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风云]弃恶扬善终成空》冷CP乱炖

5、千杯不醉劫

　　全然不知自己被视作仙人的明心又踏上了自己新的旅程。
　　“客官要点些什么？”
　　“八珍汤、两样你们这儿拿手的素食，配几个饼子即可。”
　　“得勒。”小二大声嚷道，“八珍汤一碗，配小菜两样、饼子几个。”
　　小馆子又继续忙碌起来。
　　山西的食物粗犷自然，没有江南那样的食不厌精，却也不失其质朴风味。明心用了不少，越发觉得新鲜。相比之下，师父授予他们的厨艺岂止超凡，却总少了点当地才会有的滋味。
　　是不是就像我煮猪肺汤的时候一样，自觉煮出了其中之最，却不过是较普通多了一点点入味。虽说是好吃，但实在谈不上特别。风师兄说好喝，我自然也就不会怀疑自己。煮给断浪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他一贯过得粗犷，山珍美味亦不是他追求的东西。况且那还是我煮给他喝的。这样一想，明心了然于心了。
　　那些说猪肺汤好喝的，有可能是真心觉得好喝，更有可能是只因为你这个人，汤是我煮的，所以汤就会变得格外不同。对断浪来说，从不见是在乎口腹之欲的人，每一次恭维什么好喝极了也是难为他了。想到这里，明心双目恰似一泓清水，越发风姿出众。
　　“美若天仙。”
　　”韩某平生仅见。”
　　“这样的女子，只是一眼，都唯恐亵渎。”
　　“也不知谁有那个勇气和她同桌。”
　　“姑娘是来参加此次比武的？”最终敢于上前搭话的是个又高又壮的汉子。他手握大刀向女子走来，裂开的大嘴看上去十分吓人。至少，附近的人看到，都会产生一种不忍直视的冲动。
　　“是也不是。我嘛，姑且过来凑凑热闹。”明心冲着他行了一个江湖礼节，“这位大哥是来参加比武的？”
　　“我是。不过姑娘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冲劲来看比武大会，实在难得。我当年像姑娘这个年纪，也只敢躲在门中苦修武艺。”
　　“这位大哥的家门前辈不曾带你去吗？”
　　“哎呦，我也想。可惜，那时我也才入门。”
　　明心被他说的话逗地“噗嗤”笑出声来，双颊生红的模样也不知又引起了多少遐思，“那我可谈不上有冲劲了，我在师父门下，已经习武十数年了。”
　　“十数年？姑娘莫要拿我寻开心了。你这才多大。”壮汉以为她在嫌弃自己蠢，声音震如雷鸣，“你年龄不大，防范心倒是很重。”
　　“我今年三十二了。”明心淡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摆弄地太好了？完全看不出来？”
　　“三十二？”今年才满二十三、只是长的老的壮汉惊诧盯她，“你真没糊弄我？”
　　“我倒是想。可惜了，我是个诚实的人。”
　　壮汉听后，忍不住又靠近过来，声音低如蚊呐，“姑娘有没有什么保养的法子？我每次出门，大家都以为是四十几。”
　　“那你至少得刮掉满脸的络腮胡。”
　　“可是，我蓄胡子蓄好久才长出来的。”壮汉犹豫地抚摸自己的胡子，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犹如在看情人一样的动情，“姑娘不觉得蓄胡子的男人很帅很男人？”
　　“完全不觉得。我年轻时喜欢的也是面白无须的俊美男子。想必现在江湖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是生不逢时了。”壮汉放下了胡子，“等我刮了胡子，姑娘真的会教我保养脸的方法吗？”
　　“这我可不能保证。”明心眉眼弯弯，也放下了原有的顾忌，“大哥，其实我今年十六。”
　　“果然是骗我。”壮汉倒是不记仇，叫道，“小二，我的三斤卤牛肉呢？”
　　“单吃牛肉也太没意思了，小二，再来五斤最好的花雕酒。”
　　“的勒。客官，三斤卤牛肉来了。”小二擦了桌子后，迅速端菜过来，随后对着厨房大喊，“上好花雕五斤。”
　　“姑娘酒量很好？”
　　“大哥叫我明姑娘吧。”
　　“也好。那你称我疯道人就好。”壮汉煞有介事地介绍自己，见她面现茫然后，忍不住拍桌大笑，“我可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明姑娘不用细想。”
　　“哦。”
　　店里的人，除我之外，武艺最高。单论身手，他应是不逊于小师妹。不是有名气的人？要么就是刚刚出世，预备在这次英雄会扬名立威，要么就是名号是假的，不过在逗我开心。
