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凭虚奉储君 ...
-
九重天是六界出了名的繁华之地。这里众神云集，大能无数，祥云袅袅。九霄云宫尤为奢华。
只是今日，九霄云宫上一片肃杀。桌案被掀翻，佳肴琼浆撒了满地，一片狼藉。仙侍仙娥瑟瑟发抖，仓皇逃窜，女仙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身着金甲的天兵天将与身着银甲的叛军纠缠打斗，众仙家也纷纷出手，支持着自己的主君。
御座之上，幼帝惊慌失措地抓着母亲的手，十四岁模样的少年无助地寻求师长的庇佑。
年轻的女上神毅然决然地矗立在幼帝面前，一手执剑，一手聚灵，面若寒雪，眼若冰霜。她挥剑之下，银光乍现，冰雪横扫整座九霄云宫，掀翻了一众叛军，却也稍微薄机到了己方天兵天将
御座之下是天圆地方的图案，，隔着图案，黑衣银发的男子同样手持利剑，却不见动作，只是站在交战的人群中，仰首痴痴笑着，整个人身上都带着癫狂疯魔。他一双桃花眼血红，面若冷玉，鼻梁高挺，唇色浅淡。他与御座前的女上神对峙，眼中透露着浓稠粘腻的爱意与刻骨铭心的怨恨。
眼见天兵天将逐渐势弱，凝穗知道自己该下场了。擒贼先擒王，她提剑飞身，剑锋一扫又是一片冰雪席卷，她随之落到男子面前。
男子轻轻开口，像是拼着最后一口气，神色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痛苦：“你非要如此吗。”
凝穗甩出一个剑花，冰晶一点点在身后凝结，神色冷淡，一双眼中无情无欲，银白龙炮无风自动：“本神说过，犯上作乱者，斩立决。”
男子名叫凭虚，他低低一笑，银发飘摇，眼神中的爱意逐渐淡去，越来越多的怨与恨翻涌而出，几乎要呼啸着扑面而来。水珠凭空凝结，空气都开始变得潮湿粘糊。
一瞬间，两把宝剑交织到一起，剧烈碰撞的还有他们身后的冰晶和水珠，强大的灵力冲撞并向外逸散，周围的将士都被掀开到十米开外。他们战斗在一起，众仙都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只听江乒乒乓乓的剑与剑的撞击声，看见一黑一白快速闪烁，迷乱人眼。二人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精彩纷呈却也凶险万分。
交手数百回合不过是瞬息之间，两人分开，各立一方。凝穗依旧牢牢将御座护在身后，设下的结界稳如泰山。他们站在半空，彼此对视片刻，极为默契地同时化作巨龙。两条长长的巨龙盘曲直上，轻易冲开了九霄云宫金碧辉煌的屋顶。
两条巨龙在空中缠斗，搅晃得天地变色，灵力剧烈波动。一条是通体晶莹冰白，带有流光银纹的冰夷神龙，一条是通体银白，背长双翼的九天应龙。两者都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神龙，厮杀起来震得祥云散乱，百鸟惊鸣。冰夷血脉之力强于应龙，也更为稀有；应龙双翼加持，力量更强。一时间双方不相上下。一会儿是冰夷的龙爪狠狠撕扯应龙的翅膀，一会儿是应龙张口咬下冰夷的鳞片。冰夷所带起的寒天冰雪一时间冻住了应龙的龙尾，应龙发动的水龙卷冲着冰夷狼狈后退。巨大的碰撞声与灵力几乎要拆了九霄云宫。
少年天帝康瑞满目担忧地看着交战在一起的巨龙：“母后，师尊会没事的对吗？”
太后抱住儿子，勉强点头：“别怕康瑞，玄玺上神会没事的。”
巨龙在天上打得天昏地暗后又重新落回到地上，化回人形。
“师尊！”康瑞惊呼。凝穗总是干干静静的一身银白龙纹朝服此时沾上了大大小小的血渍，还分布着一道道划痕，整整齐齐的头发凌乱披散，白玉游龙冠歪歪斜斜，摇摇欲坠。她面色苍白，却依然神色淡漠，仿佛刚才张口就吐了一大口血的不是她。她半跪在地上，一手握剑，勉力支撑。
对面的凭虚也好不到哪里去。黑衣染血虽说看不出来，但是地上滴滴答答的鲜血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同样是用剑支撑着身体，半跪在地上，眼中是偏激的情绪，扭曲着惨白的面容。他伸手随便一抹开唇边的血，狠厉的目光牢牢钉在凝穗身上。
“到了现在……咳咳……你就是死，也要护着他……咳咳……”
凝穗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站起身，腰背一如既往地挺值：“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先帝大行前，将天界与陛下，托付于我，这便是我的职责。”
凭虚也慢慢站起身，声音中带着哽咽：“我亦说过，要杀了你，，杀了他，为慕慕复仇！”
