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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陈州 ...

  •   “天下大乱了啊,引起暴乱的就是一副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赏雪图,画中那女子容貌无双,那幅赏雪图的作者可是当朝第一画师沈先生。没想到他画完这幅赏雪图后,就此封闭隐居山野了。”粗噶的声音从破庙中传出,一群衣衫破烂的乞丐围着火源,听老乞儿说书。
      “至此后啊,这画中女子就被叫做天下第一美人,传说这女子居然是楚王秦敛青梅竹马的妃子呢。”有人打断他,“老刺头,你别唬人了,如果是楚王的妃子,怎么会不见了?未必堂堂一个楚王连个娘们都看不住?”话落身上立刻挨了一拳,打他的壮汉搓搓手,对老刺头咧嘴笑笑“别理他,你接着讲。”
      老刺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继续道“后来有人传出,画里面的人就在咱越国皇宫里,被我们越王封为了倾国夫人。本来该没事了的,没想到楚王听了这消息,居然立时遣人来问,还要求见倾国夫人一面,越王当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楚王没得见着倾国夫人,他还就不走了,带着自己的亲随就住在了咱们越国帝都。后来不知怎么了,楚王买通了一个女官,那女官偷偷领楚王见到了倾国夫人,估计还没说上话呢,就被越王发现,当场将堂堂一国之主扫地出门。”说完乞丐们哈哈大笑,心里很是痛快啊。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这楚王肯定倾国夫人就是自己妃子了,就想讨要回去。你们说有这么回事的吗?这女人能卖绝对不能送,何况是被别人伸手要的。越王立马翻脸了啊,又将楚王扫地出门。那楚王就不干了啊,被人赶了两次,多丢脸啊。回国后立刻调集了兵马,来找咱们越国的麻烦了。”
      有人问道“不对啊,老刺头我今天听到的不是这样的。他们不是说是我们越王见人家长得漂亮抢过来的吗?”
      一言方出,立刻又人呸了声“你管那个倾国夫人是不是抢来的,连自己女人都看不好的男人都他娘就是个废物。”
      立刻又人符合,骂骂咧咧一片,又有人问“都说皇宫里的女人最漂亮,这个倾国夫人让两国抢来抢去,是不是比上戏段子里的天仙了?”
      方才打断老刺头的人不以为意的笑道“我管她天不天仙,在我赵五的眼里,陈家寡妇最好看,特别是那一对□□。。”说话间手还擦了擦嘴角,满脸意想。
      庙里又是一片骂声,吵吵闹闹的转开了话题。

      现下,越国陈州的定府门客越发多了起来。原因无非是天下大乱,难寻安身之所,世人们皆相避走,有些许家底的便带着家里剩余的粮食,拿着大把银两,求人带进了陈州。
      陈州,地处楚越交界,本是扼住两国边防的重要城池,偏偏这州府被一座大山截住,在有外敌入侵时南不能阻挡楚军,北也支援不了越军。在天下太平时就已经成了众人遗忘的地方,而在这两军交战之际,却被人想了起来。只因那座大山高入云巅,道路崎岖,马不能上,山中多是毒蛇猛兽,一下子,陈州便成了躲避战祸的最佳去处。
      而城中定家便是城主之姓,门生遍布整个城池,朝廷派来的官员拿着朝廷微薄的俸禄,享受着定府每年上缴的银子,很是乐意当个甩手掌柜。
      “现在定家家主名远,字号长。此人身性怪癖,为人冷漠独断,他眼睛冲你身上一扫啊,就感觉自己心里想什么都给他摸了个透,怪恐怖的。”
      幽暗的森林里不时传来老汉微喘的说话声,天已入夜,老汉背后跟着一群人,小心翼翼的跟着他踩过的步子行走。
      老汉穿着洗得发白的黑褂子棉袄,耳朵用两片绒毛死死捂住,一张脸被冻得没了表情,只有一张嘴还在不停的和身后的人说话。
      “陈老伯,我们进城可是要被盘查。”
      人群中,一个穿着貂裘的少年问道,他不敢抬头,只得低着头声音闷闷从毡帽下传出。
