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亡齿寒》淮星南下

7、新旧

　　当然，论秦谌的狠毒穆声东是知道的，但是相对的，秦谌也很讲道理，当穆声东答应了之后就没有再追究清顾什么。
　　之后清顾说：“其实大人不用管下士。”
　　“那怎么行，你这么忠心，我去哪里找，没了你我可不行。”穆声东语气轻柔似乎带着些安慰。清顾只是在想无以为报，只能说只要他活着就护他周全。
　　穆声东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忠心可能会为了自己去死，所以穆声东低下眸子，又转头对一旁的清顾说：“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你当时在树上的样子真好不好笑，还好你最后愿意跟我走。”
　　清顾撇过头不好意思，又小声地说了说：“还不是你之前拿糖葫芦忽悠我的。”
　　穆声东听力当真是好极了，看着清顾寒意直让人发颤地笑着，脸阴着：“要不你再说一遍？”
　　清顾立马转过头，从头到脚一股电流串过，加快了他的脚步，于是穆声东在后面轻笑了两声。
　　清顾只是回忆起了刚和穆声东见面时的情景。
　　彼时穆声东也才十八岁，清顾十四岁，两年真的能改变一个少年的很多，当时充满稚气的样子与现在这是天差地别。
　　清顾身手从小就敏捷，上个树都是小意思，抓鱼什么的也都会，当时正乱着，他只能到处躲，躲到树上，偏偏不巧是穆声东家中的院子，穆声东倚树而息，清顾就在树上看着，穆声东很犀利地发觉了他，眼睛直直地盯着，清顾吓了一跳。
　　于是穆声东起身朝前屋去，清顾松了一口气，然后不一会穆声东就回来了。
　　“你下来。”
　　“我不！”
　　“为什么？”
　　“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把我抓走。”
　　穆声东不吭声，默默拿出背后的糖葫芦：“只要你下来我就把这个给你，我绝对不会抓你的。”
　　清顾此时已经两眼放光，一跃而下，拿过糖葫芦。
　　穆声东稍微放低身姿，同清顾说：“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他点点头答应了，于是后来穆声东就给他起了个名字换了身衣裳，开始学起了防身术以类各种武术。
　　思绪回到现在，穆声东看着清顾出神，他被砍头的时候，只有清顾在底下哭，不断地想挣脱侍卫的阻拦想要上去救他。
　　很快就到了中元节，这是一场盛会，各个达官显贵都聚集在宫中，最上头的就是秦谌，右侧就是穆声东，此后就是台阶下的众官员。
　　会宴无非就是一些歌舞乐妓，此后秦谌与穆声东出宫去了街市，他知道穆声东不喜欢这些，都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在意穆声东。
　　这一路上穆声东走在道上没有左顾右盼，这繁华他一点都不屑，就只是往前走着，一路上沉默无语，最终还是上了马车回了去。
　　秦谌命人先送穆声东，他只道：“不必了，陛下舟车劳顿，臣可以自己走去。”
　　“穆声东，你就不想说什么吗。”
　　穆声东深吸一口气：“多谢陛下，宫外空气很好。”
　　秦谌很无语，他也不知道想让穆声东说什么，但绝对不是感谢。
　　秦谌也没有什么强迫就回去了。
　　穆声东回去之后，清顾很担心他的安危，左问右问，才得到肯定的答案。
　　往后过日子也无非是看看月亮看看书，清清冷冷，每个月季节都有花开。
　　雪落纷飞，院里摆着一张小桌一把小椅，穆声东坐在那儿，喝着茶，清顾撑着伞站在一旁，有一话没一话地谈着。
　　“小顾啊。”
　　清顾弯了弯腰，作谦恭之姿：“国师请说。”
　　“总是国师国师一下一下地叫着，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叫我。”
