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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客当家百般试探 兄弟俩从容应对 ...

  •   客家大当家客衍迈着方步进门。此人年近40,身材矮小、鼻直口方,眉目间透着坚毅。李青熠忙起身迎上前,拱手为礼,“说曹操曹操就到,有失远迎,真是幸会幸会!”
      客衍亦拱手道:“久仰久仰,百闻不如一见,李大当家风采卓然,真是年少有为!”客衍拱手时,李青熠和李青辉都注意到,他手上戴了一枚戒指,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绿宝石,贵气逼人。这么大的绿宝石极罕见,有钱也难买到。
      李青熠说:“客气客气!连日来不见客大当家露面,小弟唯恐此行会与客大当家缘悭一面,正感到遗憾。老天听到了我的心愿啊,得偿凤愿,哈哈,得偿凤愿,哈哈哈哈……”
      客衍听了一愣,那“缘悭一面”是自己教给客栈掌柜说与李青熠的恭维话,李青熠竟给用回来不说,得偿“凤”愿又是个什么东西?此时,李青辉在哥哥身后小声说:“兄长,是得偿‘夙’愿!”
      李青熠干笑着,“咳!让客大当家的见笑了!我这粗人,就不该学人家拽什么文词!哈哈哈哈……请坐、请坐!”
      客衍心念电转,也跟着笑起来,“李大当家果然是豪爽人!不似有些商贾赚了些银两,便学起酸夫子,酸不溜丢的,相交起来让人疲累。”
      李青熠说:“我们李家人是穷苦出身,卖皮子赚了点辛苦钱,起了大屋,还是常常让人瞧不起,在下是生怕客大当家也有那瞧不上咱们的心呐!”
      客衍也刻意甩掉文绉绉的词,尽捡着白话说,“怎么会?一见李大当家就觉着投缘。往年李大当家不能亲来,总想着找个时机登门拜访,只是家中事繁,总撇不开……”
      “我见客大当家也觉着亲近。”
      “以往都是沈掌柜前来贩皮。两年不见,沈掌柜可还好?此次未曾随大当家前来?”
      “您说的是沈掌柜?”
      “对呀!年年来的那位。”
      “客大当家事忙,定是记差了,我家那位掌柜姓陈。咳!提起来叫人伤心呐,前年赶上打仗,遇着乱兵,没回来,收的皮子也全丢了。伙计有个忠心的,想法儿给运回来,路上耽搁得久,亏得盐备得足,生生腌上了。陈掌柜家里的看了当时就背过气去。那时我叔父当家,心疼丢失的银子和皮子,还是我劝了劝,陈掌柜是家里老人儿,剩下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才赔给他家一大笔银子,又帮着葬了。”
      客衍道:“竟有此事?这两年的大乱不知死了多少人,人生无常啊!往年陈掌柜来都是我家大掌柜、二掌柜接待,我虽与他不熟,听闻此事心中也不是滋味。孤儿寡母能得李大当家襄助,也是他们的福气!李大当家心善,定然善有善报!”
      李青熠说:“咱虽没图这个,可那陈掌柜独子这两年长起来些,也能帮我跑个腿、传个话了,机灵得很,保不齐将来能超过他爹那两下子。”
      客衍说:“咱们做大当家的,外头瞧着风光,里里外外、大事小情,哪个不得操心?”
      李青熠说:“客大当家讲到我心里头了!我叔父上了年岁,陈掌柜的事又叫他心冷,他没儿没女的,渐把这一大摊子丢给了我,这两年不得出门贩皮,光在家里操持着,光景越发不好,一大家子的埋怨也都落在我头上。客大当家说说,这能怨我吗?”
      客衍说:“咳!还不都是战乱闹的!纵李大当家雄才伟略,也不得施展!呃……冒昧提个想法,咱们聊得投契,可一口一个‘大当家的’,怪生分,不才虚长几岁,托大为兄,称李大当家为弟,可好?”
