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蜡红妆舞》塔迪亚娜•古楚

5、花开双艳

　　第二日正逢十五，按规矩是该去给太后请安的。这一日我起得又更早了些。悉心梳妆，蜜粉熏香之类的一概不用，只在发上簪了合制的赤金宫簪并几朵宫花。
　　太后是先帝的懿贵妃，皇上生母，如今居于慈宁宫中，每日潜心礼佛，若不是正逢中秋是难得一见的。我和盈袖到时，惠妃早已端端正正坐在殿中了。我本在和盈袖说说笑笑，看见惠妃不免一惊，拉着盈袖就跪了下去，“娘娘恕罪，嫔妾来晚了。”惠妃扑哧一笑，把我和盈袖扶起，“至于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么？起来吧，太后娘娘不是还没来么。”我只得战战兢兢起了身，惠妃好奇的看着我，我只得拉了盈袖硬着头皮道，“嫔妾惭愧，娘娘恪守宫规，严谨孝端，臣妾和姐姐却懈怠了。”惠妃脸上挂着盈盈笑意，我并分不出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起来坐吧，以后早来些就是了，知错总是好的，总比不知错要好。”说着若有若无的往外边看去，顺着她的目光，萱容华正走进来。“容华伺候皇上辛苦了，本宫——可是得好好感谢你呢。”看惠妃的态度，皇上昨日是怕又招了萱容华。这边儿萱容华忙不迭的欠身行礼，不敢多说。
　　不多时，人也都来齐了，所有人坐定了，太后才从后堂出来。惠妃领着大家叩首请安，“臣妾们给皇太后请安，太后万福。”太后面上俱是慈爱的笑意，“起身都坐吧，也陪哀家说说话。”众人按品级坐了，太后打量着众人，“在宫中住的可还好？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跟惠妃说，让她替你们操劳去。”我们几个新进的宫嫔忙又是起身谢恩不提。
　　“哪个是萱容华啊，让哀家好好看看。”太后开口，我心中一惊。“太后您看，就是左手边那位妹妹，可不是国色天香么，难怪皇上宠爱呢。” 惠妃这话说得轻柔，太后面上颜色却是极难看的。萱容华面上只是淡淡的，按礼请安，也没有一丝多余的表示。我心下奇怪，这倒不像是一个能博得圣宠的女子的所为。“恩。”太后并没有说什么，只冷冷打量了一番便转过头去。“哀家听说这庄贵人和诚贵人是堂姐妹？”听见太后问话，盈袖忙起身，稳稳行了个礼，含笑答道，“回太后娘娘，嫔妾母亲与庄贵人的父亲是姐弟。”“唔…” 太后一面听着，一面满意的点点头，“这孩子倒是稳重大方，有着该有的气度。”“太后说的是呢，当日殿选太后娘娘不就夸他们姐妹了么？”惠妃笑着插话。太后点点头，“宫中就是要这样的好女孩儿才好。””说起端庄大方，倒还有一个呢，太后看——”惠妃一面指着苏锦书打趣道，“顺美人也是极好的，长得美丽，又安静温婉。”听了这话，我和盈袖同时转头看了彼此一眼，眼中都有着诧异，惠妃怎么开始替苏锦书说话了？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美貌么倒是不错，更难得的是好性子。若君——”名唤若君的宫女上前呈上一个红木雕漆彩凤盒子。“这是哀家给各位的见面礼。”众人又齐齐下拜谢恩。见面礼不过是宫锦首饰罢了，图个华贵吉利的意思，重要的是从中能看出太后心意。赏赐中以赫连氏姐妹和我们姐妹最尊，其次是尉氏姐妹和苏锦书，倒是出身高贵的莫花钿落到了最后。这——怕是太后的一个下马威吧。
　　这一日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待到夜里颦儿进来禀说今日仍是萱容华侍寝。“哦？”盈袖正拨着葡萄，挑了挑眉，嘴角含了一丝微笑，“很好啊，让她得那珍贵的圣宠去吧。”我倒有些迟疑和不安了，“姐姐，你说她是真的单纯还是？我们这样可以么？”盈袖又往嘴里送了一粒葡萄，这才道“这不才进宫两天么。这事儿反正我们不管，也会会有人管的。倒是太后，看起来对我们印象不错，可要好好把握才是。”我点点头，心下温软。在这宫中，我们只有这些沉重而辛苦的话题了，但所幸两人皆是真心相对，便也没那么辛苦。