　　“冒犯。”
　　“没关系，只是个称谓，我喜欢。你说我如果哪一天死了你怎么样。”
　　“国……穆……哥哥。”清顾红了红脸又继续说：“你这么好怎么会死呢，我想追随穆哥哥一辈子。”清顾有些急。
　　“你的忠心我知道，可是这生死怎么能由我决定呢。”
　　“那穆哥哥回去吧，别再染了风寒。”
　　于是穆声东准备起身回府，秦谌踏过门槛：“国师好雅致啊，雪天品茶。”
　　“来人，给陛下搬个凳子。”
　　秦谌也没有客气，就倒起了茶。之后便继续坐了下去，相顾无言。
　　穆声东身子骨随时间愈发孱弱，坐着便感到了刻骨铭心的刺痛，可是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没办法忍住身体的不适咳了几声，于是几人就回了堂里。
　　“不知陛下来这有什么目的，还陪我在若大的雪天受冻。应该，不只是单单来与臣喝茶赏雪的吧。”
　　“我就是来看你又怎么了，我给你的东西你又为什么不收。”
　　“那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你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吗，你不用说话，想你也不知道。”秦谌拍了拍身上的水珠。穆声东叫清顾和其他人出去。
　　“有个东西叫做神，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就是你们说的神。”
　　穆声东听着，没什么话。他知道秦谌不会说什么假话。
　　“我呢，在一个很发达的地方，跟你有着很好很好的感情。然后有一个地方叫学校，我和你住在一起，我很想你。你以后能不能叫我阿谌啊。”
　　穆声东冷冷地叫一声：“阿谌。”
　　于是秦谌继续说：“我和你在那里认识的，可是你在那里过的不好，可是你样样都好，你的母亲父亲仍然觉得你不够好，然后你就选择了轻生，我真的很伤心。”
　　“你的意思是说，我死了？”
　　“是的。”
　　“那你要不说一说，我又为什么在这。”
　　“我不想说什么，往后我会慢慢的和你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我想和你在这里重新相见，重新认识。但是我发现不管在哪本书里你都桀骜不驯，可能是我看不得你再像之前一样过着父母不爱的生活，在每本里面都是幸福快乐的活着，从那个时候我就努力学习最美的语段文字把你写出来。”
　　“所以我只是一段可以删繁就简的字。”
　　“是，也不单单是。”
　　“那你既然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又为什么大费周章的让我讨厌你，你猜得到我讨厌你，不，应该是你就是知道。”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得了我，我……”
　　“接受什么。”
　　“没什么。”
　　“我最近在思考能不能把你带回那边的世界回去看看。”
　　“不，你别大费周章了，我是你造出来的你自然也就知道这具身体活不了多久，你能再写我我也不一定记得。”
　　秦谌没有说话，起身准备走，穆声东听了这些也不会有挽留，但是他没理由不相信秦谌的话，也许对于秦谌来说，能见到他就是好的，秦战清永远是秦战清，穆声东永远也不会是穆声东。
　　可是秦谌愿意生活在这里，书里也活灵活现的人不比书外差，这让秦谌越发希望能把这些文章写的完美。
　　秦谌会到寝宫也知道这些对他说了也没什么用，他塑造的穆声东永远都是高傲，永远都是冷冽的。
　　抛开这些不谈，秦谌还是要上朝，但是在与穆声东交谈的这番话里面，想到了下个世界的故事，与其如此的伤害书中的他，比如拥有一本全是爱他的书，全本上下，桃花山涧，竹林磐石，松针高山，只带穆声东过全世界。
