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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幽谷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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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祁鸢记得,她六岁生辰那一天,将军府上忙得不可开交,一大清早她就被外面乒乒乓乓的一顿声响给吵醒了。她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却始终被吵闹的声音吵的无法入睡。
她只好无奈下床,唤了奶娘来给自己穿衣洗漱。今天是木祁鸢的生辰,可奶娘看起来却并不开心,她向来和蔼可亲的脸上挂着几分愁云惨淡,让年纪还小的木祁鸢不知所以。
她伸出小手扯了扯奶娘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奶娘,今天是鸢儿的生辰,您不开心吗?”
听着木祁鸢的话,奶娘对她挤出了一抹微笑,想让自己看起来心情好一些,“哪里,小姐的生辰奴婢早早地就期盼着呢,怎么会不开心。”
“可您今天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
“那是奴婢昨晚落枕了才这样的。”
“是吗?”木祁鸢还是感觉有一些疑惑,可奶娘去没再给她机会问下去,她将前几天就做好的小红裙给木祁鸢套上,又给木祁鸢梳了一个娇俏的双平髻,绑上了鲜红的发带。
可此时木祁鸢的父亲,如今的镇国大将军木城牵着自己的养子木烛走了进来。
木祁鸢连忙下了梳妆台,朝着自己的父亲行了一个礼,而原本站在木城身边的木烛则是快步小跑到木祁鸢跟前,高兴地叫了一声“姐姐”。
木祁鸢摸了摸只有三岁的木烛,脸上挂着粲然的笑容,然后就听到了父亲沉重的开口,
“当今君上在给四皇子选伴读,恰巧选中了我们家祁鸢,刚才宫里的人已经来收拾祁鸢的衣物了,我来接祁鸢入宫。”
此番话一下子砸进木祁鸢的闹钟,木祁鸢显然有些呆滞,木烛也紧紧抓住了自己姐姐的衣角。
木祁鸢才想起刚才院子外面吵闹的声音,原来是宫里来的人来院子帮东西,想来奶娘今天脸色不好也是因为这个吧。
木祁鸢虽然只有六岁,但因为早慧,十个月开口说话,一岁便会走路,三岁时就会念诗了。想来宫里的贵人也是看重这一点,才选了她去。
木祁鸢看了看面色冷凝的父亲,又看了看自己身旁已经有些泪眼朦胧的弟弟,一时间并没有开口。
而一旁的奶娘却有些失控地大喊,“老爷!小姐她才六岁,如何能担任已经九岁的四皇子的伴读,老爷,夫人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您当真要把小姐送进宫中吗?”
说着,奶娘就期期艾艾地跪下了,眼泪也掉了下来,“夫人临走前交代过一定要照顾好小姐,可如今,小姐六岁就要去往那深不可测的皇宫,不知道要吃多少东西苦啊……”
“闭嘴!贵人的决定岂是你可以妄言的!”木城沉声呵斥住了奶娘,可脸上的表情也着实不佳。
他虽现如今已身居高位,手握兵权,可奈何君上一直唯恐自己功高盖主,不肯给予他信任,如今,将自己的女儿选入宫当伴读,恐怕不过是君上想要拿捏自己的一个筹码罢了。
可惜他与夫人伉俪情深,在她逝世后,却仍然没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刚刚木城虽阻止了奶娘的话,但他的心里其实也存着埋怨,但他终究是有着自己的苦衷的。
木城看着算得上镇定的女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辈子最最愧疚的,一个是自己的妻子,另一个便是自己年幼的女儿。
他知道宫里处处隐含着危机,每一步都十分险要,如履薄冰,即使自己女儿向来聪慧,可她到底只有六岁而已……
奶娘已经瘫倒在地上了,木城挥了挥手让人将奶娘带下去,并命人进来把小姐的红裙和红发带给换下来。
在宫里,只有皇后和太后才能用红色的布匹做衣饰。
就这样,那一套红裙仅仅只穿了半柱香,就要被永远的压在了衣柜底下。
……
换了一身淡紫色对襟襦裙的木祁鸢与其父木城进了皇宫。
透过马车车窗,她看到的了恢宏的宫殿,白玉做的大台阶,还有高耸入云的宫墙。
木祁鸢看着那宫墙,不知怎的总有种永远逃不出墙外的窒闷感。她放下车帘,安稳地坐在马车里,就连旁边的木城开口询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摇摇头,没有了再看窗外的打算。
马车在一个华美的宫殿处停下,木城的大手拉着木祁鸢的小手进了主殿,当今的国君和昭贵妃就在上首坐着,木城带着木祁鸢给国君贵妃行礼,而木祁鸢起了身后,第一眼却是看到了从偏殿走进来的四皇子奚扶峥。
两人交叉对视了一眼便很快移开,可奚扶峥眼里的散漫和顽劣还是全部进了木祁鸢的眼里。
木祁鸢的思绪这一次是被奚流栀的大嗓门给打散的。
“什么?!他要住我们家?爷爷他可是大鬼头!!怎么能住我们家呢?!”
木祁鸢的眼睛逐渐聚焦,看向了门口的三行人。
奚流栀还穿着睡衣,手指头指着她面前身姿欣长,黑衣黑帽的奚扶峥,而奚扶峥的旁边是奚老爷子。
奚流栀在听到奚扶峥要搬来祖宅之后很是不能接受,可这事不是奚老爷子说了算,奚老爷子也只能摊摊手表示无奈。
而站在奚老爷子旁边的奚扶峥对奚流栀胡乱给他取的外号十分不满,盯着欠嘴的奚流栀眼底又泛起猩红,
“你管我叫什么?”
“嗯?难道不对?上次来的是你的手下,是个小鬼。你是头儿,难道不是大鬼头?”
