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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温柔 ...

  •   「5月18日」
      县预选赛前日。夜间有阵雨。
      店内播送的电视节目因天气收讯不大好。
      雨声降临得比带着杂音的天气预报所报道的要晚一点。
      “深名,”白鸟店长扭动着在储物筒里翻出一把有些许使用痕迹的透明伞,“趁着雨还没大起来,赶快回家去吧。”
      正从休息室探出头的深名柚子感激地微笑,拉紧了卫衣兜帽的抽绳,只露出一张干净的脸和几缕带着点油腻的发梢。
      少女的挎包鼓鼓囊囊。
      夜雨春寒。
      便利店后门外没有足够的照明,失意踏进一小片昏暗的水洼,裤脚立刻就会溅上糟糕的脏污。
      还未撑开伞的深名看见窄巷子对面简易遮雨棚下望天发呆的少年。
      雨水顺着雨棚的边缘,嘀哒哒。
      少年在家里接到了车行通知取车的电话。
      但他想不起来通往车行的路。
      倒是能记起来通往FujiSw便利店后门的路。
      所以他来了。
      以少女的身高为二人撑伞太过勉强。
      流川枫无比自然地将伞柄握进手里,向上轻轻一提便将其从深名的手中抽离。
      踹开后门冒雨出来倒垃圾的白鸟颂肩头落下了天空的痕迹。
      青春真好。
      他是这么想的。

      提车走出去五百米远,深名柚子才从少年果断支付的那高昂的单车修理费用中回过神来。
      “明天就是第一战了,流川。”少女没能自觉长叹了口气,从挎包里冒出来的资料多少已经被雨水打湿。社团管理的工作能够为她提供在工作日期间合理观赛的理由。
      矮身牵车的流川枫显然没有得到很多伞面的照顾,一头湿漉漉的碎发贴拂着眼。
      “明天,你会来吗?”
      没想到少年直球发问的深名莫名紧张地转了转眼睛。
      “…一定会的。”
      少年脑袋顶着伞面地自顾自点点头。
      结果她什么也没说出口。
      “……”
      擤着鼻涕的深名顶着一头湿发坐在窗户边。
      雨停了。
      冰凉的手指触碰冰凉的电话转盘。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模糊的尾音。
      “…加油。”
      “嗯。”

      「5月19日」
      对战三浦台。
      前夜藏匿着许多人的无眠。
      这是湘北、在赤木刚宪的带领下,装备着有史以来最强劲的实力而走向全国大赛的原点。
      “啊、已经错过开场了…”提着药局塑料袋的深名柚子看向市体育馆前的公共时钟,挤着眼睛用力呼气试图让堵塞的鼻孔松快几分。或许应该学着晴子或是彩子那样保持锻炼提升一下自己的体质了…这个念头在深名脑海中短暂地出现了一会儿。
      市体育馆一贯是市内各种体育赛事举办的首选之地,自建成大概有一二十年头的历史,配套的各项设备虽不是新款型号、但也勉强说得上是齐全。大概只有篮球预选赛在进行中的主馆,走廊里头空落落的。
      喉咙发痒的深名深感不适,一边清着嗓子一边地朝自动贩售机走去。若是没有配饮,生吞感冒药片对她而言是件不简单的事情。
      “早上好,深名。”还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深名柚子和仙道彰大约也不明白为什么老是能在意外的地方互相照面。
      “仙道前辈,”深名浅浅地鞠了个躬。意外的,没有比赛的仙道彰也穿着篮球队的制服,夹克胸口纹绣着「SENDOH」的字样。“来看我们的比赛吗?”
      “是。和篮球队的大家一起。”身高与樱木相比更胜一筹的仙道越过深名,往贩售机里投入了两倍价格的铜板。“怎么说也是只输给我们1分的队伍,来看看情况也是应该的。”
      深名一时压住了嘴角,似乎对对方「输1分」的说法有点异议,但收到仙道递来的可尔必思乳酸饮料,又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总是受你照顾,真是不好意思…”在深名看来,仙道彰可拥有着可评为满分的绅士风度。
      “哈。看你的样子,还没进赛场吧?”
      “唔、嗯。”
      “…局势不太好哦,”单手启开易拉罐无限散发魅力的仙道咕嘟咕嘟地饮了几口汽水,“总不至于在这里就输掉吧。”
      “不会的…。”深名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随后坐到一旁的休息椅上,拆开一板药片。
      仙道把对方的动作放进眼里。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孩似乎老是大病小病不断…不是脑袋受伤,就是划破手指头疼感冒的。
      “仙道…”一个身材挺拔的西装男迈着步子朝二人的方向走来,男人拥有着小麦色更甚的皮肤和低沉富有磁性的低音。深名猜测或许他是陵南除田岗教练外的某一个指导老师吧。“逼你们陷入苦战的湘北情况如何啊?”
      对「苦战」这个用词感到满意的深名在心里点了点头。
      “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这位高校篮球界顶尖级别的对手,仙道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你是海南队的…牧。”
      …原来是高中生。
      深名闻言便在脑海里调出了这位未见过真容的「王者」海南大附属的队长,牧绅一。
      她大概再也不会说留着小胡子的野间忠一郎同学老成了。
      怎么看也不像二人同龄人的牧露出一个好像来自社会人士世界的微笑。
      “还好吗,仙道。”