      李青熠说:“哎呀呀!衍兄,那兄弟日后在亶城算有亲人了?”李青辉在旁一听,这二位的讲话功夫都是一绝,这么快就攀成了“兄弟”。
      客衍说:“那是自然。贤弟,日后到就到舍下住下吧,吃食用度都便利。”
      “衍兄盛情,只是我弟弟青辉向来爱自在,当哥哥的也只好随他。”李青熠说完,又叫李青辉给客衍见礼,亦尊其为兄。
      客衍见李青辉斯斯文文,赞道:“青青绿竹,谦谦公子!”
      李青辉回道:“衍兄过誉。听闻衍兄的营生在亶国首屈一指,从上至下,无不以收用客家皮货为荣,我李家无可比拟、望尘莫及,衍兄真可谓人中龙凤。”
      一席话说得客衍开怀大笑,对李青熠说:“李家真乃一门双杰!贤弟你从商发大财,而青辉贤弟大可入仕途,看这才情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青熠笑说:“过誉、过誉!我家就出了这么一个酸夫子。来,我敬衍兄一杯!”
      客衍与李青熠推杯换盏。
      客衍暗想:大抵不会错了,与打听到的情形一致,李家大当家李青熠不通文墨,有时偏爱显摆显摆,常闹出笑话,可别看他像个“土包子”,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儿,见人说得人话、见鬼说得鬼话,非常精明,武术也有一定造诣,曾拜入北斗门学拳。胞弟李青辉却完全相反,年方十岁,长得瘦高,是个十足的书呆子。谨慎些吧,待我再细盘问盘问。客家生意做得大,银子铺面多,上门欺诈的更多。都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谅客家再有势力,也吓不住许多想于险中求得富贵之徒。
      李青熠也暗想:明明是来跟我做生意,却一句也不提,怕是还没完全相信我们。
      席间,客衍又问:“听闻贤弟家中走了水?可有此事?”
      李青熠推心置腹地说:“不瞒衍兄,三间大屋啊,梁倒屋塌。就因为一个烧火丫头,没看住火,睡着了。冤债啊!”
      起火的细节也对上了。客衍关切道:“可有伤亡?”
      “没有,人都出来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人在就能赚回来。贤弟,宽心啊!”
      “所以将寡母、妻儿安置好,我就带着我弟青辉出来贩皮。好赶在年前,做笔大生意,回去好好陪老娘过个年,开春再重起家宅。这不,会了三天本地商贾,明天中午就可签契约。”
      “呃……贤弟,恕我直言。这一趟不会就带了这点子生皮吧?”客衍点数着问,“一、二、三、四、五,就这五箱子?”
      李青熠眯缝地眼睛,道:“怎么?衍兄不信?”
      客衍摇头,“李家偌大家业,素来大手笔,两年没出来贩皮,积存的岂会只有这点子?”
      李青熠哈哈一笑,“积存的当然不止这点子,只是,这一趟确实只带了这些。”
      “哦?”
      “衍兄,你说,是一次卖十张皮子价高?还是分十次卖十张皮子价高?”
      客衍沉思了一下,赞道:“贤弟真乃经商奇才!自是分十次卖价高。”
      “不错。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我也不能把所有身家都带上,万一路上出了事儿,我们李家可就没有退路了。”
      客衍由衷说道:“贤弟,佩服、佩服!为兄有个提议,于你于我都有利,你看如何?”
      “衍兄,请直说。”
      “贤弟有多少货,我全要了。价钱你随便开。一次运来还是分十次运来,全随你。日后咱们两家都省心,可好?”
      李青熠坐直身子,惊讶地问:“衍兄说的,可当真?”
      “当真。只是,有一个条件,这次带来的货也须全给我。”
      李青熠哈哈大笑,“还是衍兄算盘打得响啊,自此,同行怕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可是,我们兄弟要是这么干了,信誉就全没了,怕是日后再难来亶城了。”
      客衍说:“贤弟你头一次来亶城,可能有所不知,不是为兄夸口,客家世代制作皮货,如今,亶国所有同行捏在一起,也不敌我客家生意的两成。只有我客家有这个实力,把金轮李氏生皮全收了。要不然,你家陈掌柜往年来贩皮,为何只与我客家签约?只有我客家不要的皮,才会漏给别家。贤弟若与我签约,即刻就可回家孝顺母亲、欢喜过年,再请先生让青辉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贤弟何乐而不为呢?”
