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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月夜 ...

  •   那夜她一直在做噩梦,噩梦中有个孩子穿着美丽的长裙在她身旁晃来晃去,一脸高傲,二娘用她尖利的指甲在铜镜上挂出道道拉痕。有人站在梨花树下看自己,满眼失望。

      还有雪白的宫殿,血丝从她脚底向外蔓延,缓缓的汇成一面血镜,她趴在地上向里看,却只看见一张张空洞脸,声声说着求不得。

      倾城从噩梦中惊醒,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了把,满手冷汗。镇上还有打更的声音,‘梆梆梆’三声,像是撞在心口上。

      桌上的蜡烛已经烧尽,化出一个诡异的形状。倾城知道自己是睡不着了,摸黑用脚去找鞋,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只,索性不穿了,光着脚摸索着走到桌旁傻坐着。

      客房里点了驱虫用的熏香,绵长的气味刺得她脑袋发疼,只觉得太阳穴吐吐的跳,胃里阵阵痉挛。

      桌上放着冷去的白水,倾城拿了茶杯倒水,又觉得手中黏糊糊的,转手将水倒在手上,水从指尖向下滴,她捏了拳头用指甲去刮掌心,又倒水浇在手心,反复了好几次才觉得手中的湿腻慢慢淡下去。

      地面渐渐汇出一摊水迹,倾城挪动椅子坐到另一旁,单手撑着头拿手去拨弄茶杯,粗糙的青瓷茶杯被她用手指压住,带着在桌面一圈圈的滚。胃疼得越来越厉害,凉意透到背心,她这才发觉自己没吃晚饭,兴许是饿了。

      他们今夜投宿的是客栈里的偏院,战火方歇,来往的商旅越发多了起来,清浅镇好些的客栈全都客满,差些的客栈定宛却又不愿住,最后只得多花了一两银子,住了偏院。

      定宛的房间在她右面,隔了一间荒废的客房。房里的香味薰得她想吐,最后实在坐不住,赤脚单衣就往院子里跑。

      五月的夜色总是好的,清亮的月光,照得地面如同铺了一层水银,总有附庸风雅的文人携酒赏月,醉卧花间,却不该是现在这番模样。

      院中地上半坐着一个长衫公子,头发乱七八糟的散在两肩,左手不自然的下垂,有潺潺血色向外冒,却是定宛。他身旁蹲着一个黑衣人,戏弄般将手中的剑抵在他的锁骨处缓缓下滑,划破了衣襟,带出艳红的血珠。

      倾城傻眼,不知该叫还是该逃,黑衣人早就发现她起了,只等她出来,现在门开了,人出来了,却没听见尖叫声,黑衣人多少有些诧异想回头看看,却被定宛用手搭上了肩膀,对他说“木丹,你不是要我回去么?”

      黑衣人嗤笑,挥开他的手不语。定宛转了视线对倾城到“锦儿,回去睡觉。”

      倾城点点头,却是一步步往黑衣人身后走去,黑衣人听见背后有什么响动,反射性的回身,又给定宛死死按住肩膀。黑衣人不耐挥剑打开他的手,定宛索性扑上去直接捂住了他的眼睛,任由长剑刺穿肩膀。厉声喝“回去。”

      倾城顿时脑袋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见,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流血的伤口,一大个的血窟窿,衬着清冷的月光,红得惊心。

      黑衣人好似不敢对他再下重手,只是一巴掌把定宛挥开,提剑旋身直至背后的倾城。她与他们离得极近,不过一个剑身的距离,黑衣人挥剑时她就像自动将身子送到剑尖一般,凭着长剑划破自己的脖子,在那里破了个小口子,滴滴血珠滚落,吧嗒几下滴落在她的领口,化出点点红晕。

      黑衣人懵然失神,只知面前的女子白袍单衣,赤着双脚踩在水银般的地面上,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直直的望进他的眼底,身旁好似带了水气,颈尖血珠滚动,随着她轻轻偏移身体,变得异常诡异,如同一幅上好的泼墨山水画被丢进水里,晕开了颜色,看不见画里的颜色,依旧触目惊心。

      恍惚间听人笑言“凭什么我得回去。”

      视线里的她绕开了自己的剑尖,缓缓向自己走近,双手藤蔓般的绕上他的脖子,凑上前在他耳边呢喃“你在做什么?”语气娇憨,字字句句吐在舌尖上。

      黑衣人猛的回过神,伸手去推缠在身上的女人右手提剑,带着凌厉的杀气刺向她的心口。长剑带着耀眼的银光停在半空,黑衣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他可以很清楚的听见短刀入心时‘噗’的一声,那么轻微转瞬即逝,缠绕着自己的藤蔓便不见了,眼里只有雪白的衣衫划过。他曾见过一幅极美的山水画,挂在自己主子的书房里,画里两岸高山峭壁夹着条细细的河流,水面上飘着一叶扁舟,舟上躺这个看不清样貌的少年,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定宛木然的将短刀从黑衣人的心口拔起,鲜血刹时从他胸口喷出,一阵闷响,眼前人直直的倒在地上血红色从他胸口漫延出来,慢慢染红了他周身整个地面,那双眼睛就这么僵硬的直视前方,写满不可置信。

      定宛看见倾城向自己奔来,赤裸着双脚在地面踩出吧嗒声,白衣血色,满头青丝微动,当真是美极了。他却是低头去看染血的双手,只觉得心里被人放了一只竹节,有人用力敲打,空空回响。

      拂晓时分,定宛携着倾城匆匆离开客栈,在马车里放了几两银子给老张,偷偷下了马套,带着倾城一路向南狂奔。

      他马骑得不算很好,不敢将倾城放在身后,只能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定宛的肩膀还在流血,双手颤抖的捏着缰绳,身子靠在倾城背后,跑了一段路,整个人脱力般挂在了她的身上,倾城只觉得发丝也沾上了血迹,贴着耳畔,腥甜味一个劲的钻进鼻中,胃疼得越发厉害。

      他们一直跑到太阳初上,天空如同翻了鱼肚子,白得几近刺眼。定宛在她身后不住喘气,倾城开始在心里庆幸还好只是小镇,没有按时开关的厚厚城门。

      幸好这附近不至于荒芜得毫无人烟,他们向南跑了半个时辰,便见着空中徐徐上升的炊烟。倾城兴奋的想尖叫,定宛也吁出一口气,急忙侧马向冒烟的地方跑。

      村里农户早早便起了,男人大多下地干活,女人做活织衣,大清早的见着匹马驮了两人急奔进来,皆吓了跳。

      定宛很费力的勒住马,狠狠喘了几口气吃力的将身体抬起,对不远处的几个农夫露出无害的微笑后才道“敢问大哥,村子里有大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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