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寒》阎四月

1、事发

　　永嘉七年，萧府。

　　这天天气甚好，湛蓝的天空好似绸缎一般，几朵白云镶嵌在上面。

　　泛着丝丝波纹的水面莲叶接天，粉色的荷花挺立于水上，几朵睡莲睡在莲叶之上，显得安详而静谧。

　　花园中，桂树飘香，月季盛开，午时花仰视蓝天，几个娇俏的丫头一边干着手头的事儿，一边相互调笑着。

　　“菱姐姐，你快闻闻这桂花，是不是很香？”一小丫鬟说着，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被唤作菱姐姐的丫鬟轻轻一嗅，继而笑道：“是呢，不若我们采些回去给小少爷做桂花糕吃，多余的…”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少女低下了头，脸上出现了些许红晕。

　　“多余的便绣个香囊吧”。她补充到。

　　小丫鬟心下明了，调笑道：“香囊？莫不是送给阿福哥的？”

　　少女心事被识破，阿菱脸上越发红了。

　　“你这丫头，看我不打你”。

　　小丫鬟后退着，口中求饶道：“菱姐姐别恼，我知错就是了。”

　　两人打闹地累了，干脆干起正事来。

　　小丫鬟采摘着桂花，忽然想到了什么。

　　“少爷这几日好像都不在呢，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这要是放在平日里早来找我们玩了，下次见了他可得让他好好说说”。

　　“是啊，几日不见，我也怪想他的。罢了，既然少爷不在，那我们做给夫人吃好了”阿菱道。

　　午后的花园总是欢快的，阖府上下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来人，给我进去搜。”一阵喧闹声打破了萧府的宁静。

　　一群士兵涌入萧府，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身穿铠甲，面容生硬，眼中泛着诡异的光芒。

　　“诶，你们是谁，怎的这般无礼？”府中的丫鬟小厮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上前阻拦到。

　　听到喧闹声后，康定侯萧易大步赶来，其妻年氏紧随其后。

　　萧易着一身石青色杭绸直，鼻如悬胆，器宇轩昂，但此刻的他眉头紧皱。

　　年氏里着一件藕色长裙，外着一件月白立领对襟长衫，臻首娥眉，端庄秀美。

　　因着快步赶来，年氏此刻额头冒着细汗，呼吸有些急促。

　　萧易冷冷地看着王曾毅道：“不知王将军这是做甚，本侯没记错的话没有圣上的旨意是不能带兵私闯官员府邸的吧”。

　　王曾毅冷笑一声：“有人举报康定侯府叛国通敌，正是圣上命本将军来搜查搜查罪证”。

　　“王将军莫不是在说笑，我康定侯府世代忠良，又岂会干此等奸佞之事，恐怕做此事的另有其人吧。”萧易说这话时特地强调了另有其人四个字，下一秒王曾毅的脸微不可见地僵了僵。

　　王曾毅冷哼一声：“是与不是，搜过便知。”

　　两人僵持着，视线交织处火光迸溅。

　　许久，萧易叹了口气，微微侧身道：“请吧”。

　　王曾毅单手一挥：“给我搜。”

　　士兵随即涌入搜查，王曾毅的目光落在一名士兵身上，嘴角微微上扬。

　　良久，一名士兵上前回复：“禀报将军，没有。”

　　又一名士兵上前：“禀报将军，没有。”

　　萧易道：“王将军，你看…”

　　王曾毅道：“别急啊萧大人，这不是还没搜查完嘛。”

　　萧易抿了抿嘴唇，不知在思考什么。

　　“启禀大人，搜到几封书信和一块令牌，您看。”又一士兵上前，他与王曾毅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诡计得逞的得意。

　　王曾毅接过书信拆开看了看，随即放到萧易面前道：“萧大人，您可看好了，这可是您的字迹，可别不认识啊”。

　　年氏仔细地看着那封信，企图看出些什么，却沮丧地发现这就是自己夫君的字迹，可夫君又怎么可能会叛国呢？总之她是决计不相信的。

　　王曾毅又接过令牌仔细端详，而后冷笑道：“萧大人，这令牌上的禽鸟纹路可不是出自我大燕吧，这可是大辽的物件。萧大人，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萧易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曾毅冷哼一声，转身一挥手：“康定侯府叛国通敌罪证确凿，来人啊，将他们拿下。”

　　士兵即上前捉拿康定侯府众人，其中有意图反抗者，尽数被按倒在地，更有甚者妄图与士兵拼命以求生机，却被当场斩杀，萧府顷刻间一片狼藉。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王曾毅心里快意极了，只是还未等他高兴太久，耳畔就轻飘飘地传来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他的脸色霎时间白了白，难道萧易还留有后手？不行，自己还是尽早上报给大人为好。

　　萧府外，看热闹的百姓围聚一团，看着被重兵围得铁桶似的康定侯府，众人小声议论：“萧家这是犯了什么事，怎的引来了这么多士兵。”

　　“你不知道，我听说啊，他们叛国通敌！”

　　“什么，竟有这等事？”

　　“那他们可真真是活该”。

　　“我看也是”。

　　“……”

　　昌平客栈。

　　“阿福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啊，我们不回家吗？”一位衣着华贵的五六岁孩童歪着脑袋道，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被称作阿福的少年道：“少爷，老爷说了，让我们暂且待在这里，等过一段时间老爷自会派人唤我们回去的。”

　　阿福嘴上虽这么说，可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老爷要让自己带着小少爷待在这里，与其说是待，倒不如说是躲，老爷吩咐过自己要看好少爷，绝不能让他出去。

　　阿福凝视着桌上的茶杯，思绪不由飘向那天夜里。

　　半月前，萧府。

　　书房里闪烁着微弱的烛光，两道人影映照在墙上。

　　“老爷，这么晚唤阿福来，是有什么事吗？”阿福有些疑惑。

　　“阿福，你自小陪着沉儿长大，对沉儿忠心不二，人也机灵，今日我所嘱托你的话你可要记住了。”萧易说着，面色有些严肃。

　　还未等阿福发声，萧易便接着说道：“近日我恐有灾祸发生，你且先带着沉儿去东街的昌平客栈，那儿的掌柜是我们的人，他会好生照顾你们的。切记，千万不要让沉儿跑出去，更不能让人看了他的脸去。还有，这块玉佩和这些银票你且先拿着，若是…萧府出了什么事，你记着带沉儿到凌霄山去，那隐居着我的三个旧相识，你将这块玉佩给他们看，他们自会帮你们的。”

　　阿福正想问萧府要出什么事，只见萧易挥手道：“去吧”。

　　“阿福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孩童摇了摇阿福的手道。

　　是的，这就是萧府小少爷萧星沉。

　　“啊，没事。”阿福道。

　　“少爷，你可想吃桂花糕，我央人去给你买些。”阿福觉得少爷在这待了半个月，怕是有些厌烦了，不若买些桂花糕来给少爷吃，也可算做安慰了。

　　“好啊，沉儿最喜欢吃桂花糕了，记着要东街李记的，那儿做的最好吃。”萧星沉顿时雀跃起来。

　　阿福忽觉眼睛有些酸涩，嘱咐道：“少爷，你且先在这等我一等，可千万别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这话你已经说了不下五十遍了，我都记着的。”萧星沉伸了伸五指，有些不以为意。

　　作为一个玩性正盛的孩子，若是成日被拘在一处，必是早就跑出去玩了。但萧星沉见阿福那么凝重地叮嘱他，再加上这是他一向敬爱的父亲的命令，萧星沉也只得遵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