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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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府门，光景顿时变了样。府里虽简陋，但是毕竟整洁。而府外…瞧着路上铺地的石砖不是缺了一块就是寸寸裂开，竟找不到几块完好的。
但总算是有落脚之地，春意在前面走，水星舟尽职尽责跟在后面当护卫，也跟着仔细观察这如意城中景象。
城中多是低矮的平房，好一些的有木门石砖，差一些的门板破破烂烂，基本挡不了什么东西，更别说若是晚上有小贼来光顾，简直是来去自如。
水星舟看着便皱了眉，战事刚停不过半年，如意城又深受其害，这会恢复的速度自是慢，若是没有收成，或是没了家，去干偷鸡摸狗之事岂不是极为容易。
得想个法子。
春意则是观察道路两旁来往的行人及街角的商贩。行人的凄苦她在初入城之时便有了直观感受，又瞧着两旁几乎没有店面，全是平房小院。
好一点的在门口支个摊子把地里的东西卖掉，坏一点的比如那些远在城外的便只得把货物挑来然后找个街角一蹲，随即便是日出耗到日落。
如此奔波，却甚至解决不了温饱。
春意凑近了看，那些筐里多是番薯土豆一类好养活又耐饥的东西，旁的荤腥也好蔬菜也好却是瞧不见多少影子。
又瞧着箩筐后面瘦瘦小小的男孩，春意心一抽，“你多大了。”
见她走到摊位前，小男孩眼神一亮，要是卖出去点，多攒上三两个铜板就能早日赎回被占了的田地了。
“十四了。”
但身形瞧着却只有十一二岁，春意顿时更难受，“你这些东西怎么卖的？”
小男孩瞧她神色，“这筐番薯十五不，十文钱。”
旁边还有好几个竖着耳朵听的，这会登时七嘴八舌炸开。
“姑娘你瞧瞧我这的，更大，也只要十文。”
“我的便宜，八文就好。”
“看我的，我的好。”
…
小男孩脸憋得通红，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去争。要不再降点，可是已经太便宜了。
水星舟见状走上前，先凑到小男孩耳边低语两句，又看向被人团团围着的春意，破开路进去，高了声音，“夫人，今日钱没带够，先回去吧。”
春意看他神色，又瞥一眼后面小男孩，点点头，“嗯。”
枪打出头鸟，是她冒昧了。
若只买那男孩的，他日后搁这墙角怕是更难混些，全买了她也没带那么多钱，善心不可随便发，是要帮不假，但是要想好办法。
后面人见状一个个泄了气离开，还以为今个能多卖点，没想到也是个没钱的。
走远两步，春意偏头去瞧水星舟，他眨眨眼，“我跟他说了，让他等会去府上报胡柳名字，他会给钱的。”
春意点点头，沉默片刻，“你说这城里城外还有多少人吃不上饭。”
方才那群人一个劲的压价，为了三两个铜板险些起了口角争执推搡起来，没骂水星舟的原因只是这人日日吃饱饭看着壮硕。
就是打不过。
水星舟闻言沉思一瞬，想着先前看的报告，“城内的多少还好些，城外的村庄有不少还没从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回过来，也没什么男人了。”
从前部队过此，家家户户能动的年龄不是过于极端的基本都被押着上了战场，能活着回来的千中无一，只剩下些孤儿寡母苦苦撑着。
春意握了拳，久久，“我想去城外看看。”
“好。”他陪着。
正走着，路上忽有人冲撞着往前，“都给老子让开。”
正瞧着快要撞上春意，水星舟连忙伸手把人拉进怀里，“没事吧？”
春意摇摇头从他怀中推出来，正想开口，那人忽然转了方向往他们这边来，嘴里不干不净，“狗男女…跟别人跑了…老子打死你。”
水星舟直接皱了眉头，上前一步把春意护在怀里，然后毫不客气几招把那人撂在地上。
瞧着地上那一大坨，想着方才几个招式，“参过军？军营看来是白呆了。”嘴上不干不净，手上功夫也没多利落。
“关你屁事，小白脸一个，你有什么好的，”那一坨说着说着竟然隐隐有了掉眼泪的趋势，“我娘们都跟人跑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水星舟本打算再教训一番，这会闻言，嗯，挺惨的。
又悄摸着看了一眼春意，他夫人没跑就好。
春意也在周围人的七嘴八舌中把事情还原了个七七八八。这男人叫王武，自小长了一身肉，别人都是被压着去参军的，他是自己兴冲冲就进了队伍。
但是临走前他老娘刚帮他讨了个媳妇，这会一见刚过了门，丈夫便要去参军，十有八九有来无回，好端端的就得担心要当一辈子寡妇了。
