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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仇恨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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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鸦山,是会吃人的。
莫初九没少听过这类传说,也并不太在意,毕竟即使是变回了十二岁,她也姑且算是个习武之人,碰上猛兽都至少能逃掉,跟何况这座山根本没有虎豹一类的野兽。
她从未想过的是,这座山,吃掉的并不是她。
“紫菀!”莫初九大喊着,用膝盖勉强压制住拼命想挣脱的紫菀,换用刀柄抵住对方张大了似乎想要撕咬什么的嘴。
女孩原本清润如紫葡萄的双眼异变成了野兽的竖瞳,除开饥渴与残暴,已经全然不见人性。
“喂!紫菀!清醒一点!喂……”莫初九徒劳地呼唤着,好像这只是一个睡蒙了的人,大声喊两下就可以清醒过来,然后继续笑着和她叨叨村长家的狗血八卦。
但实际上,莫初九牙齿止不住地打颤,咯咯哒哒响的她心烦。
她见过类似的存在。
天一教最爱用的手法便是炼制尸人傀儡用以驱使,尸体最是乖巧,活人效果也不错,反正从炼尸罐出来以后都是一样全无属于“人”的神志。
大概是一时不察松了力气,紫菀猛地一挣,脱离了莫初九的制锢,不属于人类的利爪擦过了莫初九的脖颈,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莫初九即使向后跃出数米,再次与娇小的怪物遥遥对峙。
(成为尸人的话,被杀掉是唯一的解脱之法……)
(不对,那种技术怎么可能保存这么多年,仔细看症状也与尸人有些许不同……)
短刀与利爪再次交接在一起,一时间甚至磨出了刺目的火花。被□□支配的女孩已经全然不顾可能威胁她的利器,闪着森森寒芒的牙齿直接镶进了莫初九的肩膀,莫初九的短匕也在同时插入了少女的肩胛。
“咔。”清晰的,骨头折断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紫菀过于凄厉的叫声惊起了林中一大片鸟儿,在鸟羽击打空气的杂乱声响中,又是清脆的“咔,咔,咔”三声,重新制住紫菀的莫初九毫不犹豫的地折断了女孩剩下的肢体。
她还想要帮与自己仅仅相处了一个月的“家人”寻求变回正常的方法,但在那之前,还是要让紫菀老实下来才行。
紫菀已经痛的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是趴在地上,伸长了脖子,发出“嗬嗬”的气音。
莫初九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即使是为了防止紫菀逃掉,也该先打晕再折断那孩子的四肢才对。
(反正四肢已经断了,就没有打晕的意义了吧?)
这样想着,莫初九一掌拍晕了四肢被折断的鬼物。
肩膀处巨大的伤口还在一股股的朝外涌出献血,染红了莫初九半边的衣襟,莫初九忍着失血带来的阵阵眩晕,撕下袖子扎紧了伤口。
她踉踉跄跄地靠着一棵树坐下,思考着怎么才能把自己和紫菀都活着带到山下。
大量的失血让莫初九眼前全是杂乱的黑斑,这具内力浅薄的幼小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莫初九又错估了紫菀的自愈能力,等她察觉到袭至身前的利爪时,想要躲避也为时已晚。
利爪撕裂了莫初九胸前的衣襟。
太阳升起来了。
啊啊,该怎样描绘那样一副景象呢?
薄薄的日光照在了紫菀前伸的利爪上,于是那只狰狞丑陋的利爪变化作了晶亮的灰尘,照到了紫菀的右臂上,于是那青筋迸起的右臂也消失不见。
实在是……一场干净又美丽,会令人想到“净化”这个词的——死亡。
紫菀原本尽是狰狞的脸部线条突然变得柔和下来,原本疯狂的眼神也恍惚间溢出笑意,发梢带紫的小姑娘好像终于结束了一场战斗,或是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醒来,整个人都透着轻松。
“抱歉啦,阿九。”小姑娘春泉一样清朗的声音还在空气中飘荡,莫初九眼前的最后一点灰烬却已在风中消散。
莫初九徒劳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了轻轻飘落的灰色和服,上面残留着斑斑的血迹,紫菀与莫初九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至于紫菀的血,已经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和她的躯体一起化作灰烬了。
莫初九突然觉得很难受。
好像被细小的火焰烧灼,被浓绿的毒液腐蚀,一边觉得全身空荡荡的无所适从,一边又好像胸口被什么挤满一样让她恨不得把自己剖开。
要做点什么,不知道能够做什么。
谁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种时候可以窝在别人怀里大哭一场。允许莫初九展露软弱的人都已过早死去。
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大唐,记忆中的五毒小少年漫不经心地转着笛子,说:“是愤怒?不对,你这是在——仇恨吧。”
仇恨……谁?
————
“喂!小姑娘!醒醒,不能睡在这里!”
莫初九睁开眼睛,怼到她脸前的怪异红色面孔惊的她差点一刀捅过去。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那只是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的男人。
(居然昏过去了吗?)
莫初九试图回想自己十二岁的时候真的有这么弱吗,如果不是被男人叫起来,很可能真的会一觉睡到死。
莫初九附着树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男人道:“多谢。”
“倒是不用谢,我什么都没做。”男人迟疑了一下,看了几眼少女肩膀上只有简单处理的伤口和她手中血迹斑斑的、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衣服,问:“这位小姑娘……是遇到鬼了吗?”
“鬼?”
男人也拍拍身子跟着站起来:“一种吃人的怪物,只能在夜里活动,因为阳光会杀死他们。”
“人类,会变成鬼?”
“鬼就是人变的啊。”男人猜测少女大概是被熟识的人所转化成的鬼袭击了,刚好赶上天亮才保住一命,只能无奈的感慨这类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相比被亲人友人爱人吃掉却再也不会感到痛苦的那些家伙,也不知道是谁更不幸一点。
“人为什么会变成鬼?”莫初九的声音是诡异的平静。
“小姑娘,”男人把搞怪的红色面具拿了下来,露出一张苍老平和的脸,此时上面却尽是严肃,“你真的要问下去吗?如果现在你说想回去,我会立刻送你回家,请医生治好你的伤,然后你可以继续平稳安定地生活。但继续问下去的话,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多少被扯入一场对你来说十分危险的战争中来的。”
“人为什么会变成鬼?”莫初九又重复了一边之前的问题。
她从来的不在乎什么平稳安定的生活,来到这个时代时她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后来遇到了紫菀,她想要和紫菀一起生活,现在紫菀死了,她必须要找到别的什么理由让自己不是只有□□活着。
“因为鬼王,鬼的始祖,只有鬼王才能让人类变成鬼。”男人叹了口气。
“你没有告诉我鬼王是谁。”
仇恨谁?
“我们知道的也只有一个数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名字。”男人才注意到少女的眼睛并不是黑色,而是极深的墨蓝色,像是星空的底色,一种在日本被称为琉璃绀的颜色。
对于少女来说,这种颜色显得太深沉了些。
他继续吐出了鬼王的名字:“——鬼舞辻无惨。”
仇恨谁?
少女琉璃绀的眼睛终于不再黑沉了,原本无序地烧灼着全身的火焰也终于找到了方向,紧紧缠绕着那个名为鬼舞什无惨的,连年龄性别,相貌都尚且未知的家伙。
仇恨谁?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