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风云]弃恶扬善终成空》冷CP乱炖

1、明心需明己

　　深山老林之中，自然固有一派静谧祥和之气。
　　“明心见过师父。”抱拳半跪着的是一名年芳二八的女子，只见她相貌秀丽端雅，自带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灵之气。
　　“你还是太过于拘礼。”逍遥子喟叹道，“为师之所以给你起了明心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让你知道若要明心、必要明己。现在，你明己了吗？”
　　“徒儿不明。”女子抬头问道，声音不染纤尘，“师父，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若你救了一人，却发现他并不是人，而是残害了无数人的猛虎。你会恨自己被愚弄至此吗？”
　　“那要看是什么样子的猛虎了。”
　　“利用人心、一开始就包藏祸心的猛虎。”明心不卑不亢道，“若你是人，会爱上这样的凶兽吗？”
　　“呵呵。”
　　“师父？”明心不解他的笑意。
　　“你既然这样问我了，那就说明你一开始就有了答案。明心明己，无论是猛虎、毒蛇、苍鹰，世间万物终是不可捉摸。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甚至是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不会尽数相同，更何况人心乎？”逍遥子认真端详她，“你可知道为何你武功远超你师兄师姐诸多，为师却是为何不将你列为我逍遥派掌门人的候选？”
　　“那自是徒儿身上有不足的地方。”明心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医卜星相，琴棋书画，机械杂工，贸迁种植，斗酒唱曲，行令猜谜，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农田水利、经济兵略，师父可以说是全部都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相比较之下，我和师兄、师姐尚且及不上师父的十分之一，我亦不会对他们有所妒忌，他们也不会对我有任何想法。因为武学之道，于我们逍遥派而言，不过小道而已。”
　　“明心，你错了。武学一道博大精深，并非小道尔。它是一门学术，包含了拳术、腿法、剑术、气功、内功、刀法、轻功等，也是为师创立逍遥派的立派之本。众所皆知，武林之中向来纷纷扰扰，若连保全自身都做不到，我逍遥派又是哪里来的现在这般的清清静静？”
　　“师父。”
　　“明日你就下山去吧。”
　　“为何？”明心不明，伏地跪下，“师父，徒儿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是自己坐井观天，断没有看不起武学之道的意思。”
　　“你还是不懂。”逍遥子决心点醒她，“旁人都道你辨日炎凉，熟不知你可不是生来早慧，而是生而知之之人。一饮一啄并非天意。你从前得到的会让你变得与众不同的同时，也会限制到你的现在。说来也惭愧，为师耗尽十数年，也未能让你领会到逍遥真意。所幸山下江湖不同，于你而言，万千红尘中磨砺反会会助你练心，求得洒脱。”
　　被师父吓到的女子额头上淌下了惊慌的汗水。明心想要解释什么，却终究是哑口无言。
　　原来，师父一开始就将我看出来了。习武要修心修道，历万物苦，看万物悲，懂万物怒，悟万物喜……所有种种，前尘都未听闻过。即使是在江湖中曾闯下过赫赫威名的父亲，也不过是一再地在堆积武力罢了，与师父现在对我的教导可谓是截然不同。
　　明心不太明白，到底谁对谁错。以单纯的武力来看，师父是比不上父亲的。可从心境上来看，父亲又是不可能及得上师父的。师父的心境如同大海之广阔，可巍然不动，纵看尽生死轮回，也有风波不起的悠然平静。
　　“师父，你说的没错。我还有练习家传武学三……”
　　“无需告予为师。”
　　“可是，师父，我修行的武学甚至超越了逍遥派所有的典藏，您就真的不为所动？”明心这句口出狂言的话，若是被人听到，恐怕会被贻笑大方。可其实她确实只是在单纯阐明事实，没有任何的夸大其词。
　　毕竟，三分归元气在她的过去里，本就是江湖之中人人追捧的顶级绝学。若能比武得到，那么擂台之上会引起多少的腥风血雨，谁也不知。
　　“明心，你以后就懂了。”逍遥子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
　　也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自己这个二徒弟，生而知之不说，又习武多年，心性却还是稚若孩童，着实不妥。不管怎么学习，都是懵懵懂懂的一团孩子气。恐怕在过去，也是这样一个简单剔透的孩子。