　　明心暗道：纵是他有心扮猪吃虎，也与我无关。闲事管多了，就会成我的事。和人太过相熟，也会徒增烦恼。之前的苏公子，我是万万不想遇到第二个了。
　　花雕酒上后，她揭开了酒坛，又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壶，一时酒香四溢。
　　“好酒。”疯道人闭眼嗅着酒香，“如此美酒，还要喝什么花雕。”
　　“太少了。而且我这酒度数极高，不是旁的什么可比。正好兑在花雕酒里，味道极其甘美香醇。”
　　“姑娘确实好酒。”
　　“那是当然。我好歹也算是师门里最厉害的酿酒师。”
　　“还未知姑娘师门？”
　　“逍遥派。”
　　“难怪。”疯道人若有所思。那里的人会些各项杂艺，都在常理之中。从年龄上来看，她大约是逍遥子前辈的徒弟吧，跟我还是一辈的，也是缘分。
　　“疯道人认识我师父？”
　　“江湖中知道逍遥子前辈的人的确不多，我算是其中一个。”
　　“愿闻其详。”
　　“武林之中流传甚广的一句话是神书已随逍遥去，此谷惟余长春泉。可大部分人都只知神书不再，却不知早已另有归属。逍遥子前辈正是以神书悟道，修炼出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照理说，以他之才，该是名震天下的武林前辈。可惜，他所追求的，是不涉世事纷争、潜心修炼以证大道。恐怕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想到，这次前辈居然让你们这些小辈下山，去看什么比武大会。他要是知道，一定不会让我出门派了。毕竟，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丢人丢到了你们逍遥派，岂不可笑。”
　　“我看疯道人你就很厉害。况且，能知道我师父的名号，自然不会是小门小户。”明心为他斟上了酒，“请。”
　　“你这妹子是在夸我，还是夸你们逍遥派呢？”
　　“都有。与有荣焉。”明心俏皮道，“我也是难得听到有人会谈及我们逍遥派。”
　　“此次英雄会后，再没人会忘记谈及。”
　　“那也与我无关。师父派我下山，可没让我要在英雄会上拿下名次。倒是我师兄、师姐、师妹他们做事随心所欲，一定会凑上这个热闹。多我一个也不多，少我一个也不会少。何必在乎这点小事。”
　　“你恐怕是逍遥子前辈最喜欢的徒弟。”疯道人一饮而尽杯中之酒，“这样喝，不过瘾，小二，拿大碗来。”
　　“是，客官。”
　　“不，应该说我是师父门下弟子中最没用的那个，也是最没有进取之心的那个。”明心为自己也斟上一杯酒，朝他举杯，“敬疯道人对我的看好。”
　　“逍遥子前辈的逍遥二字，你做的极好，哪里会没有用。我常听师父说，逍遥子前辈怀有大志向，追求的是天人合一之境。一旦有所突破，甚至可能登仙而上。若要说谁能得他三分真意，恐怕就是你了。”
　　“你高看我了。我只是觉得麻烦。”
　　“武林纷争这些年，又有哪里会不麻烦呢。我们能做的，也就是看看别人的戏码，从中找到自己的道，方才不负此生。”
　　“难怪大哥给自己取名为疯道人。不疯魔，不成道。你才是那个胸怀大志之人。”明心不觉对他肃然起敬。以身徇道之人，素来向道之心最为坚定，没想到这样的小地方，也能有缘遇上。
　　“心中有道，诸天不禁，万法不侵。”
　　“疯道人高见。”
　　“与其恭维我，明姑娘不如再送我些佳酿。”疯道人早就拿到了小二带过来的大碗，一口就是一碗。
　　嘴大吞四方。徒弟都是豪气满满之人。无怪乎师父会和别人交好。
　　“一定送上。”明心将壶里的酒液一滴不剩地倒进花雕里面，“看来我留不得这东西了。”
　　原本还存了一点酒香的酒壶，这下真的倒了个空空如也。美酒配豪杰，也是够格。明心没有心痛酒，给他倒了一大碗，“现在的味道，该是远超之前了。”
　　“没想到明姑娘还留了一手。看来我今天倒是福气不浅。”
　　不多时，两人就在斟酒、喝酒中成为了话题相当的朋友。和苏公子不一样的是，不用顾忌什么情情爱爱，纯粹是想说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这样的人，他要是也能认识就好了。夏虫不可语冰，可真是豪杰，却是值得相识一场。
　　“断浪。”
　　喝酒喝醉对于明心来说，是不可能的。从前会，现在早就不会了。
　　年幼时，师父总爱担心她。
　　“你又偷我的酒喝了。明心，下来。”
　　树上女孩委屈地从树上跳下来，“师父。以后我学酿酒，赔你。”
