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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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池鱼独坐在房间里，面前摊着一本翻开的书。
林池鱼盯着书，时不时翻动一页，看得很认真。
其实他在思考事情。
林池鱼一向很擅长伪装自己，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看出他的心情和思虑，这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
林池鱼想，齐自的话可能说对了。
他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可能来自医生口中那“不幸的童年经历”造成的，也可能来自其他方面。
但林池鱼什么都记不得了。他无法下手，脑中也思绪纷飞如乱麻。
他在努力让自己冷静地接受“即使什么都忘光了还要在一个很危险的环境中找寻真相”这种事情。
这简直堪比有满级装备却半路掉落的小白一下子空降到难度最高的Boss副本。
林池鱼静坐一会儿，又去床前的小书柜里翻了翻，他的书摆放在书架上，从小到大排列整齐，林池鱼看的书就是从那上面拿的。
旁边的笔筒里笔也是令人发指的整齐。
整整齐齐一家人，真是赏心悦目。少了谁也不行，太很容易被发现，这就有点麻烦了。
忽然林池鱼站起身，抬起手把这些书和笔哐哐倒出来，零散的书和笔散落在桌面和地上，而他面无表情，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突如其来地像疯子的行为有何不对。
林池鱼又蹲下身去一一捡笔和书，有些笔滚到了床底下，林池鱼俯下身子去摸索。
刚刚滚到床底下的笔是三只，而林池鱼摸出来四只。
多余的一只像是很久以前就丢在那里了。
林池鱼偷偷地把这只多余的笔别到了自己衣袖内衬里，又直起身来若无其事地收拾桌面，重新整理好书柜桌面。
之后，林池鱼又去了厕所。
关上马桶盖坐在上面，他拉开抽纸盒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黑皮笔记本放在膝上。
林池鱼把袖口里的笔拿出来，细细打量。
这是一只通体暗金的钢笔，细长有质感，笔尖处做工细致，扭开看墨囊，满墨。
林池鱼看着地面思索这笔的所有者，手里摩挲着笔身，摸到扁平的笔夹处指尖忽然触到了什么弯曲的凹槽。
林池鱼第一时间想到就是刻字。
他低下头去看，事实确实如此。
笔夹上是三个大写的英文字母——“G·J·N”。
林池鱼看着这三个字母皱眉，这只钢笔一看就价格不菲，拥有者一般会选择刻上自己的署名。
就算是当做礼物给予的，笔上一般也会刻上接受者的署名。
很显然，这支笔不是自己的。
林池鱼瞬间想到了一个人选，那就是他自己的恋人。
想到自己的那个恋人，林池鱼心里就莫名涌起急促的感觉，变得很烦躁不安。笔记本最后一页的那行字一直在他眼前里反反复复出现，耳边也有个声音在蛊惑他：“找到他……找到他……”
他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仅凭齐自一面之词，怎么就能断定他一定有个恋人。
他自醒来所遇到的事情既觉得是既定事实，但又感觉疑点众多，轻而易举就可以被推翻所有理论。
他需要知道更多，所以他需要去找沈莫湘。他得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林池鱼把钢笔轻轻夹在笔记本里再小心放好，最后关上暗格。
离开厕所的时候还摁了一下按钮，做到有备无患。
刚要打开房门，一道冰冷的广播声在耳边响起:“活动时间已到，请各位病人前往活动区自由活动。”
广播反复播放了三遍，林池鱼挑眉，这倒是给他和沈莫湘的谈话制造了机会。
这时房门被敲响，门外有人在说话:“池哥，一起去活动区吗？”
是曹长莺的声音。
林池鱼打开门，曹长莺站在外面，身后路过了几个去活动区的病人。那些病人走过林池鱼门口时都轻轻偏过头，似有似无地在盯视着林池鱼。这让林池鱼生起一股难言的恶寒。
这时，耳边又听到了沈莫湘张扬的声音:“你俩不去活动区净搁门口聊天啊？”
林池鱼跨出来，反手关上门:“走吧。”