　　一开始遇上的时候，逍遥子并没有收她为徒的打算。那个小小的婴孩，被放置在茫茫无人的荒郊野外里。做这种事情的人，本就是想要她的命。
　　最初无崖子兴冲冲跑过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为何，训了句，“不要老是这么毛毛躁躁。”
　　“师父、师父，我看我捡到了什么？”小男孩得意地举起一个襁褓，里面婴孩正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打量他。
　　生而知之，未必是福分。逍遥子第一眼就发现不对的地方，复又阖上双目，“把她送下山去吧。她还太小，不适合呆在这里。”
　　“啊啊啊。”婴孩挥动着手，好像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一样。
　　逍遥子风波不动，继续道，“给她在山下找一户好人家吧。”
　　“哦。”失落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捧着襁褓，一边念叨一边就要往门外走去，“对不起啊。我还以为自己要多一个小师弟或是小师妹了。你真的还是太小了。当然以后有机会也可以拜入我们逍遥派。”
　　“啊啊啊。”婴孩松开了拳头，碰了碰小男孩肩膀不说，还发出天真无邪的笑声。
　　“你在安慰我？”无崖子惊到大叫，“师父、师父，她好聪明。”
　　罢了。逍遥子睁开了眼睛，叫住小男孩，“你若是喜欢，就把她留在这里。只是别忘了去山下带些米糊之类的。养小孩可不是你之前养小猫小狗那样简单。”
　　“是，师父。”
　　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十数年，无崖子长大了不少，作为逍遥子大弟子的巫行云和四弟子李秋水也渐渐有了几分伶俐洒脱。虽是各有不足，却都远超于三弟子明心。小弟子李沧海就更不用说了，生性恬静淡泊、与世无争，倒也不失其大度洒脱的本心。
　　明心向来心境不稳、不识世事。也不知道前尘往事如何，才会养出她这样的性子来。她的世界黑白分明，没有其他的颜色，有点像是养在深闺之处的兰花，再怎么的精致好看，也丧失了野趣。
　　明心缺少的是自我，她对自己内心的探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在巫行云、李秋水已经跟着无崖子的视线而转动的时候，她在努力练剑。在无崖子知道摘花讨好所有师姐师妹的时候，她在思考过去种种。
　　痴儿！既已新生，就无需过多去缅怀过去。生而知之的人很容易陷入这样无端的迷雾中。逍遥子也做过无数次尝试了，终究无果。
　　她心里不曾放下，不如说是不愿意放下。那便谁都无法治愈她的过去。
　　“明心，这世上本就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绝学，大多人兢兢业业去学的不过是别人的东西，他们都不过是拾人牙慧的传继者。况且，他们学的东西，又到底有几个人能说，把自己的武功心法真正琢磨透了。于为师而言，逍遥派的东西足矣。因为那是我耗尽半生所创，是我的东西。就像我所创的天山折梅手一样，口诀虽只八十四个字，但涵盖的内容可是包罗万有。连我自己都未能全部参透出来，又何必去了解其他。”
　　“师父，您是我平生未见之人。”
　　“那只能说明你以前见过的东西太过于片面。”逍遥子问道，“你还记得为师上次让你下山帮扶百姓的事吗？”
　　“记得。”
　　“你放过了那个杀人狂魔后，他又杀了村里数人，直到真正被你废去武功，送予衙门认罪。是也不是？”
　　“是。”明心点头，“徒儿当时觉得他不是单纯的恶人，所以放过他一次。去年海难，他的妻子、孩子都被村人献祭给了所谓海神，母亲饿死家中无人救助。等他经商回来，一瞬间就家破人亡了。为此，他杀了村长一家。直到被我逮到之时，他幡然醒悟，说自己已经和村人们恩怨已了，愿投身庙中，不问诸事。我信了，于是放了他。”
　　“之后他又灭了半个村？”
　　“是。索性当时我闻到了血腥味，救了其余剩下的人。”
　　“明心，为师问你一句，那时候村人有对你感恩戴德的吗？”
　　明心黯然无语，良久方才道，“没有。他们想要杀了我。说全部是我的错，因为我放过了那个恶魔，村子才会遭遇一切苦难。”
　　“你也觉得如此吗？认为全部是自己的错？”
　　“徒儿不知。可我若是早就废去他武功，是不是就不会继续惨死这么多人了。”
　　“你没有错。”
　　女子惊诧了，“不是我的话，那些人明明不会……”
　　“村人中有一个是你杀的吗？”
　　“没有。”
