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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江府践行 ...

  •   江府今晚热闹地摆了满园的菜肴为秦氏践行。

      暮云收尽,月挂中天,因为中秋将近,格外的圆润,如玉盘般溶溶皎皎。

      裴少锦来得晚,一身寒露,风尘仆仆,显然是赶过来的。

      坐在梨花木髹漆细腿方桌前,众人享用了晚餐。

      “来晚了。”裴少锦致了歉。

      江既宴尝着厨房做的紫红色甜腻的小甑糕蒸,微微抬眼就瞧见坐在首席上的裴少锦,不由觉得有些恍惚。

      上一次一同吃饭,大抵还是四年前,是晋王妃未生病时。那时候她的浪荡子名声已经开始传了,许多曾经的旧友亲朋都疏远了她。不过晋王妃为人和善,没有半点架子,向来喜欢她,也不甚在意这些虚名传闻,待她依旧亲厚如初。

      晋王妃坐首席,世子坐在她的斜对面,看见她偷偷瞧他,便冰冷却腼腆地点个头,像是个书呆子。

      可现在,又不一样了。

      世子清俊清贵,他们两个也在王妃死后越来越疏远了。

      当真,物是人非。

      吃到半途,江既宴瞧见坐下位的罗旭喊她一道去别处,似乎有话要说,她便跟了去,想着也许是上回死得蹊跷的那位妓.女的相关事宜。

      世子答应了她的事……她还以为是随口说的。

      江府很大,颇具观景写意,沿着廊庑走到头,是佳木成荫,桔树有独特的朦胧清香,氤氲浮动。

      瞧着罗旭秀颀的身影,也快要行至廊庑尽头,江既宴停下问,高声问:“罗旭,喊我何事?”

      是多大的事,需要走到江府的尽头,不让旁人看见。

      “是我喊你。”

      身后传来清冷的人声。

      暮然回首,猎猎的长风穿过这悠长的廊庑,鼓动了面前人满袖。

      灯在檐角下挂着,因而照亮了他的脸。

      没有表情,却被柔和的暖灯渲染得温暖。

      是裴少锦。

      江既宴当真没想到。

      这般……特地喊了人引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待见他。

      “世子找我有何事?”江既宴收回目光,问。

      她施施然踱步到屋檐下,抬头看月亮。

      月已经要满了。

      裴少锦行至江既宴身侧,抬头赏明月,顺便答:“我答应你去查死于西市的姑娘身世,如今查好了,本想着让罗旭告诉你,不然既然江夫人邀请了我,便打算亲自告诉你。”

      果真是这件事。

      江既宴一喜,有种豁然开朗的错觉,连忙道:“洗耳恭听。”

      裴少锦看这月轮,瞥过一旁人欣喜的神色,缓缓道来:“这死去的姑娘是农家女出生,年幼丧父丧母,寄住在自己的伯父家,因为家贫,被卖进了簪花楼抵钱还债。但是正巧的,这位姑娘本来是有姻缘的,未婚夫大她五六岁,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很是出息,在京兆府衙门当差,不过因为女方被贱卖进妓院,这段婚事便不了了之。”

      这般的缘起倒是有些坊间话本的意思,江既宴奇道:“你是说……有没有可能……这差役自己偷了尸体?”

      “不会,”裴少锦摇了摇头,“恐怕他没这么大胆,若是真有这样的本事,怎么可能让自己青梅竹马的心爱之人去簪花楼做妓。”

      江既宴疑惑:“那是如何?线索又断了吗?”

      偷了便是偷了,若真是幕后之人偷了销毁,岂不是又是死胡同……

      “不,”裴少锦视线朝下探去,月下佳木葱茏,他叹气:“是崔问故意的,崔大人将尸体藏了起来,恐怕是为了反将凶手一君。尸体都没了,那么凶手便没什么可以偷的了。”

      “但他们这么做是有漏洞的,这位受害姑娘的旧识恰好负责藏尸体,而他这几日天天往京兆府尹衙门旁边的酒楼跑。酒楼物价颇贵,富家子弟也不见得日日去那里吃饭,可是这差役却进出频繁,如此频繁,你说为何?”

      江既宴细细思索这话中意,更是欣喜不已:“你是说……他是想……见他死去的爱人,也就是那位姑娘?所以利用职务之便,经常地去看她。”

      风停了,薄雾笼罩了月明。

      裴少锦转过头,颔首。

      “这尸体……藏在繁春酒楼里了?”

      “应该吧,但接下来不是能轻易探查的了。”裴少锦拢了外袍,消息已经告诉了江既宴,见眼前人满脸的笑容,生动得像是万树梨花开,瞧得人心都化了。

      裴少锦收回目光,提醒:“且回去吧,江伯父说今日有珍藏的果子酿,我记得你好似特别喜欢。”
      江既宴一怔,咬着嘴唇,露出腼腆的笑容,她没想到裴少锦将她的事情记得如此的清楚,惊讶:“你记得呀?”