　　皇上一连三日宿在了萱容华处，冷落了其它宫嫔，不免在后宫引起了怨言。连每日请安时，惠妃处都能听到不少抱怨。和贵嫔一向颇得圣宠，这下更把萱容华看做眼中钉，“本来皇上这段日子多看看新近宫嫔也没错，可也不能专宠一人啊。”她的话还算委婉，安贵嫔便尖刻了许多，“不过是长的好些罢了，怎的这般令人生厌！”惠妃开始还只是含笑听着，这会终于皱了眉头道，“都莫说了，你们在这说，本宫又能如何呢，不过是各有各得招罢了。”惠妃这话摆明了让大家各凭本事求的圣宠她不会从中干涉的意思，惠妃应该也是希望百花齐放的吧。在这宫中，一枝独秀是最要不得的。
　　惠妃这话说了才两日，便有人捷足先登了。而那个人，竟是苏锦书。“贵人贵人，你知道么——”蹙儿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看我挑眉瞧她，这才行了个礼，稳稳到我身边，附耳道：“顺美人承宠了。”这会了？我心里一惊，这可是白日呢，来不及多想什么，我吩咐道：“去素心苑。”还未出门，便见盈袖带着瑾儿、玫儿来了，见我正往外走，拉住我的手道，“我都知道了，进去说吧”。我等不及进门，恨恨道，“我就知道她不是那么简单之人，先是惠妃帮着说话，如今又——”盈袖笑着拍拍我的手，“莫气了，好好说话——”我仍是不满道，“这光天白日的，也没个羞耻。”莫祈放下两杯清茗，便带着小宫女欲出去。“等一下，莫祈姑姑先留下了吧。”“姐姐，莫祈姑姑也是极有见地的，不如听听她怎么说。”盈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点点头道，“你信任的自是不会错，那你说说吧。”莫祈含笑行了个礼，才道，“顺美人承宠倒不见得是坏事，毕竟皇上开始临幸其它宫嫔了。”“恩，说的倒也不错。”盈袖点点头，复而忧虑道“不知这皇上是什么性子？”看着盈袖忧虑的神情，我笑出了声，“姐姐，眼前不就有个知道的。”盈袖抬头敲了莫祈一眼，缓缓道，“你说——我该不该信任你？”莫祈仍是没什么表情，“庄贵人大可放心，奴婢不是什么人派来的，不过是个熬出头的老宫女罢了，这才做了管事。一损俱损的道理还是懂得的。”盈袖微微颔首，“那你说说吧——”莫祈淡淡道，“万岁爷对女色并我特殊喜好，不过爱寻个清静罢了。在万岁爷面前，最忌讳的是恃宠而骄、无理取闹。奴婢曾在乾清宫带过，虽只是洒扫，但这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待到众人退下，我才问道，“姐姐，你说莫祈可信么？”“你自己没观察？”“有，我觉着倒不像有什么坏心思的人。”盈袖颔首，沉吟道，“那就用人不疑吧，你家在京城，叫你家中查查应该很方便。”我点点头，吩咐颦儿及时跟家中联系。
　　“对了，你可知那苏锦书用了什么手段？”盈袖一面吃着点心，一面欲开始说书的神情。我也有了好奇，“姐姐说说看——”“其实啊，说起来也没什么新鲜，听说不过是跳舞的戏码。不过我也真佩服她，信息可够灵通的。”“不是还有惠妃么，能不灵通？”盈袖笑笑，不再说话，只专心对付着面前的点心。
　　第二日请安，惠妃宣旨，“顺美人苏氏，甚得圣意，晋为良娣。”又是连晋两级，众人面上都不怎么好看。“可真是小人得志，狐媚子的货色——”赫连小媛本就看不惯苏锦书，这一晋位二人便是同一品级了，就更是气不过开口骂道，柔小仪急的在边上直拉她的袖子，她也不停下。索性顺良娣是极会做人的，低眉顺眼话不多说一句，只听着众人嘲讽。众人见她如此这般，便也觉得无趣渐渐停了。不过皇上并未再招顺良娣，只是按着顺序一一宠幸了新近宫嫔，各人也都只是按例晋了一级。赫连千缕仍是难得圣意，虽晋了嫔，可连个像样的封号都没有，不免被人看轻了去。赫连虞语为柔嫔，尉氏姐妹为尉小仪，淳小媛。
　　倒是盈袖颇得皇上喜爱，虽没有什么赏赐，但也晋了两级。众人见她平日少言寡语是个不生事的，便也未多加为难。我是真心为姐姐高兴地，倒是盈袖看不出欢喜，只嘱咐我，“皇上性子极好的，别怕，给他留个不生事的印象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