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乐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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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见的一户建住宅，不算宽阔的庭院杂草丛生，隐约可以看到一小片完全荒废的花坛。
“打扰了…。”踩进玄关的深名柚子接收到了流川枫困惑的眼神。“流川也是一个人住吗？”
少年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复，弯下腰在鞋柜里翻出一双还未拆封的客人用拖鞋。
深名摆摆手道谢：“我追上你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忘记赔偿你撞坏的那辆轿车。我姑且在车上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就不打搅了。”
流川已经拆开了封袋，将浅灰色的拖鞋轻放在深名脚边。
“你要不要喝果汁。”
深名总觉得她似乎误认了少年的眼睛里浮起令人无法拒绝的无辜…说到底只是个自说自话的笨蛋而已。
室内现代化的装潢和深名家传承祖母气质的和式构造不大相同，同混乱的庭院不同、意外的非常整洁…流川枫卖力打扫房间的样子也确实难以想象。在等待流川枫去厨房里翻找果汁的时候，深名自然地看见了摆在沙发边桌上有几分年头的相框。
身着儿童衬衫背带裤的少年彼时大概十一二岁，不情不愿地被父母两边围护着坐在照相馆常见的藤编椅上。母亲有着能够称之为古典派美人的面容，父亲则剑眉星目，这样一看，流川枫似乎没能将父母五官的优点统统吸收…但也足够靠长相让女孩春心萌动了。依稀能感受到流川父母在相片里接受照相师指示翘起的嘴角，而其中稚嫩的少年，摆着一副至今也没有太多变化的冷淡神情。
深名柚子记得小时候在班级里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假装小大人、不爱说笑的小朋友。
因此流川一定是小时候她眼中的那类讨厌鬼。
“给你。”不知道为什么摆在眼前的是一瓶易拉罐装的柠檬苏打水，深名柚子忍住笑意朝少年投去一眼，对方则是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谢谢，”深名道谢后，少年在她身旁的矮沙发坐下。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蜷在座位里看起来有些委屈。“流川的父母在外地工作吗？”放这样一个家伙独居总让人感到几分不安。
少女拉开苏打水的拉环，柠檬的酸甜气息边涌入二人之间的空气里。
“在国外。”
“是吗…”
半掩的玻璃收纳柜里摆着校级篮球比赛的奖杯还有富丘中学篮球队的合照。
“…流川，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篮球的？”
“国小快毕业的时候。”流川枫也跟着少女侧过的脸望向那张合照。
“如果流川没有喜欢上篮球的话，一定是个很无趣的家伙…抱歉。”虽然现在也不见得多么有趣。不知不觉说出心声的少女猛地梗住，试探地打量了一番少年的神色。
流川枫不置可否。
“深名，”垂眸的少年忽然正色，深名几乎没听过对方一板一眼地直呼她姓氏，“便利店的事，我一直没有正式对你说…”
“谢谢。”
空气里只剩下苏打水传来的响动。
嘶嘶上浮的气泡鼓胀、破裂，被新上涌的气泡代替。
“……”
注意到之前，话已经说出了口。
“流川，和我一起去kanagawa乐园吧……作为感谢？”
随后冲上大脑的便是预见结果的难堪。
流川枫没有理由答应她莫名其妙的邀请。
柠檬味的空气渐渐因二人的呼吸淡去。
“……”
“…好。”
“也是吧，都怪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好。”
