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 把酒祝东风》斯年方知

5、第四章 当复来归

　　“那么多天里，她一直都是清醒的……”

　　即便这些年里，那一幕幕场景每夜都会在赵敏午夜梦回时反复出现在她眼前，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向外人细说个种经过。一时间，那些沉痛的回忆随着她的叙述一起涌上。说到最后，赵敏已经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如此便说得通了。”面对着泪流满面的赵敏，玄通也不便多做打扰，只耐心地等着赵敏平复下来方出声道，“只有肉身经历了了难以承受的极端痛苦，魂魄才有可能在消散前挣脱肉身束缚，另寻他处栖身。无非是趋利避害，抽魂移魄的痛苦较之她当时肉/体的痛苦而言已是微不足道了。即便如此，移魂对于魂魄而言也是极度痛苦且危险的，非执念极深者不可。稍有不慎，魂魄就将消散于天地间。”

　　“若是魂魄消散又将如何？”就连赵敏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问出这句话时，她的语声中带上了些许的颤抖。

　　只见玄通垂下了眸子，叹道：“出离六道之外，也不能再入轮回。她将在世间尝尽飘零之苦，直到魂魄的力量全部散尽，最终归于尘土。”

　　禁锢周芷若魂魄的，是一种极为歹毒的邪术，以人的骨血为基，执念为引。要想破解此术，寻常方法皆是扬汤止沸，唯有破其根本方可解除。而结此阵的关键便是琴上的十三枚琴徽。安息的琴徽皆是由周芷若亲手剜出的骨头所制，又是她生前心甘情愿交付，若非如此，此阵也断难结成。也正因此，安息上的所附的阵法才对周芷若的魂魄禁锢之力极强，想要破阵也变得越发困难。

　　“十三徽为阵，破阵之法唯有以骨换骨、以执破执。换上的骨头必须来自于她生前至亲至信之人。”

　　赵敏闻此，却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颇为轻松地笑道：“如此却简单了，正好也让我尝尝她昔日究竟经历了何等样苦痛。”

　　“大师，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周芷若站在大殿的一角，瞧着赵敏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短刀没有犹豫地抽刀离鞘，紧紧蹙起了眉头，颇忧愁地问向一旁的玄通。

　　“没有。”玄通的语气听着没有丝毫的波动，但还是微微侧身，挡住了周芷若一部分的视线，“她既然能看见你，说明她心中的执念亦不亚于你，以至于能逾越过人鬼之隔。此等执念若是勉强放下，难免要入了心魔。况且人鬼殊途，似她这般逆天而为，将来定是要折寿数的。若时日久了，即便她命中原本无病无灾，最终也将盛年早亡。似你二人这般，终是难得善终……”

　　玄通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饶是周芷若也再无话可说。在瞧见赵敏执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臂之时，她心中钝痛，闭上眼偏过头去不敢再看。“噗嗤”一声轻响，刀刃破开皮肉的声音说来轻微，但落在暂时屏蔽了自己视觉的周芷若耳中却特别清晰。明明肉身已不在，明明早已没有了心，周芷若那一瞬还是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又是何苦呢……”

　　一声叹息忽然在破庙中响起，若即若离，还带着几分缥缈的鬼气。除去听不见的赵敏，周芷若与玄通闻此俱是一愣。二人不约而同地朝那声音的源头看去——正是赵敏随身携带的那柄无名短刀。那柄刀正是慕离先前掷给周芷若，用来挖骨取筋的那柄钝刀。

　　赵敏当年寻到周芷若时，后者已是遍体鳞伤。这柄其貌不扬的刀不过是因为沾过周芷若的血肉，所以被顺手带走，一直妥善地带在身边，赵敏一度都快要忘却它的存在了。若不是如今需取骨破阵，赵敏才忽地想起了这刀的存在，只怕现今仍被遗忘着。

　　而如今，它正扎在赵敏的左臂上，被创口涌出的殷红鲜血映着，竟显露出了一道湛然的青光。在赵敏汩汩流出的鲜血的浸润下，那道青光越发地凝实起来，进而在一旁的角落里显现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从身形上看，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位女子。

　　见此情景，玄通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阻止了赵敏接下来的动作。

　　“你又是何人？”周芷若亦飘身而上，将赵敏挡在身后，盯着面前那同她相似的、无形无质的虚影，语气中满是不善。

　　“吾名长珏，是这柄刀的铸匠，亦是……”

　　“这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