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间gl》寒清澈

17、第十六章

　　咕隆，咕隆，咕隆，马车规律的车轮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响着。
　　马车里，玉儿一只手握着一盏白瓷茶杯，偶尔的转动一下，人却沉思着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她的目光定格在手中的茶杯上，心思早已透过这个杯子进入了朝堂。
　　皇太极是个很有自制力的君主，深沉睿智，工于心计。想在这样的人面前靠钻营谄媚获宠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况且有之前自己那些孤傲的掩饰，皇太极估计对自己的动机也不是没有想法。现在自己和皇太极已经像赌桌两边的庄家和下家，面上还没什么，心里恐怕早就是百转千回了。不过这样也好，真要和皇太极耍心机自己恐怕也没这本事，怎么说都要另寻它路了。
　　玉儿轻敲了一下桌面，白瓷杯和红木桌相碰，一声清脆的叮传了出来。
　　来日方长，这种事也确实急不得，现在凡事当应以小心为上，步步为营总不会错。打定了主意，玉儿抿了一下嘴唇，前路漫漫啊！
　　看着玉儿的沉思，苏茉儿很是踟蹰。
　　玉儿变了，从孙颜出现的时候开始就慢慢的变了，变得矛盾，变得犹豫，变得挣扎，变得……果决？
　　从前，看着玉儿冷眼旁观着身边的人事，看着她偶尔显露出的不屑和淡然，总觉得她就像一个站在高处的人，冷眼的看着这个世间的游戏，偶尔的点拨一下但却永远不会参与。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从没有过现在这样筹谋阴郁的眼神的。
　　“格格！”苏茉儿突然叫道，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玉儿在沉思中北打断，略一惊诧，便端正了神色看着苏茉儿。
　　苏茉儿看着玉儿那种冷漠的认真，几若不觉的轻颤了一下。
　　“格格，”她还是鼓起勇气，“您真的喜欢颜小姐？”
　　玉儿看着苏茉儿，黑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淡淡的雾气。
　　“是，我喜欢她，从四年前开始就喜欢她。”
　　本就没打算否认的。
　　“可你们都是女子啊！”苏茉儿再也忍不住——怎么可以这样子？！
　　“那又如何？”玉儿丝毫没有动容，只优哉游哉的自斟了一杯清茶，“早有汉武幸延年，今有明帝养娈童。男子都可喜欢同性，为何女子不可？”
　　…………
　　“这么说你是认真的？”
　　玉儿点点头，看着苏茉儿，她变得很郑重：“苏茉儿，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不同，不会再有以前那种悠闲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尽快适应。”
　　对于天真的苏茉儿，这些变化或许太过沉重和突然了。玉儿的眼底游离着一点不忍。但是也没办法，她闭上了眼睛，总该适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玉儿见过大福晋，大福晋吉祥。”
　　“玉儿，赶紧起来，都说了自家人不用多礼的。”哲哲笑眯眯的说道。
　　玉儿仍旧跪在地上：“玉儿不敢，此次之事玉儿责任甚重，全凭姑妈和陛下宽宏，不予追究，可是玉儿仍旧心中不安。玉儿只是略读了点书竟然就敢如此行事，险些危害大金，连累科尔沁，”说着玉儿深深的磕了一头，“玉儿有负姑妈重望。”
　　听着玉儿好像发自肺腑的忏悔，哲哲很欣慰：“玉儿你能做此想姑妈很是欣慰，但不管如何此事都已结束，你也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了。赶紧起来吧，坐。”
　　玉儿起身坐下，仍旧是恭敬的垂首问道：“前日听说姑妈头风又犯了，不知近日可好些了？玉儿初闻此事，心急如焚，无奈带罪之身无法回宫探望，只得日夜在佛祖面前乞求平安。”
　　听到这话，哲哲很是一滞，虽然玉儿做事一直都算妥帖，但总让人感到一种如有似无的疏远，今日这般亲近倒是从未有过的。
　　玉儿其实也只是故作镇静，放在从前，这种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
　　“姑妈是我们科尔沁的支柱，更是大金国的后宫之主，您要千万注意保重身体。玉儿这里有前几日哥哥那里给我送来的一株千年人参，特地献给姑姑。之前玉儿不懂事，不能替姑妈分忧还老让您操心，自这次之事玉儿懂了很多，以后必定尽心竭力祈愿上天保佑姑妈和陛下万古长青，保佑我大金国和科尔沁万年昌盛。”
　　哲哲看着玉儿，玉儿双手放在腿上，说完话就恭敬的垂下了头。
　　哲哲停了好久才说：“好，好，看来这次的事也是因祸得福，玉儿你也终于想通了。好，好。你能这么想真的是太好了。”哲哲忍不住的夸赞玉儿，从前是觉得玉儿很有才华，但是她那种孤高的性子却实在是让人欲用不敢。但是现在她能这么想就好了。
　　“玉儿你连日奔波，想必也该乏了，你先去休息一下，过会儿去拜见下大汗。以后要常来姑妈这里走动走动，我们自家人在一起总要相互照应的。”

