边往前走，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色却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天空变得昏沉，周围荒芜一片。
整个世界中只剩下两个挨得很近的人影。
沈无一看到那个绝对不应该出现的背影，脚步倏然一顿，震惊地喃喃道：“师父……？”
他感觉大脑乱糟糟的，一时不够用了，但前面那个宽阔的背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认错，不是同尘又是哪个？
这到底是谁的心魔？
同尘怀中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是“沈无一”。
沈无一看着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充满恨意的眼神死死盯着同尘，声嘶力竭地道：“你是害死我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回来，是你、是你——”
“沈无一”唇边不断地淌着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他用力地攥着同尘的衣服，用一种濒死的鹿那般夹杂着痛苦、绝望和仇恨的表情哭喊道：“我这一生太短了，什么都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我不甘心，我不想死！我真正快乐的日子屈指可数，什么甜味都没有尝过，小的时候我娘厌恶我抛弃我，最后连你也抛弃我，同尘，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沈无一瞳孔放大，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大脑一片空白。
同尘背对着他，伸手擦着“沈无一”唇畔的鲜血，什么都没有说。
“你来陪我吧，师父。”“沈无一”灰暗的瞳孔一瞬不瞬地望着同尘，忽然一笑，仿佛索命的鬼：“地狱里太冷太空旷了，你知道我很怕孤单，我不想一个人去。”
“沈无一”说着，手已经攀住了同尘的脖子，眼中掠过一丝血色。
同尘垂眼望着他，动了一下唇，不知道给出了什么回答。
周围的空气开始产生细小的震动，慢慢着震动越来越剧烈，意味着这个人的内心产生了不小的波动。
脚下的土地裂开一条大缝，沈无一才像是陡然惊醒过来似的，赶紧朝同尘奔过去，一把拽住“沈无一”的手：“……师父！不要听他蛊惑！”
同尘一顿，抬头看向他。
他怀中的“沈无一”已经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想要逃逸，又被一道金光捆住，开始疯狂地挣扎。
“师父，你，”沈无一讷讷地开口，想要问一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但同尘忽地闭了一下眼睛，空间开始像玻璃那样寸寸碎裂，沈无一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问，就像是被一巴掌扇出去似的，倏地从心海中离开了。
“啊啊啊啊！！”
沈无一猛地从地上坐起来，陡然的失重感让他心脏跳个不停，他心有余悸地大喘了一口气。
他茫然地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还在秘境的山?中，涂珠躺在一边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刚想去摇醒自己身边的连城，连城就已经自己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沈无一想走过去，但走到一半又停下来了，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连城，有好多问题想问，但是都不知道该怎么问。
连城揉了一下额角，看上去有些头痛，他看向沈无一：“你还好么？”
“我没事。”沈无一斟酌了一下，小心地问：“……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吗？”
连城静静地跟他对视。
沈无一心中一跳，各种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纷纷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串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他动了动嘴唇，想到自己最近对连城说过的各种没上没下的话，只感觉眼前一黑，手抖的厉害：“你、你……”
“咔嚓”一声轻响，沈无一顿了一下，感觉背后攀上来一丝凉意。他回过头，和一张发青的面孔对上了。
沈无一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喉咙里窜出来一声：“……我去！”
连城眼疾手快地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拉，沈无一赶紧偏头看向角落，涂珠手边的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恒舒的生魂被放了出来，但是从涂珠的记忆里来看，这生魂现在已经理智全无，见到人就攻击啊！
沈无一唰地拔出锻心，警惕地看着生魂，防止它突然动作，但生魂却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沈无一愣了一下，犹疑地看了一眼连城：“他……”
连城评估片刻，说：“他没有危害。”
沈无一便放下了锻心，尝试跟生魂沟通：“……您，您是恒舒仙君吗？您有意识吗？”
恒舒没有涂珠回忆里那种狰狞的样子了，虽然他面色青白，看着十分阴森，但笑起来的时候还是能看出当年冠绝仙门的恒舒仙君的影子。
“是我。”恒舒说：“抱歉。”
沈无一不知道他在因为什么抱歉，是因为自己失去理智差点酿成大祸道歉，还是因为涂珠搞出这番事来道歉，或许两者皆有。
沈无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过了所有的经过，对恒舒仙君舍生取义的行径依然非常敬佩，对后面发生的一切也感到唏嘘。于是他说：“要怪就怪涂珠吧，他可把我们折腾坏了。”
恒舒满含歉意地望着他们：“他一直很固执。”
涂珠还倒在地上，闭着眼睛，阵法的反噬对他来说一定要是很重的。但现在恒舒清醒了，沈无一觉得是不是有必要把他弄醒。
“不用了。”似乎是看出来沈无一在想什么，恒舒说：“我不可能再复活，他如果要逆天而行，一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不想这样。所以，让他见到我，对他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沈无一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承认他说的确实是对的。人都是贪心的，虽然渴水的人喝一口水可以润润喉，但他若是知道以后再也喝不了水，以后或许会做出更加难以控制的事情。
“他所设的还魂阵会在我消失之后解开。”恒舒说：“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给他带一句话。”
这倒不难。沈无一答应的很爽快：“您说吧。”
“我知道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但当年他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不能现在给他。”恒舒说：“我会在奈何桥边等他，等百年之后他来找我，我就会给他答案。”
“我们会带到的。”
恒舒对他温和地笑笑：“多谢。”
他面向连城，沉默了片刻，忽然很深地鞠了一躬：“帝君，百年前我未能完成自己的职责，惹出如此大的祸事，还劳烦帝君亲自，心中实在是惭愧。”
沈无一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松开了连城的衣服，然后有点局促地理了一下被他抓出来的褶皱。
连城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恒舒，嗓音平淡又柔和：“不必道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恒舒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他抬起头，看向树叶罅隙间的阳光，语气重带着一些很轻的遗憾：“百年间沧海桑田，看来魔族已经败退了，可惜我没有看到那一天。不过，还是很好，很好……”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缓缓落下，他的身形也逐渐变得透明，渐渐消散在了空中。
恒舒的最后一缕魂也消散，困住他们的阵法终于被解开，沈无一心中还有些难过，他感慨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站在是个什么处境，面色僵了僵，周围霎时陷入了一阵让人心慌的寂静中。
沈无一咽了一下口水，不敢回想这一路走来他究竟做过多少对同尘不敬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嗓子都有点发紧：“你真的，你、您，您为什么……”
他赶紧再地上找，有没有地洞可以让他钻进去。
“你不用那么紧张。”连城说：“我只是他的一缕分神，并不能完全算作他。如果你还是想把我当做连城的话，那就当做连城。”
“那不也是一样的吗？”沈无一说：“那、那我师父他知道我和你相处时的一些……行为吗？”
连城没说话。
好，沈无一听出了这沉默背后的答案，顿觉心如死灰。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没、没事。但是他为什么要造出分神？”
他第一次遇见连城的时候是自己和陆朝阳下山历练的时候，他面色古怪了一瞬：“总不能是放心不下我，我和陆朝阳？”
连城平静地点了点头：“是有这个原因，也是因为要分散力量。”
沈无一不理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但连城摇了摇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沈无一还要追问，山洞外却传来了一阵阵喧哗声，连城闭了一下眼睛，如实说道：“他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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