      李青熠懊悔道:“咳!听衍兄这般说,真真悔死小弟了!我家只有陈掌柜熟悉亶国买卖,他一撂挑子,竟不知亶国是这等情形。此行仓促,本想住下慢慢打听城中皮货商的实力——衍兄瞧瞧,我们特意选了个偏僻地儿。可不知怎的,小弟刚住进来,大掌柜们就都来了。小弟翻回头一想,现下生皮难得,大掌柜们又一番苦心,倒也让小弟省了到处拜访的辛劳,那就挨个儿见见吧!哪成想……咳!以往陈掌柜不曾挨个儿跟那些掌柜照面倒好办,直接与客家签约了事,如今,个个见了,却不与一个签约,我金轮李家的信誉可就全完了!”
      客衍说:“说到底,贤弟还是担心信誉的事。贤弟,只要在我这儿有信誉,还怕他们作甚?不过,贤弟既然有贤弟的考虑,不乐意全给我,莫不如像以往一样,留些有瑕疵的给他们,他们也定会知足,你看如何?”
      李青熠沉思片刻,“此言差矣。既是自家人,小弟就直说了,衍兄莫怪。俗话说,今日不知明日事;俗话又说,和气生财。咱们做生意的,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跟大家和和气气的才好。我李家也不能要求衍兄只收我一家的生皮不是?现下我已商谈三日,若不签一家,或只给些瑕疵的,岂不是无端耍弄人玩儿?既不说咱耍着玩儿,也要说我这个当家的白白图人财物、没个正经。”
      财帛动人心。客衍不相信李青熠会为了什么信誉不对他的提议动心,只因吃准了自己想要他的货,便把难题抛给自己,料定自己会想办法叫他利也得到、名也得到罢了。竖子狡诈!客衍说:“嗯……是为兄思虑不周了。贤弟武艺如何?”
      李青熠道:“略懂。衍兄何意?”
      客衍附耳对李青熠说可如此这般行事,便可达成目的,又不伤金轮李氏信誉。李青熠听后,拍案叫绝,“衍兄睿智,妙计!”客衍遂告辞离去,安排各事项。
      若要问,客衍与李青熠在房中私谈就不怕被别家大掌柜和伙计听去?原来,这客衍有官府背景,早已随便寻个由头搜查客栈,将其他住客赶走,所有损失客衍已双倍包赔给客栈掌柜,掌柜心知这些住客最迟次日必然退房,岂有个不乐意之理?
      客衍离去后,李青熠将客衍所言告知李青辉。李青辉说:“这老贼甚是狡诈。如此,一来,断了咱们与其他掌柜签约的路径;二来,又能不伤和气地试探你的武艺;三来,还可探探咱们箱中生皮的成色。”李青熠补充道:“怕是还要试探试探你会不会武艺。”李青辉点头称是。
      夜里,兄弟俩早已入睡。四更鼓响后良久,北窗微响,一暗影轻轻落地,直奔五个大箱子,掀开箱盖挨个查看。月色朦胧,看不清楚,他竟打开火折观瞧。不防备身后一声喊如炸雷:“小贼!吃我一拳!”风声至后颈,黑衣蒙面贼人急闪身回拳,两人斗将起来。李青辉被吵醒,迷迷糊糊叫了声“兄长”,李青熠说:“青辉莫动!哥哥收拾他!”李青辉便瑟缩在床角不敢动。贼人觑着拳空忽朝李青辉扑去,吓得青辉惊叫不已。幸而李青熠及时上前缠住贼人。
      耳听得有伙计上楼的动静,那贼人急奔窗口,脱身而去。北窗下是一条僻静小巷。李青熠探身而望,贼人的黑影向西三晃两晃便已不见。官差来得甚快,一来便将兄弟俩的房间围得铁桶一般。次日清晨,城中多处已贴上捉拿贼人的文书,书写着昨夜北街福星客栈遭贼人抢掠,损失惨重,现全城搜捕,有提供线索者重赏,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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