流川枫的确没必要答应。
但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少年心里的想法、和嘴里说出的话，总是很一致。
“可是、最近的篮球队的训练很紧张…”拐着脚步反反复复地回头，话已说出口的深名在离开流川家的前一秒还在试图撤回这令人困惑的约定。
踩着拖鞋站在家门口外的流川枫二五八万地揣着裤兜，大概能将少女耳根泛红的表情理解为窘迫。
卯足了劲昂头才能与少年对视的深名忍不住将视线的焦点往少年双眼之外的位置漂移。
“下个周六的白天，我不打算练习。”没有部活或是比赛的时候，流川向来将周末的白日作为正当的补眠日。“你有工作吗？”指的是深名在便利店的轮班安排。
“那没关系的…不是、我的意思是，流川君，”深名收起了微妙的笑脸，“…你确定你要和我去游乐场？”
“嗯。”
「欢迎光临——」
“帮我拿一盒万宝路…喂？”
深名柚子一激灵，从大脑放空中回过神来，连忙朝面露不耐的顾客鞠躬道歉。
目送新安装的自动门缓缓关闭后，白鸟颂举着单根包装的葱叉起腰教训深名，而受训的少女也对啰嗦管教照单全收。
“柚子酱、出什么问题了吗？”一直在优秀员工评定榜上有名的深名看起来显然状态不对，白鸟店长却直觉感受到少女纠结的似乎不是什么值得烦恼的困难。
“我说呀，店长先生，”抱着一摞新刊杂志的野泽女士微笑着用肩膀顶开了库房的门，踱着步子慢悠悠走到店内的另一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作‘少女情怀总是春’？”
“不是‘少女情怀总是诗吗’？”白鸟的额边滑落一排黑线。
“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野泽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两声，分门别类地将新刊塞进杂志架里。“我说得对吧？柚子。”而杂谈的主人公此刻已经陷入了新的放空时间了。
“别看现在夏天了，大婶我的情怀也总是春~店长先生是不会理解的噢。”
“…哈？”
「技有！」
青田龙彦深呼出一口气，松开了被压制在地面上的对手。
“——红方胜。”
场地里飞起热烈却不算响亮的掌声和惊叹。
“原来是自行车撞的啊…”仙道彰无限感慨。
“嗯…仙道前辈把账单放心地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提醒流川赔偿的。”深名柚子朝走下赛场的青田挥手问好，反身抻直了跪坐得发麻的腿。“今天也是湘北轻松取胜呢。”
“这个势头下去、看来县冠军非你们不可了。”盘坐在场外边缘的仙道彰伸了个懒腰，比赛场地本就不密集的人群已经消散了不少。
“我们的目标可是全国冠军…！”
深名捕捉到仙道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光。
他们的目标又何尝不是呢？
从预选赛第一场至今都在高歌猛进以大比分击败对手的陵南，究竟能到达什么样的高度？
老实说，仙道彰不知道。
Kanagawa乐园地处神奈川与东京的交界地带，由于是新开发的主题乐园，在儿童和年轻人之间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游乐场这样的场所，不提十年的历史、深名也有六七年未曾踏足了。在他的父母还未将分道扬镳的灵魂写在脸上、祖母还是藤泽市茶道会骨干的时候。
过山车、跳楼机还有海盗船，惊声尖叫还有被摄影机捕捉下来扭曲的游客面孔。
乐园总是带着旧时侯记忆的影子。
深名柚子扶着栏杆和流川枫脸色发青地从「惊爆飞车」的出口脚步虚软地迈出来，乐园人偶一阵小跑，忙不迭递上一个饮着卡通小熊的红色气球。
“谢谢…”跌坐在长凳里的深名顺势将气球牵引线绑在自己的手腕上，身旁的少年极力掩盖自己轻声干呕的事实。“原来流川也会不习惯这种游乐设施…”
“不，”游乐场对于流川枫从来不是陌生地。自己父母上一次回日本的场景就像在眼前。“每年生日，爸妈都会带我来…。”