到了活动区，林池鱼才发现原来这里就是个图书室。
所有病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目光专注地看着这些书。
当林池鱼他们三人出现时，所有人转过头对他们行了三秒的注目礼，又默默收回目光。
这给林池鱼一种除了他们三人其他人都非常不正常的感觉。
林池鱼转念一想，这里是精神病疗养院，送进这么压抑的A区正常人都得逼成不正常的。
林池鱼三人寻了个偏僻的角落。林池鱼则随便抽了本书看，沈莫湘坐在他旁边，手里的书暗黑风格的封面上《鹅妈妈童谣》这几个大字，而曹长莺坐在林池鱼的对面，手里捧着一本美妆穿搭相关的书。
林池鱼随手翻着手里的书，他在等沈莫湘先开口。这是一场较量，谁先开口，谁就处于被动。
如他所料，沈莫湘果然先开口了，她转头问林池鱼:“你听过《鹅妈妈童谣》吗？”
“听过。”林池鱼点点头，知道那是本暗黑童谣，其中《谁杀死了知更鸟》这个童谣耳熟能详。
“那我给你推荐这一篇看看，”沈莫湘说着，把翻开了书推到林池鱼面前，“我很喜欢这一篇，因为很真实。”
林池鱼垂下眼，发现标题写的是《一个扭曲的男人》。
“一个扭曲的男人，走了一条扭曲的路。
手拿扭曲的六便士，踏上扭曲的台阶。
买一只歪歪扭扭的猫儿，猫儿抓着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们一起住着歪歪扭扭的小屋。”
林池鱼抬起头盯着沈莫湘:“这是写精神病人的。”
“没错。”沈莫湘挑挑眉说道，“这个男人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他看到‘扭曲’的世界对他来说就是正常的。这就是他所以为的世界。”
“所以，你怎么知道你看到的不是扭曲颠倒过后的世界？”
沈莫湘笑眯眯地看着林池鱼。
林池鱼眼神一沉。
颠倒世界……沈莫湘看来确实知道一些东西。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曹长莺从书里抬起头，茫然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池鱼和沈莫湘收回目光，一同朝曹长莺笑道:“没什么。”
曹长莺:这样更有问题了好吧……
林池鱼又把目光投到自己书上，嘴里随口问道:“那男人看到的是真实的世界吗？”
沈莫湘笑吟吟地说:“当然是真实的，只不过是被自己扭曲过后的而已。”
曹长莺:我越来越听不懂你们说话了……心好累.jpg
看到曹长莺迷茫混杂着绝望的死鱼眼表情，林池鱼没忍住笑出来。
这个曹长莺确实有点意思。
曹长莺小声佯怒:“池哥你还笑我！”
因为选的位置比较偏，没多少人会听见，声音稍大一点还是可以的。
林池鱼盯着曹长莺很久后，忽然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曹长莺……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曹长莺迷惑更加严重了，几乎化为实质，但还是乖乖答了:“我的名字取自‘草长莺飞二月天’这一句。本来吧，我妈怀我的时候觉得我是个女孩，就满心欢喜地给我取了这个名，那知我生出来居然是个男孩，但是这名字也就这么用下来了。”
曹长莺叨叨絮絮地叭叭不停，他隐埋在心底深处的回忆和抱怨全被林池鱼那一不着调的话勾出来了。
林池鱼和沈莫湘也不嫌弃，很有耐心地听着。
“出生后有个道士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本是女儿身但错投男胎，十八岁之前应当成女孩养方可保我平安顺遂。”
“我妈也就真信了，把我当女孩养。可我到了初中年纪的时候我就真的对那些女孩子的东西表现出非一般的喜欢和天赋，打扮穿衣什么的我在学校里一向走在时尚前沿。我妈都说我特别适合穿裙子，我这张脸和这双手天生适合用来化妆，我也觉得那些裙子好漂亮的。”
曹长莺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少年人的骄傲自豪，但随即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颇为尴尬的样子。
林池鱼没有开口，沈莫湘则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曹长莺重复了一遍沈莫湘问的话，“然后到了高中就被一群直男癌举报了，之后就来了这里。”
