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余温

12、早春2

　　楚国退兵，越国百姓家家户户放上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半天，说书先生早早备好了词稿，随意在街头寻个茶馆，说起了越国军多么多么的勇猛，又说谢将军之子谢恒副将如何用计围住楚国大军，将楚国人拦在了西山岗，两军僵持不下，楚国又横生内乱，谢恒趁机潜伏在他们运送粮草的小路上，烧毁了一部分粮草。楚国只得退兵。

　　说书先生口沫横飞，一阵阵叫好声不时从茶楼里传出，只听得热血沸腾。突然有个人问道“那么倾国夫人呢？”

　　茶楼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接着又有人问道“对啊，那个倾国夫人呢？”

　　说书先生故作沉吟的道“据说倾国夫人早已不在越国。”

　　话音方落，就有人接道“不在了好，那种妖女要是给我遇见了一定杀了她。”

　　有人笑嘲道“杀了她？嘿嘿你别见人家漂亮，就舍不得杀了。”

　　茶楼里哄笑成一团，说书先生道“有人传言，楚国退兵只因为倾国夫人不再在越国才退的兵，就老夫看来实在可笑，一国之君，心中竟只存女色，你们说这种国君是什么？”

　　茶楼里的人整齐的答道“昏君。”

　　说书先生很满意的扫了一圈人们脸上激动的表情，又道“在我看来，这楚王根本是被我们打得丢盔弃甲，夹着尾巴逃回家了。”语罢茶楼里又笑得一团。

　　喜儿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人，那人一脸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喝着茶。喜儿扯了扯那人的衣袖，小声的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

　　“真的？”

　　“真的。”

　　那人穿着墨蓝色长衫，手执一把折扇，一副清贫书生样。样貌是没变的，只是眉宇间添了一分疲倦，她记得第二次见到他，自己疯了般冲上前，生生从他肩头咬下一块肉，血流进她的胃里，火辣辣的疼。

　　她救了他，他却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还险些害得自己丧命。她只知道那官员杀了自己的母亲，抓了她去官府，在一片唾弃声里被处以叛国罪。

　　然后是他命人来救了她。喜儿不知道自己恨不恨他，只是当自己见到他在月下抚琴，弹她听不懂的曲子，最后却只余下琴弦的铮铮声，还有心中蔓延的难过。

　　她从楚越开战时，便成了他的贴身丫鬟。数年光阴，足够她知道他心里是有人的。那年他的生辰，官员们请了胡姬献舞。一群如火的女子在高台上旋转，最后嘎然而止，艳红的舞衣随风飘动，竟如坠入九天的凤凰，展翅欲飞。

　　所有人看得如痴如醉，包括同为女子的她。而他却只是微笑，她问不好看吗。枕书摇头，告诉她好看，却见过更美的。

　　字字怀念。

　　楚国退兵后，他以使臣身份前来越国。自己是死活要跟着来的。她想念秋水镇中自己老旧的房子，想念挂在太阳下的桃红色夹袄，她想再看看那片灰败的墙沿，哪怕现在只剩下一片空地，也总是自己曾走过的，她还要为母亲立碑，求她原谅。

　　“先生。”喜儿压低声音问道“你见过倾国夫人吗？”

　　枕书挑眉，笑道“怎么这么问。”

　　“因为，她不是大王的。。。大王的。。”大王的什么？妃子？喜儿皱了眉，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过的。”

　　“啊。”忍不住轻叫了声，见没人注意他们，才敢继续问“那她到底是什么样？”

　　“什么样？自然倾国倾城。”

　　“哎呀。”喜儿嘟唇，不高兴的瞅着他。

　　枕书笑呵呵的吞下口茶才道“我可不知怎么形容，喜儿你想见她吗？”

　　喜儿当下愣住，心中一阵激动后才反应过来“先生，你骗我吧。”

　　枕书竟点头笑道“喜儿变聪明了呢。”

　　她有些不高兴，仰头哼了声，不去看他，小女儿娇态尽现。

　　茶楼里依旧闹哄哄的，他已经许久没记起倾城了。却在这三月天，想起了曾许她去西湖泛舟，好好教她一曲紫竹调。

　　喜儿听着楼下说书先生将谢恒少将胡乱吹了通，现又从他至少时生平说起，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得问问自己好奇的了“先生，她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杭州。”

　　“哎呀，那她不是至小看这西湖长大，听说那里好美呢。”

　　枕书摇头“不是至小长大的。”

　　喜儿咦了声，便道“那她一定是大小姐，至少足不出户，恰逢一次去庙里祈福被大王撞着，一见钟情，要娶她为妻。可惜天不遂人愿对不对？哎呀，真的是英雄美人呢。”

　　枕书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你从哪听来的。”

　　“书段子里都这么说，我只是改了改嘛。”

　　枕书笑着摇头，看了看天色对她说“该走了。”

　　喜儿赶忙拿起手中的包袱，去柜台结帐。枕书看着青碧色瓷杯，微微叹息。

　　现今阳春三月，陈州可还是大雪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