“欸？今年也是吗？”明明自己的孩子已经成长为一个身高直逼一米九的高中生了。
流川枫点点头。深名莫名能从中感受到流川少年心里呼之欲出的辛酸。
他的父母…也不是普通人嘛。
惨白着脸嘴唇干裂的少女忍不住笑起来。
“真意外。”
少年离开了篮球场，身上的光芒只增不减。明明只是穿着呆瓜五人组也有同款的普通黑t恤与没有半点特色的水洗牛仔裤，举手投足都让路人想要多留意两眼。即便是深名、也多少能够体会流川枫日益壮大的后援会成员的心情。
在旋转木马华丽炫目的旋转台上精心挑选了一匹装饰华丽的白色小马驹，从惊险项目中恢复过来的深名笨拙地爬上了漆着深棕色的马鞍。时时闪烁的灯光照亮了旋转木马设施中间的铺设的伪魔镜，童话风格的配乐调节成了足以淹没人说话声的音量。
流川枫没有迟疑便坐进了毗邻少女座位后的、有几分寒酸的南瓜马车。
视野里的少女翘着嘴角望着闪烁着的彩灯。
明明在笑，眼神却很悲伤。
像在乐园门口分发宣传册的高跷小丑。
獠牙沾染着油漆血的鬼面张开大口。木牌上用红漆写着「季度主题~数盘怨女」。
负责告知游客注意事项的工作人员阴森的脸上贴着黄符。
“流川君，你不怕鬼吧？”
“……”鬼屋是流川父母唯一不会涉足的游乐设施。
至少深名柚子声称自己不怕。
流川枫少年步入高中生活的第一个夏季，第一次走进鬼屋。
一入门便是一阵哀怨的音乐旋转着从通道四周粗糙的音响中外放出来，开足马力的强劲冷气几乎将天花板上垂下的布条吹到脸上。而事实上身高突出的流川的确被吹了一头的布条。
「我…是阿菊。」广播里飘来的女声带着冷气的低温，空灵甜美。
走廊尽头忽然出现一个着红色和服的少女背影，但在下一刻便窜进拐角中消失不见。
流川枫偏过头看了两眼与自己并行的深名。
灯光晦暗，幽幽绿光照在少女的发顶，深名柚子的表情看不真切。
二人继续挤进人影带领的窄道。
脚下的地板突然亮起荧绿色的微光、显现出榻榻米的纹路。墙面上则照出和式房间的剪影。
「我要那个女人…永远消失在这世上。」端坐的家主剪影挥舞着长刀。
一阵自远而近又自近而远的踏在榻榻米上的脚步声。
「哐镗」，是瓷器破碎的动静。
受到惊吓的二人猛地一抖。
少女呜呜哭泣起来。
「是奴家的错…还请大人…了结奴家的性命…」
「…我怎么忍心…」回应少女的是少年略微颤抖的身姿。
窄路里狂风乱作、地面的底光也在红色与暗紫色之间反复切换。
深名柚子觉得自己大概高估了自己对于神鬼故事的抵抗力，迟疑着咽了口口水。
“走吧。”流川枫面无表情地迈开了步子。
下一个场景的空间不过六叠大小，漆黑一片的四周能隐约看出布置成了日式庭院的场景。深名眯着眼没能在其间找到通往下一个房间的出口。
流川枫感觉到深名的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指尖寒意渗过轻薄的衣料直抵皮肤。
少年转过头时才注意到对方抬手拍自己对应的身高似乎不太符合少女。
「咚…。」
滚烫的液体溅在少年的脸上。
流川枫睁大了眼。
身着和服的少女，头颅点地，骨碌碌地滚到脚边。
「阿菊…好难过…。」广播依照根据剧情播放着。
“…唔。”随即流川被猛撞了一下，跌着脚步看去，显然身份是深名柚子的身影在冲入不知何时打开的纸拉门后，门又自动砰地关上了。
流川枫瞟了眼脚边多少有些粗制滥造的“头颅”，抬起头和无头的和服少女“面面相觑”。
“……”
“客人…您的朋友，跑进工作人员通道了…。”
“真的真的，十分抱歉。”少女不知道第几次鞠躬。流川枫沉默地从工作人员那儿接过了寄存的红色气球与附赠的蓝色鬼屋气球。
“我没有尖叫、所以我不怕鬼屋。”深名柚子自我肯定着在流川枫的手腕系上牵引绳的末端，原先绑在绳上的小纸片便落在了地上。
「纱织 xx-xxxx-xxxx」
流川回头看到工作人员之一红着脸在鬼屋的后门朝自己轻轻挥手。
“我能理解花道的怨恨了…”
“什么？”
“去园内餐厅吧，流川君。”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乐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