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寒》阎四月

10、纳妾

　　云府。

　　苏氏与云辞坐在精致的八角亭中，云辞侧着身子，目光流连在池塘里游动的鱼儿身上。

　　她取了红樱手上捧着的鱼食投向池塘，看着鱼儿争相抢食。

　　云辞一连投了几次，正想再次取食时一道浅绿色的身影匆匆赶来。

　　是苏氏身边的大丫鬟红酥。

　　红酥喘着气，胸口微微起伏，看起来有些慌张。

　　她看着苏氏，眼中有着犹豫，但还是把话讲了出来：“夫人，老爷他…带了两个女子回府。”

　　“两个女子？会不会只是老爷的商业合作对象？”

　　大燕朝国风比较开放，也是允许女子经商的。

　　这经商的人中多数为男子，女子只占一小部分。

　　苏氏隐隐猜到些什么，但还是抱着幻想问道。

　　“不是的，夫人。那两个女子是…唉，夫人您还是自己去看吧”红酥眼中有着愤慨和忧虑，但顾及着云辞也在场不好说些什么，只得这样道。

　　显然，苏氏的幻想破灭了。

　　她让红樱先将云辞带回屋去，这才去找云执。

　　远远的她便看到云执在和管家交谈着什么，想必是在安排什么事宜。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身穿藤青曳罗靡子长裙，手中攥着块绣着玉簪花的帕子，微微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恭谨。

　　另一个身穿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妆容精致，眉角微微上扬，明媚中夹杂着两分不好相与。

　　眼前的这一幕让苏氏几欲后退，这一天竟真的来了。

　　她紧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然后又定了定心神向云执走去。

　　云执看到苏氏走来，眉头皱了又松，他本想过后再和她商量纳妾之事的，只是现在她来了，想必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云执向她介绍道：“沁儿，她们是黄老爷和王老爷送来的，这位是玉茹，这位是静莲，日后你要好好待她们。”

　　“至于纳妾之礼，纳双妾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便不办了，明早她们与你奉茶便是。”

　　听了云执这话静莲倒是没什么反应，玉茹表现的有些难以置信，转而又化为愤怒，但她不敢说什么，若是招来了云执的不喜就遭了。

　　静莲是黄老爷家的庶女，因着黄老爷的名声不佳，又是众多女儿中不被重视的一个，到了十七也无人来提亲。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看起来有些恭谨。

　　玉茹是王老爷家的舞女，在王老爷培养了几年，今日终是派上了用场。

　　两人向苏氏行了一礼，唤了句“夫人”。

　　静莲看起来倒是恭敬。

　　但玉茹起身的那一刻，苏氏却在她眼中看到了挑衅。

　　苏氏呼吸一滞，这个玉茹竟这般放肆！

　　她不好发作，只好微微一笑，同意了云执的想法，又行了个礼，然后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至于对她们的安置事宜，云执恐怕早已吩咐好管家了。

　　思缈阁。

　　云辞正坐在榻上晃着小腿，望着帘子等苏氏回来。

　　她拉住了身旁红樱的手臂摇晃道：“红樱姐姐，娘亲是去做什么了？那两个女子又是什么人啊？”

　　红樱有些为难，她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云辞，但她终是没说，只说苏氏是去料理一些事，很快就会回来，让云辞先去练字。

　　云辞再见苏氏时已是晚膳时间。

　　与平日不同的是饭桌上多了两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按照规矩姨娘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但云执怜她们刚进府便特赦了一回。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云辞想要询问多出来的两个人是谁却被苏氏一个眼神制止。

　　云辞无奈只好低头默默扒饭。

　　一场晚膳最终在沉默中拉下了帷幕。

　　思缈阁。

　　一回到思缈阁云辞就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娘亲，那两位姐姐是谁？辞儿看她们好像是要住在家里的样子。”

　　苏氏抚摸着云辞的脑袋，说道：“她们往后就是辞儿的姨娘了，也会很疼辞儿的。”

　　云辞有些惊讶：“姨娘？可是辞儿不想要姨娘啊。”

　　她当然明白姨娘意味着什么，可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母亲看起来并不难过，甚至还在微笑。

　　这个时候的云辞还太小，看不出来母亲眼里极力隐藏的悲伤。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红樱带下去梳洗了。

　　云辞一走，苏氏就再也忍不住了，她靠着床榻，泪水从眼中流下。

　　夜，还很长。

　　云执纳妾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京城，成了市井中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纳妾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云执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加之又是连纳两妾，自然就成为人们饭后闲谈的资本了。

　　“你听说了吗，云老爷纳了两个妾。”一男子揣着手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道。

　　“一下子纳两个？他夫人没什么意见？”另一个男子显然有些惊讶。

　　“我听说他夫人生性柔弱，哪敢有什么意见。就是不知日后会是哪个女子胜出。”

　　“唉，这野花啊，总是比家花香。”

　　…

　　不远处的红酥听到这话气极了，她义愤填膺道：“夫人，他们竟然这样议论您和老爷，我教训他们去。”

　　苏氏拦住了红酥，说道：“不必管他们，你堵得了他们两张嘴，却难堵悠悠众口，随他们去吧。”

　　云府。

　　云辞正跟着付先生上着早课，只是她微微有些走神。

　　付先生皱了皱眉，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云辞的症结。

　　“小辞儿，你可是在想你爹爹纳妾之事。”

　　云辞点了点头，将心中的疑惑合盘托出。

　　“先生，为什么爹爹要纳妾呢？是因为爹爹不喜欢娘亲了吗？还有娘亲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

　　云辞一连串的问题让付先生叹了口气。

　　虽然他来府上不久，却也看得出云执志向远大，那两个妾侍怕只是他用来拉近和黄王两人的关系的。

　　除此之外，云家久无男丁，云执也想借此机会开枝散叶。

　　至于云执对苏氏的感情却是不深，他所在意的不过是他的商途罢了。

　　付先生心下一思索道：“小辞儿，你爹爹他志向远大，纳妾不过是为了巩固商途，并不是因为移情别恋，他对你娘亲的感情还是不变的。你娘亲明白他的心意，自然就不会难过了。”

　　“你若是担心你娘亲会受什么委屈，那就好好学习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你才能保护你的娘亲。”

　　“原来是这样的么，那辞儿一定会强大起来保护娘亲的！”云辞说道，眼中闪着坚定。

　　被付先生说服的云辞又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学，她已基本能识得大部分的字，现在开始学习《诗经》了。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孩童清脆的读书声伴着风儿飘向远方，飘向人们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