女人当然不愿意，一咬牙，直接趁着月黑风高，跟着婚前一个相好跑了。
王武参了两年军回来，老娘已经去了，媳妇也跟人跑了，他拿着在军中时攒下的一点钱每日跑去买酒，喝醉了就搁街上横冲直撞。
撞着谁算谁倒霉。
今个不巧，栽了。
水星舟听得无奈，一叹气，“今个先放你一马，下次若是让我听到你再这般，就去县衙大牢呆两天吧。”
说完也不再看地上那王武，转身过来牵春意的手，“走吧。”
他们还要出城去看看呢。
春意被他带着往前，看看两人牵着的手，又瞧了瞧前面那人泛红的耳垂。
嗯，这是在外面。
那就，勉为其难让他牵会。
一出城门，便是往外吐气的护城河，水星舟看一眼春意，解释道，“我来之前已经让人查过了，上流水源处…成了乱葬岗，之后会让人去把尸体清理掉。”也让亡魂入土为安。
至少故人已逝，活着的人活着的城，不该是这样一幅死气沉沉的模样。
又去瞧了瞧附近几个村庄，却如水星舟所言，一片凋敝，还有些劳动力的就种点田。已经没了盼头的便有一日没一日活着，死气沉沉。
有小孩从他们身旁过，眼睛大大的，脸颊却因着吃不饱饭陷下去。
不光是春意，水星舟看的也是难受，他现在管着这座城，这城中城外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子民，他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吃不饱饭。
两人沉默着回府，胡柳上前告诉两人方才那小男孩已经来过了，他本想多给几文钱，那小男孩却是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看着地上的番薯，一些还带了点藤，连着几片叶。
晚膳是丹若给二人留下的，春意喝了两口，又盯着碗中的番薯块。
“我想施两天粥。”
水星舟甫一抬头，便见身旁人直直看着他征询意见。
“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他在后面撑腰。
春意登时弯了眼睛，而后三两口把饭吃完起身，“那我先借一下你的书房。”
好在走的时候该带的书籍都有带，还有当时特意安排丹若带好的种子，现下她要做的事情顿时多了起来。
水星舟瞧着她难得激动，风风火火就出了门，也勾了嘴角。而后，乖乖把桌上的饭菜全部消灭。
嗝。
施粥是个大工程，水星舟就算有些积蓄，她就算还有些嫁妆，可是也抵不住天天施，是以最多隔两日施一次。
至于这粥中的米，春意皱了眉，又去翻翻一旁的如意城志。
粟，小米！
城中再怎么样还是有点存量的，到时再掺点大米进去，又想起今日购下的番薯。
嗯，大米小米混着煮粥，至于红薯，往里面加几块，剩余的烤了，若是有老人小孩怀孕了的，便多领一份烤红薯。
列的清楚，春意又瞧着纸上一条条，可这般花销会不会大了些。
“放心，我还有点家底。”背后忽的传来声响。
水星舟不知在后面站了多久，这会见她转身，跟着直了身子，“还有别的点吗？”
春意搁了笔，又转身对上他的视线，“我有嫁妆。”
金银珠玉都可以当掉一些，不用水星舟全出。
瞧她眼神，水星舟没忍住抬手轻轻摸头，“施粥是利民之事，我该做的。”
再者，他初初到这，要管的方面太多难免不能面面俱到，眼下春意能帮他想一些分担一些，他高兴都来不及，至于钱。
除了他自己的，王城那边应该已经有一假商队准备过来了。
资金没那么紧张，他还不至于让自家夫人变卖珠宝嫁妆来养活的地步。
说完这些，胡柳正巧在门外传话，水星舟迈步出去，春意则在房内轻咬下唇，抬手在自己头顶轻拍两下。
好奇怪。
又摇摇脑袋，把多余念头甩去，转身去看如意城志和几本农田书籍，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
烛火噼啪两声爆开，水星舟推了门进来，瞧到的便是春意伏案睡着的场景，手上的笔还握着，这会在纸上晕开一大片。
水星舟上前，把她手中笔轻轻拿走搁在一旁，又盯着她睡颜瞧了半晌，伸出手，把人轻轻抱了起来。
换了姿势，春意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没了动静。
水星舟低头看一眼窝在他怀中的人，无声笑开，而后抱着人去了隔壁院子。
丹若一抬脑袋，她的假姑爷便抱着小姐进了屋子，连忙起身凑过去，正想开口，却见水星舟朝着她转过来脑袋，
“嘘，别吵她。”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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