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寒》阎四月

15、青玉算盘

　　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时，云执欣喜着，但当接生婆出来道喜时他的喜悦感就被冲淡了。

　　是个女孩。

　　他看着怀里那个皱巴巴的女婴时，脸上的笑容更淡了，强烈的失望感压过了初为人父的欣喜。

　　一连很多天过去，云执都未想起云辞的名字还没取，连带着也很少进苏氏的院子了。

　　云府下人见状，认为云执不喜苏氏和云辞，也便开始怠慢起苏氏了。

　　苏氏躺在床榻上，看起来有些虚弱。

　　产子本就让她的身子受损了，再加上云府下人的怠慢和云执的无视，以至于过了近半月她的身子还是不大见好。

　　她看着怀中睡着的婴孩，眼中悲意闪过。

　　“可怜的孩儿，既然爹爹不给你取名，那娘亲给你取好了”。

　　“挹君去，长相思，云游雨散从此辞。你便唤作云辞好了。”

　　说罢苏氏在云辞额头落下一吻。

　　不过尽管云执不喜云辞，但他碍于脸面还是要将云辞的抓周礼办得隆重浩大。

　　抓周礼是在江南举办的，很是隆重，当时到场的也尽是些达官显贵。

　　待吉时到了，奶娘将刚满一周岁的云辞放入席子中央。

　　客人们围在一旁看着云辞，云辞也瞪着紫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大家。

　　不过云辞很快就被周身的物件吸引了。

　　席子上摆放着一小碟糕点、绣线、花样子、青玉算盘、胭脂、笔、墨、纸、砚等物件。

　　云辞看着周身的物件，像是在思考着要拿什么。

　　在众人的目光下，云辞拿起了精致小巧的青玉算盘，这下可喜坏了云执。

　　众人也直呼云辞随父亲，云执要后继有人了。

　　云辞也不理会众人的情绪，只是低头把玩着手上的青玉算盘。

　　自那以后，云执就一改往日的不喜，坚信云辞以后定是要走经商的道路的，也开始重视起云辞的培养来。

　　至于那枚青玉算盘，现在正收藏在云辞的一个小盒子里。

　　元宵过后，云辞又迎来了一位新的老师。

　　这位老师唤作周芗，是个刺绣好手，人送称号锦绣娘子，云辞春节时所穿就是出自她之手。

　　周绣娘四岁开始刺绣，十岁便已成名，如今已有二十七岁。

　　她在云锦阁里作活，轻易不肯教人刺绣。

　　云执能请动她加入云锦阁也是费了一番心血。

　　这次能应云执的请求上门来教云辞也算是一个奇迹。

　　用她的话来讲就是待在云锦阁闷了些，想要去别处找找乐子。

　　和迎接付先生一样，苏氏和云辞一大清早就穿戴整齐等候在门口了。

　　周绣娘很快来了，穿着身绯色绣衫罗裙，略施粉黛，眉目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刺绣课是在下午的，周绣娘此番前来一是为了看看自己要教的姑娘，二是为了熟悉环境。

　　涧墨阁，也就是付先生教习的地方，旁边就是云辞学刺绣的地点。

　　地方唤作织锦阁，阁中针线、花样子、绣架和绣花剪子等一应俱全。

　　到了下午，云辞早早到了织锦阁，周绣娘正在里头摆弄着绣具。

　　见云辞来了，周绣娘也开始了这堂课的教习。

　　这堂课的任务不难，但有些费时，要记的也多了些。

　　周绣娘的计划是让云辞在这堂课里认识完刺绣用具并掌握使用方法，然后依次上手使用。

　　一堂课就这样在周绣娘珠玉般的声音中徐徐展开。

　　思缈阁。

　　苏氏坐在绣墩子上，手里正绣着件衣裳，眉眼中透着温和。

　　春天就要到了，她想给云辞绣件春衫出来。

　　“也不知辞儿这会儿学的怎么样了，会不会不喜欢刺绣呢？”

　　苏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心里不由有些担忧。

　　还在闺阁时她就不大喜爱刺绣，直到嫁了人后整日被拘束在后院里头，也只好用刺绣来打发时间。

　　她怕的便是云辞这点随了她去。

　　身旁的红酥接过话来：“夫人您就别担心了，小姐聪慧毓秀，又喜欢新鲜事物，这会子怕是学得正欢呢”。

　　听了这话苏氏面上的担忧并未消去多少，只是叹了口气道：“罢了，喜与不喜都随她去吧，总归是要学的，若是不喜我多加劝导些也便是了”。

　　日头渐渐西斜，织锦阁的房门打开了，周绣娘从里头走了出来。

　　阁中只剩下云辞一人。

　　她呆坐着，看着绣具一言不发。

　　正应了苏氏的担忧，云辞的确不大喜欢刺绣。

　　云辞年纪小，又上了一个下午的课，加之这堂课的内容属实多了些，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坐着发懵，最后还是苏氏看她还没回来这才遣了红樱过去将她带了回来。

　　晚饭后，云执拦下了要和云辞一道回思缈阁的苏氏。

　　“沁儿，我听说辞儿学刺绣的状态不佳，你平日里喜欢刺绣，不妨多教教她。”

　　苏氏福了福身，应承了下来。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自嘲，她喜欢刺绣吗？其实并不。

　　思缈阁。

　　云辞一样一样地摆弄着各种绣具，脑海中回忆着白日里周绣娘所教导的。

　　“刺绣主要有苏绣、湘绣、蜀绣和粤绣四大门类，此外还有京绣、汴绣、鲁绣等类别，其针法更是多样，寻常我们会用到齐针、套针、扎针、长短针、打子针、平金等数十种针法…”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有些烦躁地挠腮。

　　苏氏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情景。

　　她走进些轻声道：“辞儿，刚开始学刺绣难免会有些枯燥难学，但是一旦学会了就会发现刺绣其实很有趣，我们咬牙坚持下去好吗？”

　　云辞沉默着点了头。

　　就算不喜她也要坚持下去，毕竟她不想让娘亲失望，何况她答应过云执要辅他成为这京城乃至大燕朝第一经商世家。

　　见云辞答应了，苏氏笑了笑道：“辞儿，娘亲与你一起学”。

　　烛光中，一大一小两道人影相互依偎着，成为彼此最温暖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