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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沉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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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平复了情绪就请徐大夫去休息了,劳烦人家忙活了大半晚上,他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孩子吐过了,石大婶给喂了粥,又灌了药,好一番折腾才哄着孩子又沉沉睡去。
……
翌日,天蒙蒙亮,春桃一家早早就醒了过来,昨日发生那样的事,谁也睡不安稳。
今儿该王秀英干活,她睡不着就早早起来去院子里忙活了!
郑文谦因为昨日开祠堂之事,夫子给学子们都放了三日假期。他一起来也给王秀英帮忙去喂猪喂鸡。
春桃出了房门,看见郑守业在编一个足有一人高的竹筐!好奇的开口询问,“爹,你编的这是什么?新接的活儿吗?”
“爹没能力给你亲手报仇,这是今日要将钱红沉潭的笼子!爹昨晚跟里正悄悄说过了,这个我要亲手做了!也算是为你报仇了!”郑守业哑着嗓子说。
春桃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你快别杵着了!你爹忙活了一晚上,就让他编去!不做好了,他心里不舒坦!他眼睁睁的看着你从河里沉下去,这些日子就没睡安稳过!”
春桃闻言鼻头一酸,心里沉甸甸的说不来什么感受,酸酸的,软软的,又暖暖的。
春桃只点点头,就想给王秀英帮忙做饭,却被拦下了,只让她好好休息,别的事儿有她忙活呢!
……
郑文谦在猪圈后头的菜地摘菜,闻言也笑着称是。
时候还早,也就早上六点多的样子,其他房里人还都没起,郑清影也呼呼的睡得正香!
春桃坐着跟郑文谦一起编筐子,王秀英在厨房忙活着早饭。
“扣扣扣”大门忽然被敲响。
王秀英在围裙上抹抹手,拦下去开门的郑文谦自己开了门。
来人说是族长让通知众人巳时末在村东头河畔集合。
王秀英留人吃饭,来人只讨了口水喝便告辞离去。
不一会儿,几房众人都起了身,用过饭后,王秀英转告了族长的通知后就各自散去。
春桃一家各忙活各的,整过地的郑守业和郑文谦坐在廊下编筐子,春桃闲不住就打扫一家人的两间屋子。
王秀英去整理菜地,顺便摘了菜回来早早做了饭,一大家子吃过饭便往河畔走,沿途遇上不少人家,汇成一道人流,浩浩荡荡的涌向河畔。
族长、里正、还有巡逻队的青年们都已经在河畔等着了,族长昨天折腾了一天,年纪大了,身子骨有些不好,这会搬了个凳子正坐在一边儿休息。
钱红被花大绑嘴里绑着块破布跪在地上。
人陆陆续续的到齐了!
里正喊了几嗓子确定了每家每户都有人到场后,就开始讲话。
“各位,安静。”
人群一下子静悄悄的,里正细细将所有经过复述了一遍,昨晚大伙儿都回去了,后续的事儿没人知道。当听到石家孩子是被钱红拐走当做逃命筹码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有那些个疼爱孩子的妇人,甚至上前冲着钱红吐了几口口水!钱红麻木着脸没有躲闪,跪在那里就像是一尊雕像。
“我郑家村延续几百年泱泱大村,近百年都不曾出过如此穷凶极恶、低作下贱之事!我身为一村之长,惭愧至极!”
“今日,将罪人钱红沉潭!在座各位都把眼睛瞪大了看着!这就是胡作非为的下场!还有昨日赵传断指,再有下一次,就不仅仅是断指了!无论男女老少,望以此为戒!”
“村长说的是!”不断的有人复合。
春桃看着钱红,没有吭声。
“午时将至,准备行刑!”里正声音亢亮。
“杀了她!杀了她!”不知谁先出声喊了起来,渐渐的,大家声音连成了一片,响彻天地。
有个汉子抱了块有婴儿大小的石头过来,后头跟着两个抬着竹笼的青年,郑守业也跟在后面。
春桃认出来,这正是早晨起来看到自己爹编了一晚上的杰作,她抿了抿嘴,看了眼钱红,心里有股情绪不知是大仇得报的快慰还是对钱红的怜悯。
毕竟是一天活生生的人命!春桃心里 胀呼呼的,难受的不行!
几个妇人上前帮忙把石头绑在了钱红的身上,然后准备将她塞进大竹笼里。
“慢着!”钱红声音嘶哑着,大喊道。
一旁的妇人手下顿了下,没理她继续推她进去,人群也依然在高喊着!
钱红拼命把一个妇人撞倒在地,自己匍匐在地上,尖利的嗓音几乎要划破天际!
“里正大人!”