　　“那就不是你的错。”逍遥子叹息道，“明心，你给自己背负上太多沉重的东西了。要知道世间万物并不是非黑即白。村民眼中，真正错的该是杀人狂魔，却牵连了无辜的你。那是他们并不懂得感恩。若不是你，他们之前就被那个杀人狂魔尽数诛尽了。他们不懂，所以会责备你，利用你的良心，去给有恩之人套上无情无义的枷锁。那是他们错了。再则，冤有头债有主，那些将无辜之人献祭的愚昧举止，才是一切痛苦的开始。这也是村民的错。其二，杀人狂魔想杀的是整个村子的人，他利用你的于心不忍骗了你，他便错了。后来他杀的人也有与此事无关之人，还有一些懵懂无知的孩童。做这样的事情，自然又是大错特错。可是，站在你的角度，你确实是没有错的。非要说错的话，就在于你无法做到衡量。”
　　“衡量？”
　　“你武力比别人高，想做善事自然也要比别人考虑的更多。为了那个杀人狂魔考虑，你当时满可以允诺他，让他能杀掉真正做了献祭这件事的人。你可以陪他去查，也可以限制他。在他杀掉那些人后，废了他的武功，甚至于杀了他，让他再也没有能力对剩下无辜之人动手。站在村民那里去考虑，你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以武力胁迫他们交出与此事相关的人。这样，不管怎样，他们怕你惧你，也没有资格恨你。”
　　明心似懂非懂，“可是，师父，我真的没有错吗？过去我也曾心慕一只猛虎，却不料他是残害无数人的恶人，于是我陷我爹于不义。后来，等我有时间去思考了，又觉得那只猛虎他做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我爹过去不曾给予他宽待不说，手下的人也对他多有不容，过去天下会基本上人人都在践踏他，我怎么可能改变得了他？教他不去记恨，不去为难我爹？”
　　“那你有真正努力过吗？你有没有一心一意去改变他？”逍遥子听了她的自白后，不觉笑了，“你一定没有。”
　　他说的毋庸置疑，令明心不由想要辩解一二，“师父，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有多坏，他真的是个做尽了坏事的人，我喜欢的人该是清风朗月一样的风师兄，而不会是这样的恶人。”
　　“为师明白了。你是永生都是无法改变他的。”
　　“或许吧。他可能就是那种天生的恶人，风师兄对他这般好，他却还是背叛了无数次。他就是自找的，不需要朋友，不需要爱人，像冰一样的冷漠，想要利用人心获得权力地位，终不过一小人而已。”
　　“明心，这世上是没有天生恶人的。为师说你感化不了他，是因为你也看不起他。”
　　“师父，我没有。看不起他的从来都是我爹，我若是看不起他，之前又为何会心慕他？”
　　“这正是你与你爹大不相同的地方。你说的这只猛虎，既是被人人践踏过，那就是身份低微了。为师说的可对？”
　　“他是南麟剑首段帅之子，他爹在武林之中威名赫赫，他并不是身份低微。”
　　“那他自己呢？”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明心的脸色刷的白了下来，“他以前是我爹帮派里的杂役弟子。”
　　“这就对了。明心，你待他的心，也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如同大小姐蔑视杂役一般。你不会怀疑他不喜欢你。因为但凡你给他两分真心，你就会觉得他理所当然要为你放下所有。他则不然，只要察觉到你对他的心一丁点的不对，你有一丁点的迟疑，他就会小心谨慎，打从心底不信你。”逍遥子并未去参悟这些小女孩家的情丝，“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有的时候，你换一个方向去思考，又能得出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明心谢过师父开导。”
　　“痴儿。”逍遥子又道，“你既然问了为师这么多的问题，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直到现在都未曾放下他，所以才会反复强调他的坏，他不值得你的爱慕。”
　　“原来如此。”明心眼角含泪，“难怪临近死亡时，我会想起所有与他有关的画面？那时候明明最喜欢的风师兄也在，除了爹，我却独独只记得他。”
　　“情有独钟这样的东西持续太久了，你更无法忘记了。早知如此，为师该更竭力开导于你。”
　　“这样也好。”明心摸了摸自己胸口，“诚如师父所说，我确实想他念他，所以才不想要放下。我替父而死，所以不再遗憾于亲情。我唯一遗憾的其实是，我穷其一生都没能告诉过他，我的真心。我总是和他说，他比不过风师兄在我心中的位置，骂他坏，道他无耻，甚至觉得自己会喜欢他是一桩丢人的事情。然而情不知所起，但叫人一往情深。我输了，才会越发的怨天尤人。”
　　“明心，你有一点明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