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鬼》五娘子

3、谁家年少

　　在那儿之后，赵斯就被赵大瓜强迫在家里读书，哪儿也不许去！赵斯本来不愿意，直到有天晚上，赵大瓜来到赵斯房间，赵斯假装睡着了不理赵大瓜。赵大瓜看着赵斯，语重心长地说：“孩儿呀！爹又何尝不知道杨家的为人，而且爹也查证过了，杨家根本就没有表舅，那新娘子来的也是莫名其妙，爹都知道！人生在世，什么人都有，什么样的人你将来都会碰到，他们围攻你、啃食你，慢慢榨取你，这都正常，唯一的方法就是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继续啃食别人，但爹不希望你这样，爹希望你永远快乐！在你出生前观音娘娘给我托梦，说你活不到十九岁！爹本来不信，直到你那天和爹说你碰到一个算命先生……爹很害怕，也很难过，可是爹没有办法！爹不想囚禁你，爹想让你开开心心的，我真的…真是无能…”说着哽咽起来，离开了赵斯的房间。
　　黑暗中，赵斯空洞地睁着眼睛，枕头是一片濡湿……
　　春天到来，百花吐蕊，蔷薇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天空中那飞舞的群鸟，它们的翅膀随风翱翔，那么轻盈、灵巧；阳光洒在大地上，那爱抚像吻一般时而疏远，时而热情；千年的流水流过山石，烙下刻印，没有往来去除，也无始无终。
　　这一切在赵斯心中律动，蔓延在他的血脉里，一丝一丝，奔流不止、细水长流。
　　从那之后，赵斯开始努力读书，不再跟孙玉他们出去鬼混。他开始去账房学习，开始给赵大瓜和王蓉洗脚，开始接管家里的产业……只是在恍惚间，会想到那个惊艳的“新娘子”，那个温柔凉快的夜晚……
　　春去秋来，转眼赵斯已十八岁，成为一个眉清目秀，高挑挺拔的少年。“萧萧如松下风，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岩岩如孤松之独立，颓唐如玉山之将崩……”【注：摘自《世说新语》】都不足以形容其俊美。
　　在赵斯十四岁那年，农田遭了虫灾，加上那年发大水，赵大瓜带着一家来到了京城，用原有的资本开始经商，如今已成为京城有名的大财主。赵斯满腹诗书文采，又长相俊美，少不了多少媒人来提亲。只是十九岁大限将在，赵斯觉着是在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而且自己早已心有所属，故好意谢绝了一切上门说亲的，只是安安静静读圣贤书。
　　赵大瓜看赵斯的眼神一天天抑郁起来，原本黑密的头发间多了许多白发。赵斯一直劝着赵大瓜和王蓉再生一个弟弟或妹妹，但一直无所出。
　　这天，赵斯来到茶楼里听“说书”。在广读圣贤书之余，听“说书先生”讲话本便成为赵斯难得的兴趣爱好。
　　春光明媚，阳光洒落在茶楼后旁的大树上，仿佛碎汞一般。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在瓦楼上，在人们衣服上，投射出一个又一个小圆圈，令人喜爱。
　　赵斯身着一件嫩黄色长袍，衣领袖口处还有一圈洁白柔顺的保暖绒毛，衬着赵斯雪白的肤色，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赵斯来到茶楼二楼，找了个人烟稀少的位置，只听那说书先生往院里一立，敲打了一下鼓锣，“铛”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先前还闹闹嚷嚷的茶楼瞬间安静下来，等着说书先生开始表演。
　　“各位乡亲父老大家好，我们今天就来聊一聊那谢家公子谢启。说起那谢家公子，当真可谓是才华横溢、天之骄子呀！不仅长相俊美，而且风采非凡。俊美到什么地步呢？且听我慢慢说来。据说之前花满楼是的头牌乐人柳青，那可是位风姿卓越的主，在花满楼这众花云集的地方仍然出类拔萃，大家就可以想象那是有多么绝色！京城各处的达官贵人们为了见他一面，竟致万金于花满楼。有一次谢启谢少爷骑马路过花满楼时，恰巧柳青往楼下一望，只见这谢家公子风度翩翩，宛若天神下凡！柳青仰天长叹一声“天要绝我！”竟生生吐血而亡！可见这谢少年是多么俊美了。光俊美还远远不够，谢启本人那是文韬武略、无所不长。谢启的父亲更是当朝宰相！三朝元老，权势滔天！谢启的姑姑乃是当今圣上极受宠爱的谢贵妃！万岁爷还允诺，只要谢启成亲之日，就将这大将军之位赐予谢启！要说这谢启已是二十三岁的翩翩公子，却谢启至今未娶！”
　　说书先生打了个谜，说下去喝口茶。楼上依稀听见人议论起来。
　　“据说啊！这谢家少爷克妻！之前倒是娶过妻子，结果在成亲当日，新娘就死啦！之后又隔了两年，又有再娶，可仅仅是上门提了个亲，那家姑娘又莫名其妙死了。之后还有提亲，可人家姑娘家里听说要嫁给谢家公子，竟连夜出逃，至今家里都未曾找到其踪迹。从那以后啊，就再也没有人家敢把女儿往谢家送了，谢家也再未提起过亲事……”
　　“还有啊！传说这谢家少年是个不举！所以没有一直没有妻子……”
　　“还有还有，听说这谢家少爷是个断袖，专好龙阳……”
　　“还有还有……”
