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倾城》羽岑汀枫

2、红裳

　　那久违了的阳光再次普照整个燕城。

　　我站在城头，远望护城河，奔腾的河水，浩荡的羊群，还有扛着铁锹的百姓……

　　晚上我来到母后寝宫向母后请安，顺便与母后商议我即将举办的“登基大典”一事。因为父皇驾崩之时，只是以口述的方式将其王位传于我，而我还未正式登基为王。

　　待婢女告禀之后，我踏入母后寝宫，母后正在吃夜宵。我双膝跪地恭敬地说：“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见我来了，先是一笑，尔后起身扶起我对我说：“我儿不必多礼，快快起来。”我站起身搀着母后向座位走去。母后命婢女给我上茶，我说不必了。待母后吃完夜宵，我便问道：“母后，儿臣登基一事您有何意见？”母后和蔼地说：“这是我燕城百姓之福，因为他们又将迎来一位像燕云大帝一样仁义宽厚的王。”我谦虚地笑了，我哪敢跟英明神武的父皇相比啊。母后请来占星师，当场为我选定良辰吉日，就是后天——据占星师说，那天是百年来难得一遇一好日子。

　　从母后寝宫出来的路上，阵阵冷风袭来，夜月很浓，天空中只有几颗惨淡的星星。耳畔边不断传来将士们的喝酒声，欢笑声，还有宫女们的丝竹声，歌舞声——他们正在欢庆胜利呢！

　　回到我的寝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想到了五虎上将，凌风，还有无数为国捐躯的将士，我想到他们应该去追随他们敬爱的燕云大帝去了罢。当然，我也想到了红裳，一个差点毁了我大燕的女子，我想到她的容貌，还有她说过的话……越想思绪越乱，越难以入睡。

　　登基大典那天，果然是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整个燕城张灯结彩，百姓纷纷涌入王宫，为我朝贺，拜过神，祭过祖之后我穿上了父皇曾经穿过的“紫裟锦袍”。在众人的呜呼声中，在四名侍女的护送之下，我跪着一步步朝母后移去。母后见我过来了，便起身将那沉甸甸的王冠戴在我的头上。我起身，此时占星师朝我走来，他把象征王权的龙杖双手递给我，我接过来拿在右手中。占星师举起我的右手朝着臣民宣布：“遵先帝遗命，呈上苍之德，晨风王子在今天正式登基为王。”全场人声鼎沸，欢呼之声此起彼伏。我高举龙杖，临驾于王位，左右大臣均跪地连呼：“晨风王万岁，晨风王万岁。”我示意让他们停下，全场随之一片寂然。之后，我便册封了文臣武将，又制定出了新规范。我规定取消“朕”“万岁”等用语，左右大臣虽有异议者莫不敢拦。我亦取消了“王”的谥号，我不喜欢被称为“晨风王”，我让他们依然称我“王子”，或者“晨风王子”。

　　大典过后，我把母后送回她的寝宫。母后显然看出了我有心事，我也觉得母后心事忡忡。我临行之时问母后：“那个叫红裳的女子怎么样了”？母后一征，既而对我：“我儿且回宫休息，今天是喜庆之日，不谈那些烦心之事。”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告别了母后，我回宫了，却怎么也睡不下，心头总有一些莫明的伤感，隐隐作痛……

　　此后，我经常在睡梦中惊醒，并且每次做梦都跟一个人有关——红裳。我一次次在睡梦中听到她哀怨的叫声，一次次在睡梦中看到她愤怒的眼神。我不知道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怎么会身怀绝技……，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我父皇无比怨恨，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母后为什么单独囚禁她，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你从小受管教甚严，所以什么事情倘若父皇、母后不亲口告诉我，我始终是不敢擅自过问的。

　　终于有一天，母后传我前去议事。我踏入母后寝宫，发现她早已遣散了所有侍卫和宫女、婢女。明亮的油灯下映着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母后，另一个竟然是红裳。只见红裳表情木然，目光呆滞。母后站在她身后，正用木梳梳理她有些零乱的长发，像呵护自己的女儿。

　　我赶忙跑过去，刚要张口，母后示意我坐下。我便在旁边坐下。红裳没有抬头，坐在我的前面。我知道母后肯定是封锁了她周身的一切要穴，使她动弹不得。母后为她梳完头，又亲自端起碗，给红裳喂粥。喂完粥，母后让我为红裳运功疗伤。我问母后：“母后，她的伤不是早就痊愈了吗？”母后回答：“身上伤早痊愈了，但心伤还未痊愈。”

　　“心伤？”

　　“对，是心伤。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的心受伤了”

　　“母后，我还是不明白。”

　　“我儿先照母后的话做，你自会明白。”

　　于是，我开始使用“燕云神功”为红裳医治“心伤”。我刚一发功便感觉她体内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如同一层铜墙铁壁，裹夹在她的周身。此时，我的“燕云神功”已练到了第九重，所以我决定拼尽全力再试一次。母后过来帮我，她把内力源源不断地从背后贯入我体内，我倾尽全力，双掌齐发，万钧之力击于红裳背心，一口淤血喷出，我确信已经成功击退了红裳身体内部的那种力量。

　　母后见状，赶忙上前把红裳搂在怀里。然而此时，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红裳苍白的脸一点点地恢复红润之色，原本呆滞的眼神也渐渐恢复正常。良久，她竟然可以动了。母后替她解穴之后，她的朱唇有些颤动，望望母后，又看看我，红裳竟然惊叫：“你们是谁？”只见母后颔首而笑回答：“我们是你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红裳一下子从母后怀里站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燕子，呆呆地望着我们。母后又问：“那你是谁？”“我是，我是……”红裳竟一时语塞，“我是谁呢？”母后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宛如慈祥的西方圣母。

　　我早被眼前的一切弄糊涂了。

　　只见红裳满地打转，不停地问“我是谁？”，突然，她晕倒了，我立即上前扶她，母后叫我不用担心，说红裳只是身体有些虚，休息一下便无大碍了。于是我把红裳抱到母后寝宫里的床上，替她盖她被子，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入睡。

　　母后在红裳睡熟之后，带我去了厢房。

　　之后，母后告诉了我一切迷团的答案。原来红裳根本就不是红裳，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是她自己—— 她被人控制了心智。母后还推测她是被人在身体里种下了“结界”，而“结界”是拉祜族人独有的神功。也就是说，红裳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人控制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也不是我父皇燕云大帝的女儿。

　　关于“结界”，母后还告诉我，那是一种极为利害忍术，为拉祜族人所特有。人一旦被种下“结界”，整个人就像另一个附体一样，她的行为，举止和言谈甚至功力都受另外一个人控制。

　　关于红裳，似乎一切已真相大白了，但我心底仍有迷团。是谁控制了她？她不是红裳，那到底谁是红裳？“风雨倾城”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或许只有等红裳醒来才能得到些答复吧！但她何时才能醒？母后说她身心俱疲，又被我们破除了体内的“结界”，也许她正在梦中一点一点地恢复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