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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魇事起厌胜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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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宸洛生而克母,深窥帝私,不友兄弟,不法祖训,妄议朝政,今密谋造反,实属罪大恶极。依大秦律令废其太子,诛其同党,灭其家室,剿其门生,废太子于明日午时凌迟处死,钦此。”
幽暗的天牢中,传旨太监尖锐的嗓音经久不消。
“凌迟……”
李宸洛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一蓬散乱的乌发遮住了他俊美无涛的容颜,神色隐于暗中,难以窥视。
“废太子,谢恩吧。”太监恶意的勾起嘴角,将明黄色的诏书递给跪在地上接旨的李宸洛。
“李宸洛,”低低的声音响起,牢房里的烛火忽明忽暗,照的人影也忽长忽短,似是在酝酿着什么,“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就能成为九五至尊。你,可愿意?”
充满诱惑的话,让李宸洛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这具身体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废太子,接旨吧。”太监的话在耳畔响起,带着三分不屑,七分不耐。
“李宸洛,还不答应我的条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废太子……”
“李宸洛……”
两个声音不断地在耳边重复,逐渐混合在一起,最终难以辨认。似乎二者本为一体,不可分割一般。
忽的利刃袭来,身上的血肉被一片片地削下,割裂开来。身上刺痛阵阵,却无法逃避。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不受自己的控制。
血模糊了双眼,隐隐约约的,皇帝冷漠而厌恶的神情撞人眼中。
在你的眼中,我就是如此不堪吗,父皇?
“洛儿……”
熟悉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身上的疼痛也有了些许缓解。而先前的两个声音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身体终于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艰难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皇上担忧的神情。
李宸洛的意识还残留在方才的情境中,而今见到皇上,更是惊恐无状。
一句“不要杀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洛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做了什么噩梦?”皇帝闻言,正欲发怒,又见怀里小小的一团眼眸中的惊惧,不由得缓下了语气,难得的柔声说道,“洛儿乖,有父皇在,什么都不怕。”
方才洛儿喘着粗气,口中轻声呢喃着什么,细密的汗珠顺着光滑的额头滚入发梢。他紧皱的眉头,不断痉挛的身子,似是十分难受。想到方才的情形,皇帝的心就宛如针扎了一般,疼得厉害。
他清除权臣时受的重伤似乎都没有感到这么疼。
洛儿的眉眼像极了依秋,看着他,似乎就看到了依秋。如果依秋也这么疼,他又会如何?怕是会恨不得将梦里伤她之人碎尸万段吧?
皇帝一阵恍惚。
“父皇……”
李宸洛将头埋进皇帝的怀中听着那人心脏有规律的跳动着,慢慢的自己也心安了下来。
这一世,父皇不会再如上一世那样对自己了吧?如果自己这辈子听话,不谋反,是不是就可以换得一世心安,一辈子的父慈子孝?是不是自己就能和瑾华相伴一生?是不是烨儿就不会如此凄惨的死在自己的面前?
但是,方才那个梦十分真实,如今身上还在隐隐作痛,如果那并不是梦,这一世的一切才是,又该如何?如果一朝梦醒,自己是不是该上刑场,去受那凌迟之邢了?
李宸洛不由得一阵恍惚:究竟是周庄梦蝶还是蝶梦周庄呢?似是而非,亦真亦假。寻思了半天,李宸洛到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他眼前一脸心疼与担忧的父皇仿佛成了上一世的父皇用怀疑而淡漠的神情看着自己,那人眼底的冷意与锋芒,似乎要把自己刺穿一般……
“洛儿……”帝王怀里的孩子才有恢复正常,却又面露恐惧,失神的望着自己,皇帝心下更为担忧,他轻抚着李宸洛的背,一遍又一遍的柔声安抚道,“洛儿不怕,有父皇在,洛儿不怕……”
就是因为你在,所以才怕啊……
“父皇……”不满两岁的孩童眼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凄凉哀伤,轻声说道,“如果儿臣听话,父皇就不会抛弃儿臣了吧?”
“洛儿一直都很乖,”皇帝闻言,心中一颤,观李宸洛神色凄然,又接着说道,“洛儿是朕的好孩子,是我大秦的太子,父皇又怎么会舍弃你呢?”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洛儿说出“抛弃”这个词来了?是因为那个噩梦吗?还是说出了什么爱嚼舌根的奴才?
