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浮生录》昔时靡初

4、尘落

　　“考试结束，请同学们全体起立，停止作答。”向尧搁笔，起立，心口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下来。从教室里走出来，迎面是晴好的六月天空，几缕白云远远地飘着。向尧沿着楼梯一路往下，一楼出口早等着秦轩和莫年两个了。“你们俩在一楼，倒是楼梯都不用下了。”向尧笑道。莫年朝她做了个鬼脸，上前来一把勾住向尧的胳膊，道：“英语也太简单了些，尧啊，咱们出去玩吧。”“江边有家新开的法国餐厅，我请两位姐姐吃饭去 ，赏脸吗？”秦轩轻快地笑到道。“好啊，有人请客我怎么不去？”向尧爽快道。三个人嬉笑着往校园外走去。
　　“阿柔，这是打算去哪？”林玥喘着气，赶到正给自行车开锁的季柔面前。“考完了，回家啊。”季柔一脸莫名地望着她。“今天晚上班级聚会，你不来？”林玥猜着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不去，和大家又不很熟。”都同班了三年，怎么会不熟？林玥心想，脱口而出的却是：“那我也不去好了，刚刚考完，你别回家呀，咱们出去玩。”
　　季柔抬头看着她，有那么一两秒，仿佛愣住了一样，然后点了点头。
　　黄浦江外，是魔都最繁华之处。江边一幢欧式的三楼建筑楼顶，设了五六桌不大的席位，向尧三人坐着其中一张圆桌旁，三人都是简单的校服，显得和周围颇为格格不入。向尧环着臂，盯着眼前两个喝了红酒断片发酒疯的家伙，心里不禁一通乐。“尧，快说，是我好看还是秦轩好看？”莫年拽着秦轩的胳膊，一脸单纯地看着向尧，问到。“傻不傻，当然是我最好看了，是不是，尧姐？”秦轩乐呵呵道。“你们两都好看，好不好？”向尧无语道。莫年乐了半天，趴到桌子上，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道：“尧，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啊？”“离开？”向尧叉了一块水果塞到嘴里，“上哪儿去？上海不好吗？”“不要在上海，不要了……”莫年嘀咕着，睡了过去。秦轩乐呵呵拍着她的椅背，道：“傻不傻，你家就在上海，你还要去哪？”“我要走啊，去，去杭州。”莫年迷迷糊糊道。向尧看着她温软的眉眼，心里不禁生起暖意，去杭州是自己说的，不待在这儿也是自己说的，这个傻姑娘却说要陪着自己，也要走，去哪儿都跟着。“去杭州啊？那我也去嘞!怎么能落下我？”秦轩颇气愤道。“可以了可以啦，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到时候再一块儿去杭州。”向尧哄道，一边招呼服务生帮忙打的。
　　两个人都被送回家后，向尧背着书包沿着江边向家走去。明亮的灯火里，书包上的小胸针一闪一闪的，好似一粒星星落在墨蓝色的海洋。
　　“喂？哦，是爸爸啊。是呀，考完了。托福考试？分数够的，去面试吗？可是我不想出国啊。对，不愿意。我想去杭州。好，爸爸拜拜。”
　　向尧将手机搁在桌上，目光扫过那枚闪着光的水晶胸针，顿了顿，伸手想去拿，手指却被银质的边缘扎破了。
　　怎么回事？她抬手看指尖，一股奇怪的困意突然席卷，向尧一时站不稳，跌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好似在海洋里漂浮，又似乎往下沉去，向尧挣扎着睁眼，想求一个活路，朦胧水雾间看见一片城市，然后是小巷和一个消瘦漂亮的少女。
　　一切似乎真实起来，向尧脚落了地，听见少女在隐隐的哭泣。她走近，听见老楼里尖锐而难听的吵架声，“你不必管你女儿了吗？啊？季柔，给你老娘进来，让你爸爸看看你是个什么鬼样子!”少女转身，仿佛看不见向尧，与她擦肩冲出了小巷。
　　是她!向尧心里一惊，虽然看着要矮一些瘦一些，但那么漂亮干净的面孔绝不会错。原来她叫季柔。可是季柔细白的胳膊上，却是累累的伤痕，看着不像自残，到是打架留的。向尧跟着跑了出去，看见季柔在街角的一家馄饨店里干坐着。“季小姑娘不吃东西吗？又是爸妈吵架呀？”店员端着碗馄饨走过，奚落道。
　　显然是没带钱吧，何至于这个样子嘲笑她。向尧走进店铺，道：“老板来两碗馄饨。”
　　说了三遍，却没人睬她。
　　这个世界的人，看不到她。
　　于是向尧坐到季柔对面，陪着她从上午直到日落。季柔哭着哭着，倒也累了，就发着呆，也不吭声。两个店员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赶她走，到是有来来往往的老婆婆嘀咕着季柔家的大小破事，是不是给她两个冷眼。
　　漂亮的人总是让人怜惜，何况向尧莫名地觉得季柔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心里不禁心疼她起来。

　　闹钟执着的响了好久，向尧睡眼惺忪，没拉窗帘，阳光扎在脸上的确是难受。向尧在时，裴姨是不进向尧屋里的。“季柔，她叫季柔。”向尧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