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橘红色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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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润做梦都没想到，再次跟林杳见面，是在通往二中的公交车上。
车上人挤人，大部分都是学生，几乎人手一把伞，垂在腿边，或躺在脚旁。上车的时候往往是各种事故的高发期，什么你的雨伞把我的衣服蹭湿啦，什么人太多不小心被绊倒啦，什么没座位啦后面的不要往前挤了……
林杳和言润都很幸运，谁也没有抢到位置。他们和一群少男少女一起靠着扶手站着，中间隔了差不多三四个人。
和车上的大多数同学一样，言润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林杳那边看。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引起了他们的好奇。
而林杳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的目光汇聚点，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想得出神。
“哎，你看那个，是不是二中的新生啊？”在言润旁边坐着的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对着旁边的另一位短发女生小声地说道。
“同问，好好看啊我的天，皮肤好白啊，羡慕了羡慕了……”短头发的女生又偷瞟了林杳几眼。
两个女生窃窃私语的，言润离那么近想不听也不行，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摸索着兜里的随身听想着要不要听个歌自动屏蔽，忽然，他余光瞥到那个扎马尾的女生举起了手机，正对着只能看到侧脸的林杳。
身体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他抽出手来，挡住了摄像头。女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解地看着言润。
“你做什么？”
言润挡完了，才又发现自己多管闲事了。他缩回手以掩盖自己的不知所措，斟酌了一下措辞后稍有磕巴地回答:“呃，我觉得……偷拍陌生人，不太好……”
好像显得更多管闲事了一点……
女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跟朋友说话了。
“哎，那不是言润吗？”
“谁？那个咱班班花追到现在还没成功的？”
“是啊，邱晴那天特意去约他周末一起吃饭啥的，不是被拒绝得很干脆么？”
“依我看啊，邱晴那么漂亮，成不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
言润心想这俩姑娘能不能稍微收敛点，刚想解释自己对邱晴真的没有想法麻烦她们告诉她不要再做些令大家都不愉快的事了，公交车就到站了。他顾不得她们又在谈论他什么了，随着同校的学生快速地下了车。
雨停了，但并没有要出太阳的意思，空气里都是黏腻的气息，天不像往常那样蓝，反而有点灰蒙蒙的，阴沉、使人烦躁。言润下车之后，只因回头多看了公交车一眼，就再也寻不到林杳的影子了。
言润只好先去班级报道。他轻车熟路地向左拐了个弯，看见了记忆里的花坛后又往前走去，刚迈出个两三步，他才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今年好像高二了来着，教室应该在楼上，而且刚刚应该右拐……言润在心里暗自问候了一下不知道是谁的母亲，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原路返回。
事实证明，时间确实走得很快，例如转眼，言润在这个学校呆够了一年，再例如，他明明及时地认识到了错误并返回，但还是迟到了。
教室门口不仅有一点也不温柔的英语老师，还有一点也不聪明的严南济。
“你俩感情真好，开学第一天迟到都一起，这不在门口站到早读课下课，说不过去吧？”英语老师正在气头上，言润也没有第一天就惹事的想法，就走到严南济旁边站定，盯着自己的鞋子试图转移注意力。
“兄弟，真没想到你这么好，竟然陪我一起受罚。”严南济一副要跟言润拜把子的感动，都快把自己说哭了。
“你正常点，牌子那事我跟你还没……”言润抬头，本来想嘲讽一下严南济，结果跟对面的林杳对上了视线，“完……”
严南济听这明显低了八度的字，同样往对面看去。
“这兄弟谁啊，那么勇，不穿校服……还擦粉？”严南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什么擦粉，人家天生的。”
“你别以为我不懂，哪个大老爷们这么白？”
“没准人家一个能干翻你两个。”
“你认识啊，凭啥这么说？”
“切，猜的。”
“外面的要说进来说！”英语老师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把严南济想要争辩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只能不老实地在言润手上掐了一下。