凝穗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抬起剑。
凭虚望过来，身后水珠再次凝结。他高举宝剑，水珠缓缓聚拢，隐约可见形态。
凝穗身后的冰晶浮动聚集，一条冰白的冰龙从她的脚边开始慢慢变得清晰。乍眼一看，与她真身的冰夷几乎是一模一样。冰龙发出阵阵龙吟。冰龙环绕着凝穗盘旋上升，凝穗也逐渐升起，在半空中停下。冰龙顺着她慢慢抬起的手，虚虚缠绕上她的剑刃。
水龙扶摇直上，凭虚与龙、剑几乎和为一体。他与凝穗同一高度停下，面上带着视死如归的果决。
同时间，凭虚将高高举起的剑直辉砍下，水龙卷着剑顺势汹涌而出。凝穗斜斜破空一劈，宝剑在空中划出滔天剑气后携冰龙一起冲向水龙。凝穗同时加紧手中速度，快速结印，身后冰霜形成巨大法阵。当她双手于额前完成最后动作，毫不留情将“雪虐风饕”与“万里冰封”同时发动，几乎是雪暴夹着冰凌，卷着狂风以及巨大灵力，瞬间扑倒凭虚面前。
想来，对付凭虚的“海啸山崩”或者“排山倒海”应该是足够了……
天帝下旨封凭虚为储君。
朝野震惊。
凭虚者，三殿下也。
三殿下何许人也？司命星君道其为怨星转世，若不加以管束日后日后必将导致天界大乱。
但是接下来不顾众仙反对，天帝连下三道旨意，天后勾结司命星君捏造三殿下命格，遂贬去司命星君职务，削大殿下与二殿下的继位资格；立三殿下为储君，由第一神将玄玺上神亲自照养；天妖大战期间玄玺上神留守天界，执掌天兵天将，同时摄政。
满朝神仙还来不及惊讶，就被另一件事分去了注意——天妖大战全面爆发了！
历年来天界的重点提防对象都是魔界，大量天兵天将陈列在天魔交界忘川河的结界之后。而对于妖界，虽说不和睦甚至是有摩擦，但大多是小事，那边的兵力也相对薄弱。但是前段时间，妖皇挥兵直指天妖交界弯森平原，如今已经打到结界了，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重大战事天帝亲临，几乎已经成为了传统，况且妖皇也亲临战场，天帝怎可不去？
此时，便是由玄玺上神摄政，天帝亲征。
金碧辉煌的天宫中竟也有如此落魄荒凉之地，随安也是头一次见识。他看着眼前落满尘埃的门，沉默了一瞬，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半晌，砖头瞪视身后的仙侍仙娥，身上属于金仙的威压逐渐扩散，拔高了声音：“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储君殿下的？”
几个穿着最朴素的仙侍仙娥低下头，哆嗦着跪下来：“仙君恕罪。”
随安以前还是凡人时候的老本行就是皇帝面前的大太监，这些踩高捧低的事情没少见。随安很不耐烦地甩了甩拂尘，道：“还不去请储君殿下出来？耽误了我家上神的大事，小心你们的仙籍！”
但是随安还是没能接到小殿下。进去的仙侍仙娥都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回到窈晗宫，随安如实报给了玄玺上神，然后就垂首站在一旁，静静等待上神批阅奏折。
半晌，凝穗放下手中御笔——天帝手中的御笔带有灵力，即使是用的黑墨，写出来的字也会有特殊的亮光笼罩，全看执笔人喜好。她写下的字带有一层柔和中暗藏凌厉的银光，正如她的字修长又凌厉。
凝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才道：“那些仙侍仙娥你先扣押起来，然后随我一起去接储君殿下。”然后放下茶盏，提起笔，继续批阅奏折，面上一片淡然。
随安弯了弯腰，然后才退下。
等到随安收拾好那几个仙侍仙娥，凝穗也批改完了今日的奏折，站起身，去接哪位不愿离开怀月宫的储君殿下。
怀月宫在西北方向，昔年是第一宠妃颖侧妃的住处，虽比不上天后的盛紫宫富贵奢华，却也是精致典雅，美轮美奂。只是白驹过隙，时光荏苒，这里已是便得一派萧条，凄凄惶惶。哪怕是经过这两日仙侍仙娥的紧赶慢赶地反复打骚，也掩盖不住这里的破败气息。
三殿下居住在怀月宫的离灀清雪，看这名字清雅，实际上却是个偏僻又破败的地方，隐藏在几株翠竹后面。如今的翠竹已经长得极高，还有一些死了的没有被人清理掉，实在是与天宫的精致华美大相径庭。
凝穗不是很在意这些，直接走到了离灀清雪门口。
“小仙是窈晗宫的随安，不知三殿下可在屋中？”随安会意，上前叩门。
后面的几个仙侍仙娥的身子抖了抖，脑袋垂得更低了，有一个仙娥已经面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
没有一点点声音。
凝穗一点都不意外，很是淡定地一挥手，直接将门拨开，黑暗、潮湿与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随安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这人间的冷宫，恐怕都比现在这样要好上几分。