      气势遭受压制的湘北在几个实力强劲的主力队员上场后开始逐渐反攻。
      深名进场时,看见的便是樱木花道站在罚球线前的场景。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家伙在短暂却高强的训练日中进步飞速,但罚球技术正如这项运动中的每一项基本,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就的。深名对此也同赤木一样,没有报以过多的期待。
      在彩子身旁落座的深名安静地同安西教练与木暮公延颔首问好。
      “第二球!”裁判员将篮球递给红发少年。
      “准备抢篮板!”这是场中敌我队友的一致判断。
      但樱木花道可不打算走寻常路。
      即便是自己的篮板球,他也要自己抢!
      掷球砸筐的红发少年被飞跃的流川枫抢占的先机。
      干脆利落的扣篮。
      深名在为流川高兴和为樱木委屈之间自然地偏移向了前者。
      “…你干什么抢我的球!”
      “谁管你。”
      造化弄人。没想到这样的两个人是并肩作战的队友。
      半个月间,湘北篮球队的实力经历了一场畅快的洗礼。
      虽然还有不少瑕疵,但队员之间的默契与配合早已不是往日可语。
      除了樱木花道,队伍速攻的节奏异常顺畅,作为前锋主力进攻的流川枫奔跑的动线也十分清晰。
      对于比赛、甚至哪怕只是练习,流川似乎没有不认真不投入的时刻。
      论天赋、实力或是努力的程度。
      称他为高校篮球赛场的「新秀」实至名归。
      “我们很强大。”赤木刚宪朝聚集而来的并肩作战的队友们说。

      「47:100」
      “彩子姐,”纵使赛场已经拉开了巨大的比分,深名柚子还是有些许的不安。“流川不断得分…这个时候是不是过于疲累了。”安西教练闻言侧过脸沉默地看了少女一眼。
      “啊…虽然这场比赛胜负已定,”彩子在记录册上小小加注一行,“如果全把宝押在流川一人身上,他的疲惫会积攒的很快。但进入决赛前的赛程非常紧凑…这也是对他们的考验。”
      挥洒体力的少年被渗进眼角的汗水刺痛了片刻。
      流川枫感觉到自己的状态绝佳。
      …那就不管不顾,尽情地发挥出来。
      离比赛后半场结束还有4分钟。
      与出尽风头的流川枫不同,樱木花道还没能很好地跟上赛场的节奏。
      …我是天才。
      在睡觉前这样说已经成了红发少年的习惯。
      不安、疑虑,还有积攒着没有展现自己的那份愤怒,浓缩成一颗聚集着全部力量的篮板球。
      扣到了对手的头顶上…。
      为面部表情扭曲的对手揪心地抽搐了一下的深名柚子一时忘记呼吸,随即因堵塞的鼻腔憋红了脸。
      “安西老师,这样会出人命的…。”
      篮球场发生杀人事件的话,樱木花道绝对是第一嫌疑人。
      “吼吼~。”白发教练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
      樱木花道五犯下场。
      且不提有些丢人的插曲。
      湘北,首战告捷。