　　山海关前
　　“我们乃大明官员，速速开关放行。”一个将领策马上前，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令牌。上面的守将不敢大意，亲自下来认真检查。
　　左良玉趁着这个空偷偷的打量着孙颜。
　　昨天孙颜突然要马上返回，连原因也没有解释。一路上又是一直紧绷着脸，左良玉几次想问都没找到机会。现在马上就要进入山海关，孙颜却还是无动于衷的绷着脸。左良玉真的是奇怪的不得了。
　　还是算了，左良玉叹然一笑。入关以后，孙颜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学士之女，朝廷的大功臣，自己和她估计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孙颜怎么想，也轮不到自己问的，就这样算了吧。
　　“原来是孙小姐，微臣失礼，这就放行。”确认了来人乃辽东经略之女，守将忙不迭的开关放行。孙颜没有客套，径直的驱马上前，直奔辽东经略府。
　　“小姐，是小姐回来了！”站在门口守候的仆役老远的看到孙颜，赶忙跑到府里报告。
　　“吁！”说话间，孙颜就来到了门前，接着一扯缰绳，直直的从马上翻了下来。从玉儿表白之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心里乱作一团偏偏又不敢有任何的流露。这让孙颜有些止不住的急躁。
　　将手中的缰绳抛给边上的仆从，孙颜直接快步迈进了府门——现在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剑！”
　　冷不防的，一道寒光突然迎面而来，孙颜骤然警醒，侧身往边上一让。眼看着那把剑斜斜的从自己身边刺了过去，孙颜抬手，一掌劈在了那只握剑的手上。只听咣当一声，剑就落到了地上。紧接着，孙颜化掌为爪，反手一把抓住了那个手腕，再猛地一转。那人吃痛，不防之下就被孙颜带到了地上，完全失去了反手之力。
　　“疼！疼！”一个清脆的女生从地面传来，“颜姐姐，放手啊，疼！”
　　孙颜定睛一看：“怡然？！怎么是你？”说话间，虽然有些疑惑，但她还是松开了制住她的手，退回了已经拔出一半的长剑，上前把人扶了起来。
　　“还问呢？听说你出事了，我马不停蹄的从南阳赶来，好不容易知道你没事松了口气。得知你回来想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你！！！”朱怡然跳着脚说道。
　　“你这也叫惊喜？”孙颜的嘴角有些抽动。
　　朱怡然杏眼圆睁：“怎么不算了？你回来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我，难道不该惊喜？”
　　孙颜一笑，早该这道这丫头贫嘴的本事是无人能及。
　　想之前在南阳见到她的时候，看到她被人追的满大街跑，还当是遇到恶霸欺负良家少女，出手之后才得知，她就是堂堂的唐王郡主朱怡然，而后面追她的人只是整天被她戏耍的苦不堪言的王府侍从。那时真是惊讶的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颜喟然一叹：“是啊，当然是惊喜。”
　　“嗯，嗯。”得到肯定的答复，怡然开心的点点头，然后她上下打量着孙颜，看的孙颜都有些不自在了，“我就说嘛，你福大命大，吉人天相，怎么可能会出事？”说着说着，朱怡然的肩膀却有些抽动，声音也低了下去。
　　看着怡然的样子，孙颜有点不知所措：“怡然？”
　　怡然也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扑到了孙颜怀里。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怎么可以不声不响的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万一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得知孙颜殒命的那一刻，怡然说什么都不肯相信，不管通知的人怎么强调这个任务的九死一生，怡然都坚持说孙颜不会有事的。后来唐王世孙朱韋键也被怡然闹的不行，只得同意她北上辽东，亲自打探孙颜的一切。
　　所幸到此不久就获得了左良玉传回来的孙颜安然的消息。朱怡然却没有长出一口气，她总觉得好不真实，从孙颜逝世的这一条消息传来开始就觉得好不真实。现在终于看到了孙颜，终于看到了一个完好的本人。心终于踏实了。
　　“呵呵，”孙颜安抚的拍着怡然的后背，“知道了，下次我会小心的。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怡然猛地抬头，泪迹斑斑的杏眼一瞪，柳眉上挑：“还有下次？”
　　孙颜一笑，正待回答，却看到自己的父亲孙承宗走了过来。
　　“孩儿见过父亲。”孙颜上前半跪在了地上。
　　“起来，起来。”孙承宗扶起了孙颜，“看你的样子，为父也就放心了，此次你功劳莫大，改日朝廷必有封赏，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和管家说，要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就去找大夫。千万不要忍着。”依旧是平日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重，孙承宗慢慢的说着。
　　“孩儿知道。”
　　孙承宗点点头，看着朱怡然说道：“你和郡主好久没见，想必也有好多话要说，那为父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就松开了扶着孙颜的手。
　　孙颜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拱手道：“那孩儿恭送父亲。”孙承宗点点头，朝朱怡然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离开了。
　　“你父亲还真的好冷漠，”怡然有些不满的说道，“自己的女儿回来了竟然就是这个态度，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家那种子女成群的家里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你可是孙大人的独女啊。”
　　孙颜到不觉得有什么：“从小父亲就那样，从来喜怒不形于色，我习惯了。其实他也是关心我的。”
　　“是吗？”怡然还是有点小小的疑问，总觉得孙承宗在知道孙颜死讯的时候并不吃惊，反倒是左良玉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的反应有些反常。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管了！我们这么久没见，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怡然还是孩子心性重，凡事也就那么一过，并不深究，这么久没见孙颜了，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真的是有好多话要说。
　　接着，怡然就兴冲冲的拉着孙颜向后堂走去。
　　不远处，本该已经离开的孙承宗看着他们的背影，神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