      她是喜欢果子酿,苦酒入喉,果香清浅。

      喝完了之后,人轻飘飘的,像是在水果上飞来飞去的。

      一醉解千愁,而果酒解完了愁苦,还让人觉得甜甜的。

      总的来说,她喜欢所有的酒,果酒为最。

      江既宴轻笑,从这谜案想到突然甘愿多事的大长公主,这大长公主为何想知道妓,女自杀的真相,还没有去找圣上,而是找了晋王世子帮她秘密查访。

      难道这事……牵扯到了大长公主吗?可大长公主在汴京其实并无多少牵挂。

      只除了圣上与晋王一家,再无其他血亲了吧。而昔日的旧识旧友,也多年过半百,要么过世,要么远嫁。

      她敛了心神,笑道:“说起来,近日大长公主要举办中秋宴了,邀请了在京的贵女与世家子,你要去吗?”

      裴少锦摇头,“不去,中秋我需要在家陪我父王。”

      晋王为圣上受了伤,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世子头上。

      提及他家中之事,江既宴体贴地缄了口。

      回到宴席,几个家仆刚刚从桔子树下挖出来果子酿,釉白瓷瓶上还沾着腥臭的泥土。

      擦拭干净后,婢女将酒酿倒进了已盛了烈酒的青白釉瓷碗,一一呈上。

      烈酒与果酒混合,味道变得清爽而绵长。

      “世子,接下来的日子劳烦您照看宴儿了。”江杰出端着瓷碗,笑得客气,但言语之间真心可见。

      他是真的没想到世子愿意收留江既宴,这至少说明了裴少锦心中他们江家还是有些地位的。

      “无事,我待宴儿,如同一母同胞。”裴少锦眼眸深邃,掠过一丝黯昧不明,暗自轻笑,瞥过一旁坐下的江既宴。

      一碗饮下肚,酒意便上了头。

      这果子酿不同于一般的酒酿,果酒年岁长故而过于甜,所以饮用时需要用其他的酒中和,这次用的是游牧名族上贡的烈酒,圣上赐了些给江家,见世子来访,便用烈酒混合,因而后劲变得极大,人也易醉。

      裴少锦显然是不胜酒力的,他似乎不常应酬这些酒席,喝了一会儿人便有些踉跄。

      秦氏见裴少锦怔怔的模样,抿唇轻笑,猜想应该是喝酒喝醉了,招手唤江既宴:“宴儿,你且送世子回去。”

      母亲的话,江既宴哪儿能不从,只得起身去扶裴少锦。

      裴少锦注定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没有使力地直接靠在她身上,重得像是一头牛。

      江既宴叹了口气,扶着他走前头,随行的罗旭留了几尺远跟在他们后头。

      裴少锦喝完了酒,整个人有些迷糊,看着还是正常的,只是冷着脸,脚步却乱了。

      身体就像是块钢铁,等着江既宴拖着。

      “世子酒量不行呐。”江既宴没好气地嘲笑他,“还这么重,平日里吃的不少。”

      裴少锦听闻,立马笑了。

      不像往日那样冷着脸,哪怕是笑起来也轻轻的。

      这次笑得真切,勾起的嘴角到最真挚的弧度,配着那张本就高冷清隽的面容,像是春天到了,皑皑的白雪被暖洋洋的太阳蒸掉了。

      留下一滩温热的水。

      他离她很近,近到被发簪束起头发碰到她的脸,乌发散出轻飘飘的沉香味。

      他低着声音说话,明明和往日一样,表达的意思却外放得多。

      “宴儿,你住进晋王府,我很高兴。”

      江既宴一愣,觉得这话说得不合时宜,对象也不对。

      她这是在应付酒鬼呢。

      可瞧见裴少锦深邃如泓的眼睛,又有些恍惚,想起来六年前她刚认识裴少锦时。

      她是一个特别爱喝酒能喝酒的人,但母亲却不让,觉得喝酒多了,人变得傻傻的,不利于学业精进。

      她久了便会馋。

      那时,觉得隔壁家的裴世子这个正经人最是好利用,虽然面冷,但总是心热。便求着他,叫他“世子哥哥”,让她住进晋王府避避风头,怕回去了被秦氏闻出来一顿“关门打狗”。

      她知道自己眼睛生得纯真,便挤出眼泪噙在眼眶里,带着醉意半真半假地求他,湿漉漉的,没准像个小狗一样。

      她说了不少好听的话。

      十八岁的世子听了,板着脸,少年人比现在更为清瘦,站在晋王府前,许久没说话。

      不过幸好,最后也便扭地同意了。

      而现在,对方就那么清清浅浅地笑,倚在晋王府的门前,仿若岁月都停滞了。

      悠悠地。

      像是一副隽永在心上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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