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乌云吃掉你》风怀

9、宋延

　　当蝉鸣渐渐褪去，军训生活也结束了。在这一个月里，有笑有泪，周佩雯幸运地抢了个李云朵做“压寨好友”。回学校的前一天便把人绑到家中得意洋洋地和父母炫耀。

　　“周佩雯，我该回去了。”可李云朵实在不适应兰州市长的豪华房，除了周佩雯，其他一个人都不熟悉，李云朵害怕陌生。
　　“不准回，今天你就给我睡在这儿。哪也不许去。”周佩雯果断地打断了。
　　看她的表情，周佩雯不禁有些疑惑，按道理看到这么豪华气派的房子，李云朵应该至少会一个劲儿地缠着她要住两天这样的，可现在看来，这发展势头有点不对啊。
　　“怎么，你不想住吗？还是说，你不想和我住？”周佩雯逼问她。
　　李云朵快速地说：“没有。只是……不太适应。”

　　李云朵从小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吃穿用度都得看主人心情。年少的她早早地明白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没会来接她回家的妈妈，更没有带她去游乐场的爸爸。而对他们唯一的印象，是梦里的雨夜中，厌恶地丢弃着她，毫不留情转身离开里的一男一女。
　　见她不是很想说，周佩雯也没为难她。心里却十分不爽快。之前认识的一些朋友，有哪个不想拼命往她家挤？或许，大城市就这这样的吧。没有什么事是钱解决不了的，也没有什么人是钱勾不到的。至少，兰州市是这样。
　　李云朵，真的不太一样。她总是拒人千里之外，性格又这么寡淡，别人绞尽脑汁地往这凑，她倒好，一个劲儿想着逃离。

　　周佩雯低头帮她收拾东西：“随便你，爱留不留。”
　　李云朵站在一旁，突然伸手止住她的动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在这……睡一晚……再走？”
　　话音刚落，周佩雯便书包一丢，上前紧抱着李云朵，怼着她的脸就贴上去：“明智。”

　　兰州市c区。
　　一条老旧的巷道里，几个人围着一个男孩。灯光是昏黄色的，很暗，巷子里很静。只有鞋子踩在地上，石子嵌入鞋底的声音和男孩的不断地哀求声。
　　领头的那个人手里攥着根铁棍，敲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那人的脸映在破旧的路灯下，嘴角已经破了，眼袋很深，眸子里似乎涌动着暗色的波浪。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再也……不不，不敢了。”男孩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并拢，苦苦哀求眼前的人。
　　“放过你？”那人微微挑眉，点了一支烟，轻抿一口，俯身将烟吐在他惊恐万分的面庞上，“为什么，要放过你？”
　　“我……我错了……我不知道她是你妹妹……我——”男孩颤颤巍巍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反手就送了他一个相当响亮的巴掌，声音十分清脆。
　　“说，哪只手甩的椅子？”男人凑近仔细瞧了瞧，“让我看看，左手……还是右手？”
　　“延哥，别跟他废话。直接上手吧。”边上一男人看不下，蠢蠢欲动。

　　男人不紧不慢地掐了烟，“啧，这该怎么会好呢？我这个人，一般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可是，我家妹妹被你一把椅子给送进了医院，现在还没清醒。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嗯？”男人挑眉，轻轻地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惊恐万分的神情，慢慢收紧。
　　“不敢……咳……不敢了……放过……”男孩的脸色渐渐变成了紫色，想要张口呼吸，脖子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掐住。
　　男孩渐渐体力不支，也没有力气反抗，双手垂了下去，就要窒息了。这时男人突然收了力气，脖子上的手移开了，男孩才有机会用力的狼狈的大口呼吸。
　　“延哥，要不我来？”一旁的华阳看他手又收了回去，试探着开口。
　　男人将手上的污渍在男孩的衣服上擦了几下，起身：“差不多得了，你还想闹出条人命来？”
　　华阳不敢顶撞，弯腰：“小弟不敢，延哥见谅！”
　　“知道该怎么做吗？”男人没动，话却是对跪在地上的人说的。
　　男孩的声音有些哑了，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知……知道。”
　　对方的回答令他很满意，也没再为难他，抬脚潇洒地离开了。

　　c区医院。
　　宋延走到外头，擦了擦身上的污渍，一番整理后，开了门。
　　“跑哪去了你，小欣都这样了你还在外头瞎晃？”宋延乖顺地听着母亲的斥责，也不生气，等她唠叨完了才走向病床边上，看着眼睛紧闭的人，没有说话。
　　宋母的视线落在宋欣苍白的脸上面容忧愁，“我这苦命的女儿就是太孤僻才会被人欺负去，这该怎么办好啊？”
　　宋延转身倒了杯水，一口饮尽，“小欣有我呢，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宋延说的漫不经心，眸子里却透着一股凉意。

