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寒》阎四月

3、黑暗中的罪恶

　　夜，寂静的可怕。

　　偶有几只黑鸦发出几声刺耳的鸣叫。

　　京城某宅院中。

　　“大人，下官今日去捉拿萧易时，他对下官说谁输谁赢还未定，莫不是他还留有什么后手？”王曾毅恭敬地对面前主位上的人道。

　　主位上的人蓦地睁开双眼，大拇指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枯木般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后手么？现如今萧府已被我们的人顺利接手，他手中的证据也掌握在我们手中，只是这几日他并未跟什么人接触，这后手究竟是什么呢…你再派人仔细查查吧”。

　　“对了，那个士兵呢，可处理好了？”他补充道。

　　“大人，早已处理好了”。

　　说到这个王曾毅不由勾起嘴角，他还记得自己一刀捅入那个士兵心脏时他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要知道，富贵荣华可不是那么好求的。

　　谋划好一切后王曾毅便离开了。

　　黑夜中，一亮马车向远方缓缓驶去，好似从未出现过。

　　天牢。

　　幽暗昏惑的牢房里，细碎的哭声不断响起。

　　萧府众人坐在地上，女眷们相互依偎在一起，试图用这种方法消除恐惧。

　　男眷们虽未依偎在一起，但也是抱团而坐。

　　不远处萧易盘膝而坐，闭目养神，身旁坐着妻子年氏。

　　一道细小的声音首先响起：“老爷真的叛国通敌了吗？”

　　如导火线般，萧府下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时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胡说！老爷素来体恤我们，人品我们大家更是有目共睹。”

　　说话人正是萧星沉的乳娘季大娘的丈夫孟叔。

　　他继续说道：“更别提老侯爷就是在与辽人作战时遇难的，老爷恨他们都来不及，怎的还会去帮他们。”

　　“你们想想看，老爷也曾与老侯爷上过战场，有一次差点将命丟在那，又怎么可能做出叛国通敌的事呢？若说老爷叛国，我老孟头一个不信”。

　　众人闻言止不住点头道：“是啊，老爷一向待我们不薄，说话办事间皆是一股正气，定不会通敌的”。

　　“对，想必是有奸人污蔑我们老爷的”“那几封信和令牌怕也是被奸人塞进去的”。

　　“……”。

　　萧易心下感动，清了清喉咙站起来说道：“感谢众位的信任，我萧某人能得大家的拥护，实在是我的荣幸。只是…终是连累你们了”。

　　众人忙道：“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若非得老爷您的照顾，我等怕是早饿死在街边了。如今府上遭了难，我等理应与老爷共患难才是”。

　　萧府下人多为家生子，余下的也多是萧易早些年救下的，如今萧府遭难，阖府上下倒也算同心。

　　萧易转过身去执起夫人年氏的手道：“夫人，委屈你了。你嫁我十三载，却要整日为我担惊受怕。早些年我随父亲出征，许久才回来一次，是我冷落了你，就连沉儿出生我也没能陪在你身旁，如今回来了，却害得你…夫人，你可会怨为夫？”

　　年氏抽出一只手擦了擦眼角，说道：“夫君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虽未在一处，可我们的心不是始终在一起吗？棠儿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嫁给了夫君，又岂怕什么死不死的。”

　　棠儿是年氏的闺名，年氏出嫁那年正是二八芳华，如今已是近乎而立之年了。

　　说来倒也怪，向来冷冰冰的牢房里此刻竟充满了温馨。

　　但这温馨并未持续多久。

　　牢房的门打开了，铁块碰撞的声音生硬刺耳。

　　“圣旨到，康定侯萧易接旨”。

　　众人立即跪下迎旨，眼睛紧盯着地面，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面白无须的男子。

　　萧易跪下时仔细瞧了一眼，发现那人竟是永嘉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李襄。

　　李襄虽是太监，旁人却不敢小觑他。他年轻时便辅佐先帝，深得先帝信任。永嘉帝继位后欣赏他的才能，便留他在身边服侍，到如今已有二十四载。

　　李公公扫了一眼萧府众人，目光在萧易身上顿了顿。

　　两位内仕分站在李公公两侧，从两边将明黄色的圣旨缓缓展开。

　　李公公拂尘一挥，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继位以来，辽国军队屡犯我大燕边境，扰我子民。朕欲抵御外辱，振我大燕，康乐百姓，故兵行边境。我大燕将士，临危不惧，奋勇杀敌，朕心甚慰。然康定侯萧易，私售粮草，出卖军情，陷军民于水火，此行此罪，天地难容。朕念其先辈所立汗马功劳，特削其爵位，贬为庶民，赐萧氏一门斩立决，其三族三代之内不得入仕。秋分过后，立即行刑，不得延误，钦此。”

　　“萧易，接旨吧”李公公道。

　　萧易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骨关节似要冲破皮肉的束缚，丝丝鲜血从指缝间流下。

　　萧易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那明黄色的圣旨，只觉如梗在喉，但又不得不道：“罪民萧易，接旨。”

　　萧府众人虽已做好与萧易共赴死的打算，但真到了这时，又不免啼哭起来。

　　李公公看了看萧易，心下叹息，眼中似有惋惜滑过。

　　而后李公公又将目光扫过萧府众人，拧了拧眉道：“萧家小公子呢？”

　　“罪民在这。”只见一个约莫六岁的男孩说道，目光坚毅，仰头看向李公公。

　　“大胆，竟敢…”旁边的内仕正要斥责男孩直视李公公的行为，却见李公公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季大娘看见男孩的行为，动了动嘴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萧府众人自是识得男孩的身份的，但众人皆选择了保持沉默。

　　李公公凝视了男孩片刻，最终收回目光，说道：“走罢”。

　　李公公等人一走，男孩立即跌坐在地方，面色发白，大口喘着粗气。

　　李公公的视线当真是可怕极了，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身上，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男孩惊疑李公公已然看破他的身份，继而又想：可若是看破，又缘何不说呢？男孩想不出，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季大娘忙上前扶住男孩，说道：“凡儿，你可有事？吓死为娘了。”

　　是的，男孩正是季大娘与孟叔之子，孟凡。

　　孟凡与萧星沉一同长大，算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其情分更是不必说。

　　孟凡心里清楚，今日过后，少爷该是平安些了。

　　萧易先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上前摸了摸孟凡的头，目光中尽是怜爱，沉声道：“好孩子”。

　　说罢，萧易转头看向李公公离开之处，目光流转，像是在思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