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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暂时安宁 ...

  •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月如两眼失神,两手止不住地颤着,一看见杜文倩,仿佛抓着了救命稻草般,甩落了手上的棉衣,连滚带爬地朝杜文倩扑过去:“夫人!夫人!”

      杜文倩受了惊,连连后退,慌乱间垂落下的三角披肩落在了月如手里。月如也似乎忘了疼,紧抓着披肩不放,无神的大眼里不断坠出泪珠子来。

      “晦气!真晦气!”杜文倩嫌恶地将那披肩丢在月如面上。

      白披肩一角已沾了血渍,月如看了看那血,又看了看杜文倩,突然发疯似的抓住了杜文倩的腿。

      杜文倩看着腿上的血痕,恶心得直要吐,抬起腿来使劲地踹着月如的肚:“放开!不要脸的贱人!给我放开!”

      齐弘济闻讯而至,这一场好戏恰好入了齐弘济的眼。

      杜文倩未察觉到齐弘济就在身旁,只顾着要将月如踹开。睡袍下那白腿上抹了血,一只拖鞋也踢飞了去,与落在地上的簪子挨着。

      院里人声多了起来,齐弘济的脸变了色,铆足了劲似的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杜文倩和月如一时皆停了动作,呆看着齐弘济。

      “干什么!一天到头的丢人现眼!”齐弘济不满地瞥了眼杜文倩,似乎意有所指,“说,又怎么了?”

      “老爷…老爷这和我没关系啊!”杜文倩连忙抽出腿,赤着只脚跳到齐弘济身后,“月如这丫鬟也不知怎地弄成这个样子,一见我来,就跟发了疯似的往我身上扑,我真是给她吓坏了。”

      “杜夫人,我看未必如你所言。”

      杜文倩正用手绢抹着腿上的血,一听这话,气得揉了手绢朝江朗月身上丢:“你这狠毒的贱人!我看月如就是被你弄成这副模样的!老爷,你可要为我和月如做主啊——”

      相比杜文倩的狼狈相,江朗月整好衣裳,向齐弘济曲膝请了安,方才悠悠道:“爸,这几日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我怕洋装出了岔子,因此每夜都将这带刺的棉衣挂在人台上。”

      她走到那件棉衣旁,将棉衣朝月如的方向轻轻一踢,月如便吓得手脚并用地往门后躲。

      她继续说道:“今夜我让翠儿帮我打水,留了门,月如便趁机溜进我的屋里,而她想做什么,显而易见。可一个丫鬟,又如何敢做出如此大胆之事?”

      齐弘济听懂了她话中之意,挑着眉往身后斜倪。

      杜文倩对上那眼神,登时有些慌了:“老爷,我从未吩咐月如做这等事,你可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啊!”

      “老爷……”一直闭口不言的月如忽然开了腔,发红的眼直瞪着杜文倩,“是夫人……是夫人让我盯着江朗月,要我找时机毁了江朗月的差事。”

      “老爷,这……”杜文倩对月如此举始料未及。

      “这是景家的差事!真有什么事,丢的是我们齐家的脸面!丢的是我齐弘济的脸面!”齐弘济气得面色涨红,“你这小女人心性,迟早要坏了我的事!”

      “老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杜文倩又拿出了她卖骚的本事,将身子往齐弘济身上贴,“我怎会做出对齐家不利的事来呢?”

      指头上,与红指甲连着的血迹落在齐弘济眼里,杜文倩的媚术顿然失了效用。

      “滚!”

      杜文倩被甩开的时机,雁妈轻轻扶住了齐弘济的手臂,挽着齐弘济得胜而走。

      杜文倩自是气得七窍生烟。

      ……

      江朗月算是过上了几日安宁的日子,那件棉衣也没了用武之地,让翠儿丢进了垃圾堆里。

      宁静的时光,阳光照进窗台,窗外鸟鸣婉转,与织布机的嗒嗒声交响。她将最后一颗珍珠点缀在领口,退后两步审视一番,方才正式收工。

      她踏上秀场后的第一单,第一件作品,完成了。

      今日事今日毕,她将礼服叠放收好,抱着有些分量的盒子,叫了辆黄包车往景家去。

      到了景家,她按响门铃,目光透过铁门望进庭院,察觉到些许不对。

      景家今日应当是来了客人,有许多辆她不认得的车停在道旁。

      “江小姐,请稍等。”

      门卫记住了她的脸,留她在保安室稍坐片刻。

      她大可以交了洋装便走,但毕竟是第一件单子,她还是想听到客户的评价。

      稍过片刻,保安室来了人。来人是她先前到景家时留了印象的管家,自称秦阳,要为她领路。

      “秦管家,今日可是有何盛事?”