      老汉道“那是自然,现在是乱世,可不能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混进城里。”
      少年毡帽下的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却听另一人道“老伯,能不能休息下,走不动了。”这是从楚国逃来的世家公子,单薄的身子在冰冻的山中不住发抖,脸色惨白,仿佛要立刻昏过去。
      老汉摇头,加快了行走的速度。“这可不行,那要冻死在山中的。”
      世家公子也不说话了,只是将帽子拉了拉,把脸包得紧紧的。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风帽遮去了她大半容貌,还用黑纱将露出的半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这一路行来也从没听她说过话。只是见她身着狐裘银披,穿的是流苏软裙,见着便像官宦之女。这一行人大都是富贵人士,皆是进山躲祸来了。
      老汉也跟着安静下来,他们已经在山中行了三天,再有半日便可以进城了。想起不用再受这冰雪之苦,几人也跟着加快了速度。陈州山道两旁的树木枝桠上皆结了厚厚的冰柱,有人伸手去敲,哗啦啦的落了一地,几许冰渣打在人身上,异常的疼。
      世家公子已经走不动了,只觉得脚底冻得发麻,全身已经没有了知觉,而天色却又乌层层的,一看就知道夜里又有暴雪,不自觉的暗骂自己跟着别人发什么傻,还跑到这偏僻的陈州避祸。心里想着事,脚步又慢了起来,他身后的女子许是不耐烦跟在后面走了,向左让了让越过那公子。走快了几步又停下来,轻声道“你想冻死吗?”
      世家公子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和她与上山的队伍已经离了几步,当下心惊道了声谢急忙赶上去。现在那女子又重新走回了他的身后,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只见层层黑纱,完全看不真切。
      他顿了下步子走到她的身边,问“你不冷吗?”
      女子摇头,将风帽拉得更低回道“习惯了。”
      不过三年,却在听云阁里习惯了这没有春天的国家。

      老汉带着一行人翻过大山,行至陈州门下,便丢了人自行进城。跟着他的人们也没有多话,安静的排起队,等待守卫的盘查。
      排在第一位富商的将手中包袱交给守卫,等着他们打开查看后放自己通行,却见守卫没接下他的包袱,而是冲城楼上的高台望了眼,挥手将人拦住。
      “你不能进去。”
      “啊,为什么!”
      “没为什么。”
      听到这个说法,那、富商立刻叫了起来,被冰雪冻裂的嘴唇泛出些许血丝,衬得一张惨白的脸显出几分诡异来。
      “定家少爷不放行,你快点下山去。”守卫晃晃手中大刀,冲后面喊了声“下一个。”
      富商可不管他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又冷又饿,急需有个地方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怎么可能在长途跋涉一个月后,就这样被赶下山。
      排在富商身后的人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让开。富商立刻扭头狠狠瞪了身后人一眼,大声骂道“你个狗崽子拍什么拍,你爷爷我不让道,你能怎样。”
      拍他的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书生,见到面前人穿着华丽,却言语恶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得你你你的指着他。
      富商呸了他一声,对守卫道“你要多少钱?”
