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诀》棉夭

8、第七章 青鹭火

　　一连被奚扶峥追问了几天的木祁鸢终于忍无可忍，
　　“奚扶峥，别来缠我。你前世是奚朝末代帝王奚武王，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不会看史书吗？我就是那断送你祖上百年基业，你万里江山的奸佞，木祁鸢呐。你到底还有什么可问？”
　　奚扶峥急切地捉住木祁鸢的手，
　　“我不信！九千年间我在地府见了无数奸诈小人，没有一个像你，一无所好。若为名，你得了恶名。若为利，怎么抄家都几乎没有金银财产？若为美色，为什么至死不嫁？史书上写的，我字字不信，若是真的，亡国佞臣怎么会成为神使？若是真的，你怎么会不肯赐血给我？”
　　木祁鸢凄苦一笑，眼里的两行落寞却是无人能懂。
　　“是啊，奚扶峥。我究竟图谋了些什么呢？我寂寞千年，无夫无子，无依无伴，无父无兄，无人相思，无人怜悯。我究竟图你奚朝什么呢？恨到，让我亲手毁了它？”
　　那双蓝色的眸子明明那么熟稔，那么伤心，那么清冷，分分毫毫都是落寞，奚扶峥却是怎么都记不起有关她的一切一切。
　　“让我记起你，木祁鸢。”
　　他抓住木祁鸢的小臂，声音带着一些恳求。
　　木祁鸢坐下来，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奚朝自文王鼎盛。文王育有四个儿女。长女流栀，生性与世无争天真烂漫，本无帝王将相的命格。次子梧枫，精于算计，生性残忍心狠手辣。三子…三皇子愁楚，他很好，却是可惜，不提也罢。幼子扶峥…”

　　奚扶峥侧首，看着木祁鸢的侧脸，“幼子扶峥，然后呢？怎么不说了？”
　　木祁鸢眉峰一挑，看向奚扶峥的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因为我不懂你，无话可说。”
　　“二皇子可是那天来过的阴间使者？”
　　木祁鸢冷笑一声，却也默认了，
　　“你兄妹四人，竟落得个只一人托生的下场。你的长姐流栀，托生也是早夭的命格。我该说什么呢？我们六人自小一起长大，如今三界各自形同陌路，都是我们活该。”
　　奚扶峥不记得前世种种，也不觉伤心，此刻看着木祁鸢，面目清晰的脸庞，竟也觉得疼惜。
　　“史书有一点没错，木大人确实言语刻薄了些。”
　　奚扶峥伸出拇指蹭了蹭木祁鸢的两片唇，清清冷冷的，和这个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此时太阳从云层了出来了，光晕直直落了下来。
　　奚扶峥几百年不见日光，觉得此刻的太阳甚是刺眼，便伸手挡在眼前。
　　侧目看去，木祁鸢却是一脸享受，闭着眼，迎着日光。
　　“你呢？九千年前，你究竟是谁？”
　　木祁鸢闻言，没有睁眼，而是平静地说，
　　“奚朝镇国大将军木城的嫡女。想我木氏代代名将，戍边平乱，为奚国创下百年盛世，到我这里，武将变文臣，就算是也带兵打过仗，到底算是断了。况且我抹黑了祖宗忠良的名号，木氏的宗谱宗册也再没有我只字片语。你问我是谁，我只能答作奸臣了。”
　　木祁鸢悠悠睁开眼，看向奚扶峥，
　　“六岁。”
　　奚扶峥捏起一颗巧克力扔到嘴里，这被人类发明用以填堵伤口的甜品甚是令人上瘾，
　　“什么？”
　　“六岁，我第一次进宫。你的母妃是先帝文王的昭贵妃，我六岁那年，先帝下诏，召我入宫为四皇子伴读。六岁，是我第一次见你。”
　　木祁鸢撩起白发，发中隐隐有一道残留的伤疤。
　　奚扶峥将手指插进木祁鸢的发丝中间，轻轻地碰了碰那条凸起的伤痕。
　　木祁鸢按住奚扶峥的手，拿了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这是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第一道伤口。”
　　奚扶峥看着木祁鸢阳光下近乎透明的皮肤，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往事种种，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
　　“我打你了？”
　　木祁鸢笑着摇摇头。
　　“你不肯睡觉，我便在你床边守着你。你做了噩梦，一把把我推倒在地，我撞了头，你却没醒。是到了第二天打扫的宫人才发现地上昏过去的我。”
　　“对不起。”
　　木祁鸢整理好发丝，盖住了伤疤，冲着奚扶峥潋滟一笑。
　　“从前，你从不肯说这三个字。奚朝四皇子，武王殿下，九千年了，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