　　宋母工作很忙，平时也不怎么管他，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女儿已经够让她操心的了。所以，她也不知道除了上学宋延其他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这么一说，宋母倒是想起来了：“楠大明天正式开学了吧？逃了个军训，接下来就给我老老实实上学去，别老和那些街头混混搅和在一起，你收拾收拾，明天给我回学校去。”
　　身为混混中的头头的某人不同意：“不去。你工作那么忙，小欣谁来照顾？”
　　“这不还有你爸吗？”
　　哦，差点忘了还有我爸。某人恍然大悟。
　　“我爸呢？”从进门到现在也没见着他老人家的身影，宋延不禁有些疑惑。
　　“付钱去了。”
　　宋延没说话，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的时候，床上的人动了动，立马吸引了俩人的注意。
　　“小欣，醒了？还疼吗？”宋母俯身牵住她的手。
　　宋欣先是惶恐地缩了缩，见是母亲和哥哥，才缓和下来。她清澈的眸子看着一旁的宋延。
　　宋延走上前：“疼吗？”
　　对方闻声极慢极慢地点了头。

　　宋延打心眼里疼他这个妹妹，自小就护在身边，谁都碰不得的那种。小时候因为自闭症，宋欣没少被人嘲笑，被欺负了也不会跟家里人说，直到宋延偶然发现了，事情都过了好几天了。
　　宋延性格不好，脾气也阴晴不定，唯独对他这个妹妹呵护有加，把仅有的温柔都给了她。打架也是那时候一点一点练出来的。

　　正在这时，身后的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畏缩的人影立在门外。
　　看见来人，宋延下颚微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见那人一对上宋延的目光就慌得立马低下头，动作极轻地关了门。
　　“你来干什么？”宋母立马认出对方便是把宋欣砸伤的李家林，脸得拉了下来。
　　宋延却只是双手环臂，戏谑地看着来人。
　　只见那人在三人的注目下来到床边，刷得就是一跪，膝盖骨把地板敲得震天响：“对不起！我错了……真的对不起……宋欣，我……知道错了。”
　　宋欣双眼平静地望着他，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李家林不敢去看宋延，抬手就想给自己两巴掌，还好宋母即使阻止：“行了，也别再说抱歉的话。现在这种时候，你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事情已经造成了！”
　　宋母叹了口气，“也都怪我啊，不然我们小欣也不会遇到这些糟心事。”
　　宋延也没再为难他，李家林走到门口，见宋延也再看他，便再次低头道歉：“真的……对不起。”而后转身便出了门。

　　“小延啊。”宋母唤他。
　　“怎么了？”
　　“要不，让小欣转学吧？”宋母想了很久，还是不放心宋欣在现在所处的学校，毕竟那儿混混还是太多了。
　　“转学？转去哪？”
　　宋母突然眼睛一亮：“哎，你们学校对面不是有所高中吗？让她去那读吧，有你在对面还能照顾到她。”

　　楠大对面那小破学校？宋延有些质疑，这所高中师资匮乏，学习资源又很落后，都是好几十年前老房子，还没来得及改造，怎么想也说不上好。不过，离得近这点他确实可以更好的保护她。
　　宋延思忖许久，点点头：“也行。如果她愿意，我现在就给她去办。”
　　宋母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开口，语气温和，“小欣，你喜欢现在的学校吗？”
　　对方没说话。
　　宋母也不急，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宋欣这才摇了摇头。
　　“不喜欢是吗？那我们换一个学校怎么样，就是去另外一所学校，哥哥就在你对面哦。”
　　宋欣看向宋延，对方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宋欣想了半晌，才点点头。
　　“好，那我这就去办。”见当事人点了头，宋延便转身抬脚出了门。

　　李家林阴着脸走到走出医院，才快速地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等了几秒，电话接通了。
　　“小鹏？”
　　“爸，和您说件事儿……”