      临近六月,日间的气温开始由温暖逐步走高。
      今日是樱木花道座位空置的第四日。
      刚交完英语小测试的答卷,被困意包裹的少女疲惫地在桌面上趴成一滩。
      水户洋平合上杂志,拿原子笔捅了捅座位前那家伙的后脑勺:“你有没有按时吃药啊~”
      “吃了吃了。”药效发作的深名柚子没有力气扫开少年捣乱的笔,谁能想到一场雨带来的感冒持续了这么多天,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反正今天只有半天课,放学了我要回家爆睡。”
      “也是。”水户看向红发少年空位旁的窗户,“不知道今天花道是不是又被罚出场了。”
      “…肯定。”少女语毕便一头栽进自己的臂弯里。
      不知是否是错觉,星期六上午的放课铃比往常的更清脆一些。
      “喂喂、柚子,和我们一起去pachinko吧~”高宫望挎着包用手指头戳动藏在头发下深眠的少女的后脑勺,“有你在好像运气会好一些哦。”
      大楠雄二和野间忠一郎面露不忍心地拦住高宫,少女后座的水户少年正托着腮打呵欠,眼角挤出一滴眼泪:“整个早上老师都在发飙。没那么容易醒。”
      “噢噢”一声放下手指头的高宫确实发现了少女头发上还有一点粉笔末的痕迹。
      “拜拜了柚子。”野间挥挥手,朝睡梦中的深名告别。
      随后呆瓜一群便各自拎着包走了。
      教室里只剩下在梦境里纠葛着的少女。

      梦境是在下坠中开始的。
      现实里的深名一抬膝盖撞击了桌底板。
      而她感受到的,是从云间坠落,跌在纯白的阶梯上。
      深名柚子揉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父亲宽阔的背。
      “回家了。”
      没有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她好像被长着翅膀的小精灵托举着推到了父亲的背上。
      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好像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回家了。”
      只能看见父亲的后脑勺,他重复着这句话。
      深名似乎不由自主地笑着点了点头。
      父亲背着自己在阶梯上走了很久。
      看不清阶梯的尽头。
      但方向是朝低处延伸而去。
      视野里出现一个陌生的小男孩。
      父亲停下了脚步。
      “…爸爸,那是谁?”
      “那是谁?”
      男孩用稚嫩的声音厉声质问。
      深名不知道背着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表情。
      但他松开了手。
      梦境是在下坠中结束的。

      深名柚子头疼欲裂。
      喉咙嘶哑干燥得她几乎说不出半句话。
      坐在庭院的自动贩售机前,少女只是盯着某个建筑物的角落愣神。
      她在极度沮丧的情绪中醒来。
      但是那份梦境的记忆在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后便被擦除了。
      周六下午的校园里,除了参加社团额外活动的同学,只有鸟雀与树叶。

      行进到预选赛的第四日,离闯入决赛只有一步之遥。
      在结束与津久武的比赛后,流川枫决定回学校球场。
      虽然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午后是紧凑赛程中难能可贵的呼吸间隙。但对他来说,打篮球本身就是一种放松。他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消磨这段时间——更何况明日的对手,是曾连续拿到全国大赛入场券的翔阳高校。
      从彩子学姐那里拿到篮球场的钥匙,背着包通过前往体育馆的校道时已是黄昏时刻。
      大脑放空地走在路上的时候,他有一点恍惚。
      看到深名柚子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但第二眼便可以确定,那个坐在石凳上发呆的少女,是她没错。
      只是摆着一副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恰切的表情。
      在脑袋反应过来之前,流川枫已经走上前了。
      鸟雀在很远的天空飞鸣。
      深名柚子视野里出现一双踏着草坪的纯白篮球鞋。
      “…赢了吗。”
      “嗯。”
      流川枫不会以温柔的语气主动询问“怎么了”,也没有必要。
      他仅仅是在少女旁边沉默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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