里正抬起手示意,所有人顿时停下呐喊声,除了几个被吓得“哇哇”哭的小孩子,天空中略过几只飞鸟发出几声嘶鸣。
“说罢!”
“我有几句话要跟赵传说!”钱红粗喘着气趔趄着爬起来。
“传哥儿,你过来!”声音柔肠百转,带着一分嘶哑,别有一番韵味。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石家人托人看着孩子,这会也来了,石磊这会更是出离愤怒!
“都死到临头了还要勾引人,水性杨花的贱货,你们还不快沉了她!”石大婶也更激动了。
“石家的,人之将死,随她去吧。”
里正发话了,二人不再开口,只是瞪向钱红的目光更为凶狠。
赵传跟着孙氏原本站在人群边上佝偻着腰,周围人的冷嘲热讽让他恨不得原地消失才好,钱红一开口,他瞬间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让他背脊发麻……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赵传看着钱红狼狈的模样,明明脸上洋溢着笑容,却有泪珠不断划过嘴角,鬓边乱糟糟的碎发贴在脸上,眼泪顺着头发落入泥土里。
落入赵传眼里,显得整个人凄美得紧。
他不由自主抬起步子,在众人的嘲弄声中,朝着这个跟自己好了好几年却又沦落如此的女人走去。
两人恩爱的一幕幕从脑中闪过,赵传心底泛出一丝疼痛,眼角含泪,在钱红身边站定。
“传哥儿,你来了。”
“有什么话你说吧。”赵传声音温柔得紧。
钱红身边有一个妇人勿地“呸”了一声,被身边的人扯扯袖子才不甘不愿的背过身去。
钱红软着眼神望着赵传,灰头土脸中也露出一丝娇媚,“你凑过来,我有话要跟你一个人说。”
赵传只踌躇了一秒就蹲下身子,侧着头倾向钱红。
然而什么话也没有,他只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痛楚从耳朵上传到了心里。
钱红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耳朵!
鲜血顺着钱红的下颚不断的流下,赵传痛苦的大嚎,拼命厮打钱红,众人回过神来也赶紧上前要分开二人。
就算有人在钱红腮帮子上使劲拍打也没有用,钱红的嘴巴像一把钳子一样紧紧的咬住了赵传的一只耳朵。
拉扯赵传的几人突然感觉到手里一轻,跟着赵传一起跌坐在地。
抬头一看,钱红血红着一张嘴,吐出一块东西,仰天大笑起来,诡异的笑声让众人都不寒而栗。
里正忙招呼徐大夫过来。
孙氏奔过来哭的跟家里死了人似得,赵传疼的满地打滚,徐大夫上前拿死命挣扎的赵传没有办法,一个汉子问他要了包伤药粉,徐大夫有随身带一些常用药的习惯,没想到还给用上了。
孙氏瘫软着起不来。
几个汉子把赵传按住,拿开他的手,只见脑袋侧边剩一个血洞,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人赶紧撒上药粉,赵传痛的声音都哑的不行,徐大夫拿了块破布赶忙给他一层一层紧紧缠起来。
赵传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却还是挣扎起了身,左摇右晃着快步走到发疯狂笑的钱红身边,脸上凶狠异常,扯住人推进竹笼里,钱红还是看着他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一脚将笼子踢进水里,赵传整个人退了两步,然后倒地晕了过去。
里正高声招呼人把赵传抬到医馆去了。然后找了个后生看着河水防止钱红没死成,因为赵传把笼子踢下去时候竹笼并没有锁。
发生了这种事,里正也没心思说什么,只训斥了众人几句,就让大伙儿散了。
老族长叹了口气,摇摇头往回走。
……
春桃一直木着身子看着这一切,钱红落水以后,她就感到浑身一松,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体外。
可能是原主大仇得报,怨恨已消,这才自行散去了吧!
春桃原本应该高兴的,但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从小生活在法制社会的她看着一条生命逝去在自己眼前,她心里沉甸甸的。
为钱红悲哀,也为自己悲哀。
这样一个可以随时私自处置人命的年代,她真的能玩儿的转吗?!私通不论放在哪个年代都是不对的,但也罪不至死啊!
钱红杀了春桃固然可恶,可有何尝不是出自对死罪的畏惧,春桃在自相矛盾中慢慢到了家。
二房众人看她有点恍惚谁都没打扰她,只当她被吓到了,送她回了房。
连晚饭都没吃春桃就直接睡了,把郑文谦跟郑守业夫妇给担心的够呛,只是谁也没上前叫她。
一整夜春桃都在做梦,光怪陆离,有自己犯了事被斩头的,有自己也被沉了潭的,有自己被抓下了大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