他把痛苦的遭遇和原因说得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曹长莺还在嘀咕：“道士还说这样我18岁前会平安顺遂，等我出去我就举报他骗钱……”
但来了这，曹长莺一辈子也出不去了，他也不会再穿上什么漂亮裙子了。
他才17岁。正是少年一生最容易心动和肆意张扬的年纪。
气氛又沉默下来。
曹长莺挠挠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一下子僵掉了，便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慌张着开口道歉:“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林池鱼摇摇头安抚他:“你什么都没说错。”
沈莫湘又开口问道:“那你想过当一个女孩子吗？”
这真是个古怪的问题。
林池鱼偏头看看沈莫湘，发现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曹长莺，眼底有风云搅动。
听了这个问题的曹长莺一下子脸色爆红，口舌结巴:“我我我我我……”
最后他不结巴了，低下头看着书小声说了一句:“……当个女孩子多好啊。”
“真的好……吗？”沈莫湘开口，声音微涩。
林池鱼又去看沈莫湘，发现她艳丽的笑容下竟有一丝悲哀。
林池鱼又想到了沈莫湘进到这里的原因，心中了然了一些。
曹长莺埋下头，手指神经质地把书翻来翻去:“当个女孩子可以被人宠，可以大声哭，可以无理取闹……她们都是由糖果和云朵做成的，而我什么也不是。”
林池鱼皱眉，眼见这气氛又预渐凝固，他把自己抛了出来缓解尴尬:“那我来讲讲我的事情。”
曹长莺和沈莫湘一下子都望着他，曹长莺满眼好奇，沈莫湘满眼戏谑。
林池鱼看着他们开口:“我的名字来自‘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这一句……”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羁鸟……林池鱼觉得这两个字特别熟悉，不多的记忆告诉他好像是对他来说某个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你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吗？”沈莫湘偏头看他。
林池鱼回看过去，确定了一件事——沈莫湘知道这个人。
见曹长莺又要进入迷惑状态，林池鱼接着道:“我之所以进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和同性恋人向父母出柜遭到反对，然后被送进来的。”
曹长莺表示大为震惊:“什么？池哥你不是出车祸后因脑袋不正常才送到这里来的吗？”
说完曹长莺就发现声音过大，急忙捂住了嘴。
林池鱼一下子也无语了，沈莫湘听到的时候还在忍，最后“噗嗤”一下破了功，爬在桌子上闷笑起来。
林池鱼指指自己的胸牌无奈道:“我确实出了车祸，治好了后只是留下了间歇性失忆而已。”
“要是我真的成精神病了，我还在这一区，那我该到……”林池鱼一下卡住了。
沈莫湘接过话茬:“到B区去。”
B区里收留的都是真正的精神病人。
“啊确实，”曹长莺也脑子转过弯了，“那池哥你的恋人呢？”
林池鱼回答道:“我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在看向沈莫湘。
等话题又要继续下去的时候，无情的广播声又响起，召集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里。
林池鱼也没有问出沈莫湘他们之前到底进行了什么交易。
在回去的路上，林池鱼在进自己房间前和沈莫湘有段对话。
林池鱼:“你知道他？”
沈莫湘:“当然，这可是你交易给我的秘密之一。”
林池鱼:“他叫什么？他……在哪儿？”
一提到他所谓的恋人，林池鱼自己就紧张起来了。
沈莫湘:“他不在这，你以后就会知道在哪儿的。”
林池鱼:“那他叫什么？”
在进门的前一秒，沈莫湘转过头来说:“顾羁鸟。”
林池鱼的恋人，叫顾羁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