　　李家林家庭优越，父亲是兰州市市长的得力助手，母亲也和市长夫人保持着亲密的关系，正是因为有这种关系，无论是幼稚园，小学，初中，还是高中，李家林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才养成了蛮横的少爷脾气。
　　这次其实是看宋欣不顺眼，故意挡了她的道。对方也不会生气，就这么干站着，李家林叫她给他写作业，她没理会，这才让他冒了火气，一时也没把持住。谁会知道这个自闭傻子家里边儿还有个街道混子，做事也真是够狠的。李家林是个相当记仇的人，他不会白跪，这件事肯定没这么容易了结。

　　在周佩雯家住了一夜，第二天李云朵是和一起坐私家车来的学校。懒得听家里头司机师傅的叮嘱，周佩雯就拉着李云朵下了车。
　　“上学第一天！”周佩雯似乎心情很愉悦，走起路来步伐轻快。
　　回到宿舍后，吴佳沂已经在那很久了。
　　“待会一块去上课吗？”经过上一次的相处，吴佳沂是打心底的感激李云朵。
　　李云朵爽快答应。
　　周佩雯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还是一如既往地疏远她，但毕竟李云朵上次背她去医务室，还一直陪着她，感激是很正常的。

　　第一节是西方经济学，李云朵三人赶着铃声进门，在最后几排找了个角落坐下。
　　“首先，感谢各位选了西方经济这门课，使得我们有缘在这里见面。不过在我这儿点名是必须的，别想着让同学顶一下名，一旦发现扣学分，没得商量。”
　　“哇.这么严？”
　　“我怎么就脑子一糊涂换了这门课？”一些人开始低声哀叹。
　　“现在开始点名。”
　　“徐洁儿。”
　　“到。”
　　“李云朵。”
　　“到。”
　　……
　　“最后一个，宋延。”
　　“……”
　　“宋延。”见没人回答，讲课老师抬起头来，“宋延没来吗？才第一节课就想光荣的扣学分吗？”
　　还是没人回答，讲课老师点点头，翻开记录本，众人深切地替这个宋延感到同情，老师正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大门被踹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姿立在门口，似乎是慢慢走过来的，衣服也没乱，顶着个寸头就要往里走。

　　“站住。”老师喊他，“第一节课就迟到，有什么感想吗？”
　　宋延闻声低下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过了一会又抬头：“报告，没感想。”
　　“你！”老师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中有团火，却也没地方撒。
　　无视老师的愤怒，宋延长腿一迈直奔后排。扫了一圈，宋延与李云朵隔了三个位子的距离坐下，二郎腿一翘，盯着讲台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一系列动作在众多同学间引起了热议。
　　“我去，好拽一男的！谁啊这是？。”
　　“你连他都不知道？宋延，咱们c区有名的混混，心那叫一个狠毒，被他逮着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唉唉唉，不是说是个学霸吗？听说高中就是全校第一呢！关键……关键人家上课从来不听的，有时候，还会逃学呢！”
　　“卧槽，还有这种操作？这不就是传说中从来不听课，考出来分数分分钟碾压你的学神级别的人物嘛？”
　　“人不可貌相啊……”
　　底下的同学众说纷纭，周佩雯凑了会热闹，头又缩回来，越过李云朵去看那学神，只见学神悠哉地翘着个二郎腿，低头打着游戏。

　　周佩雯视线收回来，又看向李云朵：这人挺厉害啊。
　　李云朵:……
　　她其实啥感觉也没有，精神集中地听老师讲亚当斯密这一伟大人物。

　　打铃后，老师跑得比学生还快，蹭的就没影了。李云朵起身，却见周佩雯朝着宋延的方向挪了几步：“同学，挺厉害啊。”
　　“滚。”宋延压根没看她，快速起身，边玩着手机就走了出去。
　　这边李云朵赶紧挡住快要爆发的周佩雯，十分无奈。
　　周佩雯：“他什么态度这是？让我滚？艹，够拽的啊！”
　　那你还惹他。李云朵内心抱怨。

　　出了大门，宋延在一边的草坪上踢着石子，播了个号码。
　　“喂。”是宋母的声音。
　　“怎么样了？”
　　“差不多办好了，没什么问题的话，等小欣出院就可以直接去读了。”
　　“嗯。”宋延挂了电话，这才愉悦了些。抬脚刚想走，又来了一通电话。宋延看了看，是华阳。
　　接起，“有事？”
　　“延哥！延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