　　“铛！”又一声锣鼓声，原是那说书先生喝完茶回来了。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全场喧闹的宾客顿时肃静下来。
　　“要说谢启为何至今未娶？这谢启可是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活生生一个“天之骄子”，这上门提亲的媒婆可都把谢家的门槛给踩烂喽！那原因还得追溯到谢启十四岁那年，男子十四，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来与谢家签订因缘的，乃是当今圣上的女儿，全国尊贵的元惠公主，够配得上谢启谢家公子了吧！而且婚事还是有圣上亲自指派，可这谢启呀，真是不识好歹，竟生生抗旨不尊，退了这门亲事！万岁爷那个生气呀！但碍于谢家的面子，也就未跟这“黄口小儿”计较。到了第二年，谢家亲自向侯府侯大将军的二女儿侯英提亲，两家都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当时婚礼可是办的轰轰烈烈啊！整个街道全是谢家的迎娶部队，谢启谢大少爷一袭红衣，驾马走在最前头儿。顺道说一下，大伙儿还记得之前说的花满楼的头牌柳青吗？就正是这个时候看到谢启被活生生气死的！言归正传，谢启一行人来到侯府门口，只听见侯府传来悲戚的哭声，迎亲的红色换成了丧悼的白色。原来是那侯府二小姐侯英昨天晚上突然吐血而亡，原因不明！这下可好，好好的婚礼一下立失两命，这亲看似也娶不成喽！还没完呢！这花满楼的老鸹看到自家的“摇钱树”好好的就死了，非要找谢家要个说法，这柳青的死也说不清究竟是否跟谢家公子有关，就像《三国演义》里周公谨被诸葛先生气死了，也没有说让诸葛先生负责的道理。老鸹强行要求谢家替花满楼里两位花魁赎身，放在谢少爷房里做个妾，据说高达十万两黄金！可这谢家也不是好糊弄的，但一是今天侯府侯英的死在前，二是架不住老鸹的死缠烂打，而且留两个姑娘在少爷房里做通房丫头，也就同意了老鸹的要求。这老鸹也是贪得无厌，就着谢家迎娶侯府侯英的亲队，生生把两位花魁塞上了花轿！行吧！反正都是迎娶，娶谁不都一样。可刚到府里，拉开轿帘一看，两位花魁居然莫名其妙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从那以后啊，这谢启就得了个“瘟神”的名称，谢府虽然不高兴，但难堵悠悠众口，这以后啊，谢启谢少爷就回绝了一切亲事，专心武刀弄墨，再也不提娶亲的事了……”
　　听到这儿，现场响起了唏嘘声，都在为这一日四条人命感慨不已！赵斯不懈的一哂，想到：只怕是那皇帝老儿看谢家不能为自己所用，居然还要去侯家，到时两家真结了姻亲，一个在文，一个在武，自己社稷江山不保才出此下策。至于那两个花魁，只怕是皇帝怕侯英没死成，专门叫人在花轿里做了手脚。柳青的死恐怕就只是一个意外。只可惜了那谢家公子，就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落了个“瘟神”的名头。更何况这花满楼的头牌，城里哪位风流的达官贵人不想占为己有？这谢家，就因为这一门亲事，把城里的权贵百姓都得罪了个遍，恐怕好运到头喽！皇帝老儿这一手一箭双雕，实在是高啊！
　　……
　　皇宫内，谢贵妃处，谢贵妃正抱着自己的女儿玩耍，宫殿里富丽堂皇，瑞脑金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幽的香味。只听那太监尖细细地叫了一声“皇上驾到”！先前的寂静被打破，满宫的人以谢贵妃为首出来接驾。
　　“皇上吉祥”！
　　“爱妃免礼”！
　　“皇上今天怎么得空前来，臣妾正在教导小公主呢”！
　　“今日天气炎热，思及爱妃，特明人挑了两棵从南诏进贡的香樟树来赠与爱妃，却不放心，怕宫里的奴才们粗手粗脚，把树弄折了，故朕亲自监督的给你送过来。”“来人，把树都搬到外面院子中去”！
　　“谢皇上隆恩”！
　　两人在一番寒暄后，皇上屏退了左右，谢贵妃叫奶娘把小公主带走，也屏退了下人。
　　谢贵妃跪求道：“求皇上饶过谢家，饶了我那可怜的侄儿”！
　　“那谁来饶过朕！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夫君！谁才是这大周王朝的主人！是朕！没有朕，只怕你现在只能去岩泉寺当尼姑”！皇上说，“之前侯英那事你办的不错，接下来你就好好在宫里待着，没事别出去见谢家的人，明白了么？”
　　“臣妾明白了，臣妾会以皇上马首是瞻！”
　　“爱妃明白就好，起来吧！”
　　谢贵妃低着头，谁也没有看到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不明的光芒。她遵循习俗，喜爱传统。她制定规矩，步步为营。她从心底明白，传统和规则是她成功的基石，所以她才拥有了现在。尊贵并非来自幸运，世界依律暗自运行。
　　谢贵妃环顾四周围绕着的金色墙壁，斑斓美丽，令人窒息。既然选择的是如此一条“光鲜亮丽”之路，就不必在意路途中那些埋藏于地底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