　　“为师可没这个意思。”逍遥子摸了摸她的头，“女孩子喝太多酒不是好事。”
　　“为什么？”
　　“你以前便喝过很多酒吗？”
　　“没怎么喝过酒。”小女孩摇头，“我啊，以前不太明白酒有什么好喝，还不如吃菜喝汤，既饱了肚，又暖了胃。两全其美。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懂了。”
　　“你的心事太深。”
　　“我吗？”她指了指自己，“我能有什么心事？”
　　“千杯不醉。不是天生如此，那就是劫难。”逍遥子将她抱起来，“明心，你以后会懂，喝不醉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
　　“哦。”
　　的确一点都不幸福。喝醉了也许还能看到最想看到的那个人，不喝醉就只能看到自己。
　　我是幽若，也是明心。可是我真的更想做幽若。幽若有爹和断浪。明心只有师父。以师父的境界，即使立刻登仙而去，也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那么，我呢？又还得独自一个，在这方世界待上多长。
　　心结不曾消散，我不会爱上别的人。父亲在我心里地位不变，我不会拥有亲人。除了能交上三两知己，我在这里，什么都得不到。只要我还是明心一天，我都回不去。
　　“幽若。”
　　也许是你的声音。那么温柔，我已经记得很久很久了。断浪，我在这里。可是，我找不到你了。知道我不在人世的消息以后，你也会难过吗？我没有那个自信。我从来不曾真正善待你、尊重你，只会苛求你做个好人。对不起。至少，我也想要和你说的。我没有把你当做替身，我也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你骗了我，我也骗了你，断浪，我们已经扯平了。
　　我想要回来，再看你一眼也好。
　　断浪。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他穿着一身和爹一样的明黄色衣服，倒在一边，眼睛却还强行睁了片刻，方才闭上。
　　你的眼光太不好了。都当了帮主了，怎么还穿我爹那件衣服。我没有说过吗，那件衣服真的又重又丑。你的眼光太差了。我怎么就比不了帮主之位在你心里的地位了。
　　天下会帮主的位置，哪里值得你付诸生命。杀了的那些人、做的那些错事、为了名利诓骗我、要做我爹女婿……我若是能一开始就认识你、阻止你，会不会江湖之中再无这样多的纷纷扰扰，再没有人被你害到那样惨。
　　断浪，你在弥留之际睁开的眼，会不会预示着你也曾经想要再看我一次？就像我一样，忽而又回想起过去。
　　你滚开，我从来都只画聂风，不会画任何人。我不是当你不存在，是我太想念聂风，不知不觉把他当成他的替身，利用了你。我没想到你是个无情无义的无耻之徒。聂风把你视作患难之交，你竟然和我爹共谋要杀掉他。断浪，你太令我寒心了。
　　那些我和断浪说过的伤人的话、记恨的话，确实不是虚假的东西。我被爹困于湖心小筑中，不知岁月几何。和我说话的，除了丫鬟，也就是文丑丑了。哪怕知道他只是个欺上媚下的小人，可是若有一日连他的刮躁声都没了。我的寂寞又不知会增添多少。出湖心小筑，风师兄是我最初看到的男子。他温柔善良、俊朗不凡、讲江湖道义，和我爹不一样，是个十全十美的好人。我不曾喜欢过谁，很快就沦陷了去。这样一位君子，自然是人人都会喜欢的。
　　想必，我那时唯一没能料到的是，我真正爱上的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我拒绝相信自己的心，因为我知道他不值得，他与我爹是一路人，利益为重，无恶不作。直到现在，我才渐渐懂了。也许，不合情理的人是我，身为雄霸的女儿，只单纯地看到黑白，只知道善恶，却没有改变任何一个人的能力。爹如此精心待我，终是把我养成了温室里的花朵。
　　如今，江湖游历不少了，人心也看到不少了。我越发明白自己曾经的懵懂是多么的少见。
　　这世上有好人，也有恶人。可是，有人是天生的好人，却没人是天生的恶人。
　　我不知断浪曾经经历过什么，会变得那样坏，留在我身边骗我。可是，和我在一起时，那个单纯到笑出酒窝的少年，其实是真实的。那时，他没骗我。看了那么多的人，明了那么的事，我早已不是昔日的自己了。哪里还不会知道，他也曾待我一心一意、如珠如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