天界的宫殿里面原本是不应该有老鼠和虫子的，但是凝穗一进门，就看见了三只老鼠惊慌失措的跑远了，看上去还膘肥体壮的。屋子里面又暗又潮湿，鼻尖徘徊者霉味儿，还有一些腐烂的气息。屋内的地板上全是天界很难见到的灰尘，还有细细黄土，一脚下去还带了粘腻的湿滑。凝穗一路走进去，还撇见了几只角落里的虫子，黑乎乎的。
离灀清雪从外头看还算精致，有几面轩窗，可见屋内亮堂堂，但是这其实都不过是结界和幻象，这离灀清雪是一扇窗户都没有的，屋内唯一的光源就是大门。
随安跟了进来，忍不住挥了挥手中的拂尘，见着凝穗不管，悄悄使了个洁净术，让屋子好歹干净了不少。
屋子的最里面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倒也不是纯粹的黑，更像是过于脏乱的极致深灰。那团灰扑扑的东西上面还缠绕着一条粗状的黑色锁链，看上去是无比沉重，另一端牢牢固定在墙上。
凝穗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远房表弟，想到自家白白嫩嫩的小侄子和身体孱弱但最会撒娇的四殿下，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蹲下身来，轻声道：“你可是三殿下凭虚？”
那团灰扑扑的东西动了动，露出了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知是这双眼睛带着空洞，没有聚焦，眼神很是飘乎。
凝穗看着，这哪里是什么灰扑扑的一团，分明是一条还不会完全化形的小龙，两只龙角在头顶上，上半身是人型，下半身还是一条龙尾巴，恹恹地耷拉在地上，上面被粗状的锁链扣着。或许是防止小龙逃跑，铁链的末端还有一个钩子，钩子深深埋入到小龙的尾巴里，那周围的鳞片破碎凌乱，上面还有干涸的血块。一双眼睛带着迷离，有些不正常的飘忽与扩散。
“我是玄玺上神凝穗，算是你的表姐。”凝穗慢慢伸出手，掌心向上，递给凭虚，“此次表姐是来接你出去的。”
小龙动了动，张了张嘴，发出了几声很是沙哑的“呜呜”的声音。凝穗变出一杯温水，给小龙喝下去，小龙才慢慢开口：“母妃。”
凝穗面上的神色没有波动，只是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小龙，眼神中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温和。
小龙颤颤巍巍再次伸出手，小心翼翼摸索着，好不容易搭上了凝穗的手，轻轻一颤，低下头来，很是小声地说：“表姐，母妃呢？”
凭虚的母妃就是颖侧妃嫦禧，早几百年就死了，据说是尸骨不存。凝穗斟酌一下道：“颖侧妃娘娘不在了，陛下让我接你出去，日后你就是储君了。”
小龙眨了眨眼，神情中后之后觉得带上难过，却又有一些不明显的轻松，像是舒了一口气一样。过了一会儿，小龙才点点头，轻轻将手放到凝穗手中。
凝穗轻轻握了一下掌心的小手，然后松开，声音依旧温和，同时站了起来：“一会儿我要斩断囚龙锁，你乖乖别动，莫怕。”
小龙点了点头，很是乖巧的样子，主动舒展开龙尾巴。
凝穗右手向斜下方伸出，掌心朝上展开，一柄宝剑在银光之中出现。宝剑通体晶莹透亮，白蓝交织。剑面亮白，薄如蝉翼，隐约可透光影，好似高山旱冰，带着一股子的寒凉，冰蓝色的符文隐约闪烁，缠绕在剑面上。剑刃极其锋利，仅仅是看着便有冰寒剑气扑面而来。
“莫怕。”凝穗轻声安慰了一下，抬起剑，一剑砍下，困住小龙的囚龙锁便立即断成两截。长长的链子无力的拖在地上，铁钩却依然深深扣在尾巴里。
困着凭虚五百年的囚龙锁断了。
小龙的眼睛有些亮，神情中带上了跃跃欲试，但又有彷徨害怕，不由自主地收缩着尾巴，鳞片也微微颤抖。
凝穗收了剑，给小龙施了个清洁术，勉强能看出这时一条小白龙了。然后凝穗低下头，直接将凭虚抱了起来。她素来强势，哪怕再多的温和，也很难变成温柔，即使对方是她名义上的表弟和日后要照顾的人。
凭虚一声惊呼，神出手试探着抓住凝穗的衣衫，眼睛中带着茫然与害怕，眼眶红了一圈，眼尾沾有几滴水珠。
真好，终于可以出去了。
只是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小龙慢慢圈主凝穗的脖子，尝试着靠上去，发现凝穗没有阻止，眨了眨空洞的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凭虚奉储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