若是这是有什么人在洛儿面前胡言乱语,定是自己这些时日没有照顾好洛儿,让某些人钻了空子。至于噩梦……一个不到两岁的皇子,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更不用说他放在心尖上宠的太子了。
这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看来自己立了太子后,有人着急了呢。
皇帝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床上越想越远,越想越偏……
皇帝的杀气无意识的溢出,在嗅到阴谋的气息后,这位疑心病颇重的皇帝越想越阴暗。几如实质的杀意,让李宸洛不由自主的大了个哆嗦,心中奇怪——这又是怎么了?
“父皇……”
李宸洛试探着拽了拽皇帝的衣袖,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洛儿乖,父皇定会为你做主的。”见李宸洛如此,皇帝似是下定了决心,沉声说道。
未经他的同意,谁都不能伤了洛儿!
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皇帝将李宸洛放下,道:“父皇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带着薄薄茧子的大手摸了摸李宸洛的头,皇帝便要离开。
“父皇别走。”听到不是针对自己,李宸洛放下心来。但,他想知道皇帝接下来的动作,又接着说道,“洛儿要陪着父皇。”
“好,”看到自家儿子“依赖”的神情,皇帝应道,“洛儿陪父皇批奏折,好不好?”
“父皇真好,洛儿最喜欢陪父皇了。”
李宸洛见目标已经达到,展颜一笑,还狗腿的抱了抱自家父皇。
然后李宸洛不由得在心里唾弃自己,万分嫌弃如今的自己。
“太子殿下果然为深窥帝私不遗余力啊……”清越的声音再次传人耳中,挥之不去。
李宸洛皱了皱眉——又是那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啊!
李宸洛抬眼看了看皇帝,却没有看出半点异常——看来那人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李宸洛不由得松了口气。
西暖阁。
皇帝坐在御案前,将李宸洛抱在怀里,思索片刻后,徐徐在密旨中写下寥寥几行:“……现着青衣卫严查厌胜之事及挑拨朕与太子关系之人,若有疑窦,可酌情行事……”
李宸洛见皇帝用御笔写下数行后亲自将其涵封起来放在几案上。
厌胜?没想到父皇竟想到了这个……这是他第二次被误以为中了厌胜了吧?
如此也好,或许可以为他肃清一些敌人。只不过,皇宫又要大换血了,又有很多无辜的生命将会消失在这深宫中……
一入宫门深似海,既然当初选择了入宫,就要有如此觉悟才是。他李宸洛可不是什么烂好人,会在得罪自家护短的父皇的前提下帮人……
不过,只是一场噩梦罢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竟然还为此出动了青衣卫?
青衣卫是直属于皇帝的监察和暗卫组织,其分队遍布全国各地,而且各行各业都有所涉及,是专门司职监察各地,守卫皇帝的独立组织。
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如是想着,李宸洛揉了揉眉眼,不在关心皇帝还在批阅着的其他奏折,兴趣缺缺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金块珠玉镶着的青石砖映着昏黄的烛光,御案上摆着的紫玉麒麟镇纸上折射出瑰丽的色泽,就连原本浓淡协调,艳丽柔和的粉彩瓷杯,也反映着刺眼的光芒。各种明暗不一、或刺眼或柔和光芒交汇在一起,直刺得人头昏脑胀,流泪不止。
阵阵眩晕感涌现,止也止不住。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到皇宫各处掀起了阵阵腥风血雨。青衣卫的身影混合着血肉纷飞的场景映入眼帘。
“太子殿下,皇城纷乱因你而在,”清脆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淡淡的恼意,“你,就不悔吗?”
“孤要后悔什么?”站在尸海中,李宸洛挑了挑眉,“若不是你,孤如何会做那样的梦?又如何会有而今这场腥风血雨?”
“你把这个当做梦?”那个声音顿了顿,语带讽刺,“那是你的心魔,若不是你运气好,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吗?”李宸洛面无表情,或许是在梦境里,如今他却是及冠时的模样。
他缓缓走向暗处,右手不动声色的探向腰间——身为皇太子,他被准许随身佩剑。
“孤怎么觉得,那是你弄出的幻觉呢?”
末了,手中的长剑直刺向前方。然,却是空空如也。
“小太子,想要杀了我,你还没有那个能力,”那人低低的笑了笑,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想要杀了我,你还是再练个几年吧。”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