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卿卿》宋瓷

16、执剑少年

　　“很有可能。”裴少锦乌黑深邃的双眸划过清幽的光，赞同了这个观点。

　　差役们检查完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人群中，一袭月白的江既宴握着拳，难以平静，若真是尸体不翼而飞，那未免也太快了，他们离开那酒窖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当时尸体分明在那儿，而半个时辰后，这幕后之人就已经偷了尸体并溜之大吉。

　　……肆虐杀人，做下这些恐怖之事的究竟是怎么样的。

　　又将要继续杀多少人！

　　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望着月下灭了灯火的繁春酒楼，江既宴头痛不已，半点头绪也没有。

　　先暂且按下吧，以她现在所能掌握的信息，能推断出的东西太少了。

　　天色如此之晚，也该回去了。

　　月色溶溶，江既宴随裴少锦回了晋王府。

　　刚一道府，一身风尘的罗旭便手忙脚乱地迎了上来，他那张稚嫩清俊的脸上满是焦急，额头还有汗，看来也才回府没多久，此刻，全然神色不宁的模样，见到了裴少锦脸色才稍微好看些，唤：“世子……”

　　“怎么了？”裴少锦将披在外面的广袖宽袍脱下，交由一旁的下人，抬眼看自家的少年小将。

　　罗旭满面愁容，微微皱眉，似是无意地看了眼江既宴，没说话。

　　又是在防江既宴这个外人。

　　见他乌溜溜转的眼睛，裴少锦便知道罗旭又在想什么，微叹口气，蹙眉，低声道：“说。”

　　罗旭无法，只得咬着嘴唇说了：“世子，上次跳河的妓.女尸体果然是藏在繁春酒楼，但今日有消息称这具尸体被人毁了，就在戌时三刻，大理寺卿崔大人派人搜查到店的食客，但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结果。”

　　立于一侧的江既宴听到后半句，一惊：“毁掉？不是偷掉？”

　　“对，江公子，”罗旭侧过身，少年的脸上布满严肃，语气沉重，“尸体是用绿矾油毁掉了。”

　　硫酸俗称“坏水”，是炼丹师炼石胆取精华时得到的一种极具腐蚀性的液体。而这妓.女尸体被绿矾油毁掉了……那岂不是没有一块好肉剩下？

　　杀人毁尸，那些曾经玉貌花容的女子平白丢了性命，却连死后也不得安生。可见，妓.女的命在幕后之人眼里是多么的卑微廉价，将容颜姣好的女子毁得面目全非，手段是如此低劣！简直是蔑伦悖理！

　　江既宴按下心中的不平，自知无能为力，不可闻地一声轻叹。

　　一旁，罗旭快步走到裴少锦跟前，神色凝重，附耳说了几句私语。

　　这些话实在是不能叫江既宴听见。

　　听完罗旭的消息，裴少锦的眼底浮现一丝忧虑，旋即瞥向江既宴，严肃的神色淡却了些，紧抿的嘴唇微启：“宴儿，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去睡觉吧，这些事别再多想了。”

　　江既宴颔首，答：“好。”

　　她回了自己的院落，屋舍被人打理得整洁，未收拾好的行李也被打点好。

　　香几上摆着今日新盛开的金色桂枝，铜熏炉中袅袅地烧着甘松，使得整个空间更加的清新淡雅。
　　一切井然有序，甚至还贴心地备好了洗澡水。

　　“了知，洗澡水谁准备的？”江既宴瘫软在书桌前，今日所见所闻超过平生所能想象之极限，人性的恶当真是无穷无尽、不能估量。她疲惫地支起身子问一旁候着的了知。

　　了知已经换上了王府统一的服饰，穿着靛青短褂与宽腰长裤，一双清亮的眼睛瞅着她，静静地答：“是清梦姑娘，房间也是她整理的。”

　　江既宴略一回忆，是了，裴少锦将这清梦姑娘赠给了她。

　　没想到这美婢人生得明眸皓齿，还有一双灵巧能干的手，品味也好，将这屋内的布置摆件整得讲究细致，别具一格。

　　“此外，”了知带着笑容出了声，打断了江既宴的思绪，江既宴觅声觑他等着下文，只见他悠哉悠哉地继续讲：“她还提醒公子，这泡澡水易冷，如果公子愿意，他可以在一旁帮您添些热水。”