      守卫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喊了声“下一个。”
      富商被冻了几天,身体异常疲惫,想着自己不能进陈州,只能下山了,可这要下山自己又不认识路,哪怕认识,也很有可能冻死在山腰中。
      现下四处流寇突起,过了那座山便是边防重地,要是遇见了土匪,照样得死。脑袋里乱哄哄的转了几个可能,最后都逃不了个死字。富商一把抓住守卫的衣领,“爷爷我在和你说话。”
      守卫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时没想到有人会对他动手。
      “一个破守卫拽什么拽,爷爷我拿钱都可以砸死你。什么少爷,就是个破土匪头子,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少年书生只觉有什么光亮从富商面前划过,一道冲天血柱刹时浇红了脚下的白雪。
      书生因和富商站得近,从头到尾被染得通红,血腥味顿时围绕了这群旅人。少年书生上下打量了遍自己,双眼翻白,吓昏了过去。
      守卫推开富商的尸体,继续喊“下一个。”
      排着队的人还在尖叫,来时的世家公子立刻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在半空里挥了挥,暗道真脏啊。
      倾城跟在他后面见血水一点点与白雪融在一起,慢慢凝结。这便是乱世,人命轻贱,死或不死没多大区别,又或许死了才是好事。这话是白岩安告诉她的,一路走来,她也跟着白岩安看尽了生死流民,她是好教的,几句话就可以改变心中所想,比如现在,她就是信了白岩安地话,人命轻贱,死活不死真没多大区别。

      过了半盏茶时间,人们终于静了下来,重新排队,等待守卫盘查。接下来的人运气都很好,只一眼便都放行。
      白衣女子缓慢的走进陈州,一身雪白在同样颜色的街道上就如同不存在一般,陈州因为与世隔绝,街道并不繁华,些许小贩冒着严寒在街道两旁贩卖热茶,被冻了数日的人们一进陈州便都向卖茶处涌去。
      白衣女子也跟着走了过去,花两个铜板买一杯热茶,捧在手中暖手。茶贩一边给人们倒茶,一边告诉他们,何处有客栈,何家可以借住,当然要借住最好借定家少爷的别院,只要交得出钱,住多久都没关系。想租宅子也得去找定少,人们围着茶贩问东问西,又打听怎么才能找到定少,边说边将手中的空杯子递给茶贩,让他再加一杯。
      茶贩给人倒完茶,忍不住看了看那个捧着茶杯的女子,对她道“姑娘,茶该凉了把,我再给你倒杯?”
      女子没回话,目光顺着茶贩的肩膀擦过,看着他身后轻声问“那是谁?”
      茶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十步之外,是位红衣女子笑颜如花的扯着一个如同没睡醒的男子,快步冲城门这边行来。
      茶贩道“那是定少的表妹萧小姐,旁边的那人便是定家二少。”一句话的时间,两人已经走近了些许,白衣女子只觉得眼前有火红的鸢尾花开过,那女子的笑容如同艳阳般张扬的从眼前滑过,令人黯然失神。
      “表哥。”红衣女子冲城楼喊了声,立刻离开身边的二少,向城楼跑去。一个高大男子至城楼上下来,相貌被跟在身旁的护卫遮去,看不清楚,见穿着只四个字,锦帽貂裘。
      “表哥,今天我和二表哥打赌,猜越王会不会把他的倾国夫人送出去,我赢了呢。”
      “赢了?”男子沉声问,音调醇厚,听不出情绪。
      “恩,赢了。我猜他会送。”
      男子点头,牵着少女的手向二少走去。“表哥,你说这仗都打了这么多年怎么到这个时候却把她送出去了?”
      男子没有回答,等身旁的少女一人自言自语“我猜,是她变丑了。”
      “是啊,变丑了。”二少接口道,笑嘻嘻的走上前叫了声大哥,又揉了揉那女子的长发“还好我们的小蓉儿画像没被传出去,要不你就得成第二个倾国夫人了。”
      少女笑容更深,“如果我没她漂亮呢?”
      二少也跟着笑了“你是陈州最漂亮的,要是没她漂亮就改成倾陈州夫人好了。”
      少女沉了脸,作势要打他。二少撒腿便跑,少女跺脚,撅着嘴对身旁的人抱怨“二表哥欺负人。”男子没应声,视线扫到茶摊旁的那袭白衣,牵着少女走了。二少跑了几步便停下来,见到大哥的目光,也跟着看了眼,茶摊旁的热气在空中结成白色的水气,一团团的白气围绕在喝茶人身边,那一袭白衣变得更加不显眼。二少只看了一眼便移过视线,跟着大哥和表妹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向茶摊看了眼,那个女子,正将茶杯放下,纤细的手指在白气中如同透明的一般,那么没有真实感。
      二少收回视线,忍不住叹了句像雾气一样的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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