　　穆声东的高傲与生俱来，但是哪一本书哪一种情感，即便是从另外一本到其他的，他的感情，感受都会随书的变更而变一种态度，在上一本了，穆声东最后的高傲被践踏恨的是朝纲，在这里穆声东就是清冷不羁不剩仇恨。
　　但是在上一本的故事线中，秦谌却只是书中的秦谌，没有战清的灵魂。
　　秦谌特许了穆声东随意游玩，穆声东就在宫外竹林搭建木屋，他想归隐，但是他知道这有不可能，于是每天走走街逛逛市看看星听听雨，挺安静的。
　　穆声东在院里种了些果蔬，喜欢伏在案几上写书作画：
　　“吾身过此处，亦喜亦悲，观此林间，鸣声远矣，叶颂声声，吾独歌哉，竹简刻声峥峥，闻天中晓雨，记水流潺潺，此心悦矣，无朝政，无高楼，无人语，见过此地人皆篮竹加身，款款而过，吾何喜？便喜于山鸟之音，路人之真然。吾前作于朝纲，亦无所作为，今此地住游，然非归隐索自，吾又何悲？此间仅林，水，山，云有此之美然。人固喜悲，吾亦不生长久，作此篇，以记林中屋间主。”
　　又画到林竹笋山，高山流水，好不美丽，意境深远。
　　在一日日的度过中，渐渐的，声东的身影慢慢萎靡下去，秦谌当然也料到了，在声东再也无法站起身的第二天去了他所在的小屋，读了读他在这里所撰的文章，坐在榻前，轻抚着他的额头，他……又要再一次体验声东的离开，直到他的手完全垂下去，体温慢慢消失，秦谌也哭出了声，所以这个世界也要慢慢崩塌，因为故事结束了。
　　秦谌也没想到，开放世界设定以后，故事也随之改变，那么，他们的故事就有机会继续，也许穆声东还会记得……也许吧，也许吧。
　　直至世界完全陷入黑暗，而现实中的秦战清猛然惊醒，流下两行清泪，然而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只是阴沉地走出去，从声东离开之后，他从来也没有睡过这么久，猛地又坐到桌前打开电脑，想起了什么，看看原定故事，与原来写的大相径庭，真的会改变。
　　那么，剩下的，便不会是他再去撰写一本书，而是，他去活过那一本书，战清的手一直在发抖。
　　战清心里无法言喻的感受，时刻觉得声东就在身边，也许是这一次偶然的经历，让战清去校园也轻松了很多，接下来，他会努力的去完成声东未完成的愿望。
　　坐回座位了之后，再也没有觉得旁边空荡荡。
　　可是没有人能救的了声东，战清也只是在欺骗自己，或者是声东为他而做的最后的事情，让战清走出去，过自己的生活。
　　声东的故事没有继续，战清还在不断地努力，去了声东最想去的大学，于是战清在那之后续写了他所构想的下一个故事。
　　他这些日子写下的书，在网络上有了些小名气，战清家里摆着一架钢琴，弹着一首首思念的歌曲，他有社交账号，发布了一些生活的日常，情感全融入乐声里，弹起来忘我，发布出去也令人着迷，所有人都说，他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烂到骨子里去了。
　　在一连几个月的日子里，战清没有任何的消息，只不过又一个新的故事慢慢有了雏形。
　　桃花开满山的时节，声东倚靠着一颗桃树，闭着眼睛让桃花钻空子，悄悄贴上他的脸，盖住了他一只眼，慢慢抬起手拈起花瓣。
　　秦谌就和他认识于这里，风吹过的时候，发丝轻轻飘起，声东睁开眼，往这边看，恰好与秦谌的眼睛对视，一眼，就一眼，便是万年。
　　他们不知未来，又不会记过去，相顾无言。秦谌终先开口：“先生倚树，好生俊美，便……一眼移不开，冒犯。”
　　“无意走入桃花林，便也是你与我的缘分，既来之则安之，请往前一坐。”
　　“先生眼熟。”
　　“我瞧着也是，看着你书卷气绕身，读书人。”
　　“粗鄙田户，谈不上书卷，不知天文地理。”
　　“瞒不过我。”
　　无言，声东无法漠视秦谌炽热的目光，如火如荼，却也为后来，留下数不尽的伏笔。
　　剩下的便是声东与秦谌自己的探索，便是他们故事的后续，这也致使战清没有办法写下去，只等他们在梦里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