　　了知瞥了一眼江既宴茫然的神色，笑道：“她说，她擅音律，会书画，样样通晓些，公子如果愿意，她今晚就可以帮您磨墨，若是不写字，还可以帮您暖床。”

　　当真是红袖添香……

　　“这……”江既宴略沉吟，面露古怪，旋即微眯双眼，失笑，尴尬地说：“这就不用了，你且先下去吧，帮我谢过清梦姑娘好意，我自己洗漱便可。”

　　……

　　洗澡水是放于杉木桶之中，旁边有攀爬的楼梯，做得精巧。

　　江既宴脱下繁复的衣裳，少女的胸雪被布条缠绕，反手拆开，裸.露出曲线优雅的酮体。

　　顺着梯子，踩进了盛满热水的木桶中。

　　水温恰好，水中飘着芬芳绚丽的时花花瓣，叫这热水染上了浅淡的香气，嗅上一口，顿觉心情良好。

　　觉着惬意，江既宴便靠着木桶，闭目养神。

　　“公子。”

　　兀的，门外传来不远不近的一声轻唤，甜如浸蜜，好比黄莺出谷，酥软人心。

　　是清梦姑娘。

　　江既宴一愣，警觉地从水中出来，在衣架上寻了一件宽大的外袍披上。

　　她的声音冷得如扑天而至的大雪，一字一顿，“有事吗？”

　　那双清澈澄明的美目半眯着，缓缓地移向了门口的方向。

　　“公子，清梦帮您添水。”

　　是门开的声音。

　　清梦穿得极为凉快，她外着轻薄的紫纱，内里就一件鸳鸯戏水的红肚兜，手里提着雕了并蒂莲的纯银水壶，显得格外的妩媚动人，风姿卓越。

　　她沿着十二扇的水墨花卉屏风，侧过头就瞧见拢着外袍的江小公子，表情盛怒着，秀挺的鼻子上还沾着几滴水珠，因为泡在水中久了殷红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英气而多情，叫人心动。

　　江既宴冷冷地扬声：“不必了，清梦姑娘请你出去。”

　　她都已经拒绝了这美婢的邀请，却还这般不知廉耻地自己上前来，简直是造次。

　　江既宴拢紧了外袍，不露声色地退后了一步，仿佛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见江既宴拒绝的模样，清梦勉强打起精神，将银水壶放在一旁的几型桌案上，楚楚地说：“公子，奴婢听世子交代，说要尽心服侍你，给了您，奴婢就是您的人了。”

　　她梨涡深陷，但笑不语，施施然走了过来，撩了身上的紫纱，让酥肩半露。

　　简直是不知廉耻！

　　往日她风流簪花楼，也未有妓.女不得应允便如此大胆地爬她的床。

　　江既宴简直要气笑了，她没想到晋王府如此尊贵的地方，竟然有这样的人。

　　“了知。”江既宴高声喊。

　　没人应。

　　江既宴一瞬间有些心急，无法，瞥过一旁置于案几的束颈绿釉剔花瓶，手一摆，花瓶被她拍落到地上，陶瓷的花瓶不经摔，一下子便碎成了瓣儿，发出清脆的响。

　　响声后，她再次高声唤了一次，“了知。”

　　这次，门开了，脚步声近。

　　一袭靛青的少年郎抱着许久未用的长剑，玄铁的剑身用黑布抱着，厉色道：“在。”

　　江既宴心安了些，但不敢看了知的眼睛，背过身，冷冷地说：“这里有个姑娘，把她带出去，扔到裴少锦面前。”

　　*
　　屋内，了知的表情瞧着骇人，冷冷的，全然不是平日里的样子，他伸出手拽住清梦的长发，不顾女子拖长声调的喊声将她拖着扔到了裴少锦居住的上林苑。

　　上林苑内，罗旭正向裴少锦禀告着今日查到的具体情况，听到喊声，二人出了门。

　　门外，了知见裴少锦已到场，双眸微抬，从黑布中抽出了刃如秋霜的寒剑，长剑破风，一下子抵在了清梦的脖颈处。

　　少年人一身肃杀，“奉公子之命，将这位姑娘扔到这里，望世子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