这一声也惊得林杳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嗯，没错，他看到了……严南济牵着言润的手，而且此刻两人正眉目传情，气氛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他在脑海里默念了三遍非礼勿视后赶紧低下了头。
言润刚想趁英语老师不注意偷偷地跟林杳打个暗号什么的，走廊拐角处就传来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清脆声。
“完了完了完了，大姐头来了，咱第一天上学就迟到，我这么年轻还不想死啊。”严南济不敢看了，把头靠在言润肩膀上不肯起来，仿佛这样秦晓燕就看不到他了一样。
所以林杳听到声音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严南济小鸟依人地靠在言润肩上，一脸娇羞的样子。林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言润也挺担心，他倒不怕秦晓燕，就是她训起人来不仅啰嗦，声音还特大，基本被她训过的学生在附近几个班级都红了一把。
但秦晓燕这次不是冲着他们来的，经过严南济和言润身边的时候，她只是皱了皱眉，随后脸上立马带上了笑容，向对面的林杳走去。
“林杳同学吧？这次是我们的工作没到位，没有叮嘱班主任没事先跟任课老师商量好，我看早读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先带你熟悉一下校园吧——那个，言润！”秦晓燕说到后面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把三个人都吓一跳。
“啊？”言润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点名，赶紧把粘在自己身上的严南济拽了下来。
“带新同学熟悉环境，将功补过，下回别迟到了！”秦晓燕一脸严肃。
“得嘞。”言润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拍了拍不舍俩字都写在脸上的严南济，示意林杳跟自己走。
其实林杳昨天就被拉着强行介绍了二中的角角落落，从学校的大礼堂到花坛里的犄角旮旯，听得头都快晕了。
“你不是一中的么？怎么在这？”言润边走边提出了疑问。
林杳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眉头皱起，抿了抿嘴唇，沉默着装鸵鸟。
“呃……你认识萧屹明？”言润不得已，只能换个话题了。
“嗯。”
“感觉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随即就是一阵沉默。
言润见状也不自讨没趣，领着林杳介绍了一下学校后就回班级了。
班里这个时候乱成一锅粥，干什么的都有，言润前脚刚走进去，严南济后脚就跟上来了。
“哎，你猜猜，对面班那哥们什么来头？”严南济随意地把手搭上了言润的肩。
“……”
“据说啊，从一中转过来的，成绩甩我这种人两百多条街，甩你这种十几条街。哎我就纳闷了，一中师资那么好，来二中干嘛，二中只有海中地和大姐头。”严南济嘀咕着，“我还听说，萧屹明挺看重这个学生的……早退就为了去接他！我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待遇！”
“你问问海中地同不同意。”言润指着刚进来的，只有头顶中间头发旺盛，挺着啤酒肚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物理老师。
“那还是算了……”
严南济一上物理课就犯困，也没心思找言润聊天，趴桌上就开始睡，言润也在神游，碰到重点才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啊，物理真讨厌啊。”严南济打了个哈欠。
“当初选文不就行了，何必呢。”言润回答。
“这不是怕你寂寞么，毕竟你除了我也没什么朋友了。”严南济说完就睡。
“……”
言润的座位靠门，后排，从窗户往对面班望，刚好能看到林杳的侧脸，林杳一边听一边做笔记，手就没停过，有时候眯起眼睛盯着黑板上的题思考，想一会写一会，很认真。
突然，林杳可能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习惯性地就把左手拇指放到嘴边，边皱眉边咬了几下，右手则写了又划，划了又写。过了几分钟后，林杳放下了左手，用笔在纸上画了个圈，看着纸上的东西，眼睛都亮了起来，然后笑了。
言润看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笑了。
“言润！笑什么呢！上来写题。”海中地不满的声音才把言润拉了回来。
言润眯了眯眼，扫了一眼黑板上的题，思考了一下，上去把过程详细地写了下来，然后在众人惊呆了的目光中走下了讲台。
“不是吧这不是还没学么……”
“终于知道这货为什么成绩这么好了……”
“我也终于知道邱晴为什么要追他了……”
“……”
其实言润看到这道题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以海中地的讲课速度，这块内容不可能已经上完，在知道了海中地想刁难自己的目的后，言润为暑假看花店无聊预习了一下课本的行为感到庆幸。不过下回可能没这么走运了，他看到了海中地眼里明显的恼怒，估计还得找他麻烦。
啧，美色误国啊……