      “二小姐办了宴会,请了许多朋友。江小姐不必拘束,大少爷在楼上等你。”秦阳领着她朝那栋高大的洋楼走去,不巧迎面撞上了散步的一行人。

      为何说是“不巧”,是因为她第一眼瞧看见为首那位小姐的面,便觉察到了敌意。

      “秦管家,我想今日的宴请名单里,并没有这位小姐罢?”身着水滴领大红旗袍的小姐趾高气昂地发问道。

      由站位与气质看来,这位便是景星河的胞妹景熙阳

      。

      秦管家替她解释道:“这是少爷的客人。”

      她微微颔首,向景熙阳点了头。景熙阳却不客气地撞开了她,与一众好友熙熙攘攘地向着庭园走去。

      “穿得一身白,真晦气!”

      今日江朗月身着一条白连衣裙,裙摆点缀着蕾丝花边,一条白玫瑰刺绣斜纹盘绕裙踞,并不朴素,反显得落落大方。

      “江小姐不必……”

      “我并不在意。”

      秦阳正打算安慰这受了刻薄话语的女子,却被打断。他眼中的女子昂首挺胸,步履自信,连端着衣盒的双手也姿态优雅。

      很显然,眼前女子并不需要他的慰藉。

      “请这边请。”他心中起了些许敬意,继续为女子引路。

      江朗月跟随秦阳进了洋楼,一楼的设计并不繁复奢靡,却处处显露出大气。由旋转扶梯至二楼,便看见景星河坐在一张红沙发上,手中的白色咖啡杯还冒着热气。

      但同样不巧的是,景星河面前已坐了一位客人,正用带着蹩脚英文的字句滔滔不绝。

      也许秦管家那句“二小姐办的宴会”,说的并不全面。

      她扭身倚着红木栏杆等候,目光落到楼下的大厅。还未细看,身侧却响起了熟悉的人声。

      “江小姐,你好。”

      她回头,那位长者小胡子的客人还在忘我地滔滔不绝,景星河却已经来到了她身旁。

      她有些惊讶,带着些僵硬将盒子递给了景星河“洋装已制成,请景先生过目。”

      “跟我来”,景星河接过盒,边向秦管家吩咐道,“照顾好那位客人。”

      跟在高大的男人身后,转过弯,骨节分明的手压在门把上,门一开,一股清淡的花香入鼻,令她身心舒畅。

      木盒被放在桌上,将被打开的一瞬,她捏紧双手,感到紧张。

      景星河一语未发地取出洋装,平铺在干净整洁的桌面上,从头到尾地仔细察看着。

      “不错。”

      短短两字,她心中的石落了一半。

      她吸了一口气,阔步上前,打开了封闭的唇,开始为景星河讲解洋装的制作过程与细节。

      她凑近了洋装,景星河也凑近了洋装,两人不知不觉中依偎在一起,落在外人眼中,俨然是亲密的情人。

      可外人若是见了那二人严肃的脸,准又要笑出声来。

      “我的讲解就到这里,景先生还有……”她讲得入神忘我,猛地一抬头,湿润的唇瓣由男人颊边蹭过。

      她呼吸一滞,忙不迭用手捂住了嘴。稍稍抬眼,男人却是面不改色。

      她莫非于这男人而言毫无魅力?

      念起先前的事,她心中莫名升起一味别扭的感觉,不觉间竟产生了捉弄这男人的想法。

      她故作镇静,又俯下身,指点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一处小细节……”

      景星河顺着她的话语俯下身,她侧过头,凑近景星河的耳边,忽然吹了一口暖风,笑道:“呀,是我记错了。”

      看着景星河捂着耳朵猛地直起身,她又捂了嘴,不过这回是想笑。

      她正半坐在长桌上偷笑着,男人放下捂耳的手蓦地压了过来,双手撑在她身边。耳边一阵风来,她措不及防地“啊”出了声,只听男人轻轻说道。

      “下次不要记错。”

      男人起了身,双手插进口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风景。

      景星河看着玻璃中隐约倒映出的自己的脸,面上的红晕令他羞耻得想要揍自己一拳,好让自己头脑清醒。

      江朗月并未意识到景星河的羞愧,以为这回是她的败北,急切地想要离开。

      “既然景先生对这件单子感到满意,那我就先走了。”她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迎面撞上了送茶的女仆。

      “啊!”女仆吓得叫起来。滚烫的红茶与茶杯一并滚落在她身上,在白裙上留下了鲜艳的红痕,仿佛狰狞的爪痕。

      一楼的留声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舞曲,翩翩起舞的优雅小姐,与一身狼狈的江朗月形成了鲜明对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暂时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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