奚流栀斜斜剜了奚扶峥一眼不以为意。
“什么大鬼头!我是冥主!”
奚扶峥简直要崩溃了,周身的黑气一团团地往外冒。
奚流栀,等你入了地府,老子一定让你下辈子做只猪!!!
不知道奚扶峥在想什么的奚流栀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怎么样,她现在胆儿贼肥,瞪着大眼睛就朝奚扶峥怼,
“是民主怎么了!我还是自由,和谐,爱国,敬业…喔对了,去年敬业福也没抽上…”
木祁鸢从后面走过来一巴掌拍散了奚扶峥周身渐渐腾起的黑雾。
“你给我老实点。”
奚扶峥耸了耸肩膀,恶狠狠地瞥了奚流栀一眼,收起一口森森的白牙,扛起箱子,耷拉着脑袋上了楼。
身后的奚流栀还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
然而,一只大鬼住进了奚家后,日子并不好过。
奚家的小鬼总是仗着木祁鸢的淫威各种“欺负”这只初来乍到的大鬼头。
早上。
奚流栀掐着点跑到厕所,与奚扶峥抢厕所,奚扶峥被挤到角落也就算了,始作俑者还叼着个牙刷一嘴泡沫对着奚扶峥抱怨。
“奚扶峥你烦不烦啊?!你又不上学,干嘛总跟我抢厕所!!楼上不是有厕所吗?!”
嘴里的泡沫险些溅到奚扶峥身上,奚扶峥嫌弃的向后飘了半米,还不依不饶地说,
“楼上有木祁鸢在啊!我就习惯早起怎么地!我咬你了啊!”
说着,奚扶峥就朝着奚流栀亮出一口鬼气森森的白牙。
奚流栀可不怕,她也伸长了脖子,和奚扶峥对着瞪眼睛,直瞪得奚扶峥忍无可忍,抄起袖子朝奚流栀大喊。
“大不了谁赢谁进去!金戈铁马!”
“铁马冰河!”
“冰河…冰河世纪?”
靠!奚扶峥你少看点动画片好吗!
奚流栀在心里狂吐槽奚扶峥的同时,还转了转眼珠,
“世纪…世纪坛!”
“奚流栀,你是猪啊,你会不会数数!”
奚扶峥一个爆栗就敲在了奚流栀头上,奚流栀哀嚎了一声捂着头,看着奚扶峥明显暗爽的表情,怒火中烧,
“那就…世纪大战!”
“大战三百回合!”
“奚扶峥!不会数数的是你吧!”
楼下的奚老爷子:???
楼上的木祁鸢:我从厕所出来还不行……
晚上。
“喂,大鬼头!去把垃圾倒了。”
奚扶峥瞥了一眼垃圾,眼睛眯了起来,周身的黑气又跑了出来,
“奚流栀,你又不想活了是不是。”
奚流栀想着木祁鸢在家,她可一点也不怕他,叉着腰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谁让你成天在我家白吃白喝的!”
“啪。”
一根金条就拍在桌子上。奚流栀并不领情,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我爷爷说了,死人的东西不能要。”
奚扶峥终于还是爆发了,他顶着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奚流栀,像是要把她的脸盯出一个孔来。
“你TM的就是欠揍,你给我过来!”
奚扶峥恶声恶气地朝奚流栀喊着,奚流栀还吓了一跳,不过她转念又想,抬头指了指楼上扒在栏杆上的木祁鸢。
奚扶峥也跟着抬头一看,马上一缩脖子,不说话了。
奚流栀嘿嘿一笑,果然还是木祁鸢能治得了他。
“喂!大鬼头!我听木祁鸢说,上辈子我是你姐来着。叫声姐姐我听听~”
奚扶峥:“……”
书房。
“你活了九千年怎么连道数学题都不会!!”
奚流栀烦躁地朝奚扶峥怒嚎,眼睛里的嫌弃都要化成实质了,可奚扶峥自己也生气,也朝着奚流栀嚎了回去,
“老子为什么要学那种东西!”
奚流栀不耐烦地冲他挥挥手,站起身拿着数学书就要去木祁鸢房间,
“那你起开,木祁鸢就会!我问她去……”
“等等。”
奚扶峥拎住奚流栀的领子,“容我再想想……”
奚扶峥扯过奚流栀怀里的数学书,灰白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书上的题目,过一会儿后,奚扶峥一脸费解的问,
“这个三角形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奚流栀:……
奚扶峥:数学好难!
终于,奚流栀总算去上学了,奚扶峥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不过他在房间来回踱步了好久,最终下定决心去找了木祁鸢。
“冥主殿下,你找我什么事。”
木祁鸢圆润的指尖在空中划了几下,指尖飞出星星雪花,呼得一吹,雪花又消散在空气中,奚扶峥对上木祁鸢蓝色的瞳孔,
“我想记起你,我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哪儿见过。”
木祁鸢收起视线,“记起又如何?向我问罪吗?”
奚扶峥摇了摇头,即使他知道外人都说她穷凶极恶,可他并不相信她是那样的人,他扯出一抹笑,尖牙也露了出来,
“听说天使的血可另魑魅魍魉想起前世的记忆。”
木祁鸢戚戚一笑,像是有些了然,“你想要我赐血给你?”
奚扶峥很快点点头,看向木祁鸢的眼神也多了一丝迫切和渴望。
可没想木祁鸢的眼锋凌变得凌厉起来,她冷冷一笑
“奚扶峥,你要我赐血给你,凭什么?你要前世的记忆,除非你拿命来换。”
说完甩了甩袖,便愤然离开。
而留在原地的奚扶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心中黑色粗体的大字——罪。
木祁鸢,地府之人入地狱为吏之前都被封了记忆为了安心赎罪,唤起前世记忆是大不韪……
可是,
我想要记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