一天下来言润跟林杳别说交集了，面都没见几次，也就在去食堂和去厕所的路上打了几次招呼，就没有下文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言润整理着东西，心里还在想着早上跟林杳的谈话，想着想着，旁边冷不防传来一个声音。
“言润！”
言润的心脏今天多灾多难，这已经是第三次被吓着了，转头一看，是邱晴。
邱晴是走廊那头那个班的班花，人美声甜还多才多艺，成绩也不错，几乎没什么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执着，言润现在见到她就不知道怎么面对。
“今天没空，说什么都没空。”言润背起书包就从邱晴身旁走了过去，没等严南济就先走一步了。
“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严南济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好兄弟在妹子面前的形象，跟邱晴友好地说了再见，邱晴也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言润刚走到一条窄巷子的路口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心情顿时极差，开学第一天就有人得罪吕成亮，什么仇什么怨啊，得了，他既不想插手，也不想换另一条路，这巷子就这么窄，要走就避免不了冲突，三四过后，他决定，抽根烟，先看戏。
言润看了几眼，想了解一下情况，这一看不得了，那个又高又瘦，用严南济的话说就是擦了粉的人，不就是林杳么。他手一抖，烟掉到了地上，“艹……什么缘分。”
“就你小子叫林杳？”吕成亮叼着根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没他旁边的两个跟班有气势。
“是，请问你们有事么？”林杳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找的就是你！勾搭邱晴的那小白脸就他丫的是你吧，活的不耐烦了啦，就你也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吕成亮把烟摔在了地上，然而还是没什么气势，“跟之前言润那小子一样，我找不了他什么麻烦，但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不教训你一下我还怎么混？！”
“……”
“我去，这么说都不生气，别是怕了吧。”言润秉承着吃瓜群众的原则，掸了掸烟灰继续吐槽，“不过吕成亮脸皮也够厚的，长这样还说人林杳，这他娘谁给的自信啊，把恃强凌弱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可下一秒忽然就打起来了，第四次受到惊吓的言润赶紧站了起来。
不过他想象中的血腥场面没发生，林杳还是有点三脚猫功夫的，躲过了吕成亮迎面而来的拳头，但论打架，肯定是吕成亮他们占上风。
言润觉得再不帮就说不过去了，他估量了一下那伙人离自己的距离，丢掉了烟头，用力把书包扔了出去。
书包按照言润的计划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吕成亮的脸上，吕成亮骂了句脏话后倒在地上，他跟班也愣了一下，连忙去扶他。
言润趁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冲了进去，一手抓起书包在刚坐起来的吕成亮头上又进行了二次伤害，一手牵起林杳就开始跑。
身后是一阵叫骂和脚步声，论地形无疑还是言润清楚，带着林杳拐七拐八地终于甩掉了吕成亮等人。
两人走到街上，言润才意识到自己还牵着林杳的手，连忙放开了，颇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
“人没伤着吧？”言润觉得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
“嗯，谢谢你。”林杳回答。
“你和邱晴怎么认识的？”
“今天是她带着我到了我的班级，不过她说什么也要问我的联系方式，她帮了我忙，我就给了。”林杳回忆了一下。
“……”
接着就是无言的沉默，言润不是个会找话题的人，和严南济玩在一块儿也基本是严南济在说个不停他插几句嘴，头一回碰到林杳这种不爱说话的，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聊天。
“这天真好看。”林杳忽然发话，眼睛却盯着天空。
言润抬头，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晚霞千里，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美景，有些煞风景地转头看向林杳，“这有什么好看的，昨天的晚霞更……”
橘红色的晚霞把天空、大地、高楼、世界万物都染成了橘红色，且愈来愈红，愈来愈深，也许今天神女打翻了橘红色的染料吧。在这个橘红色的世界里，面前的少年是最耀眼的，他看着天，橘红色映照着他柔和的侧脸轮廓，他的嘴角上扬，抿嘴浅笑。
“你说什么？”林杳转头。
言润回过神来，笑了笑，回答道:“没什么，你说的对，今天的天，最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橘红色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