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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百八十九章 公爵的决定 ...

  •   公爵答应过林珞菲,要尽快好起来,好带她去看看家乡的景色。似乎是为了信守这个承诺,三天后,公爵就能靠着软枕坐起来了,也能看看书,或者读一些不会让他劳神的信件。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刚才路太太来把林珞菲叫去了,好像是要她试一件新衣服。公爵靠坐在床上,看着一份早上弗里兹拿来的文件,随手端起一旁的咖啡,刚喝了一口,他就不禁皱起了眉。公爵手里的咖啡不是他平日常喝的清咖啡,而是加了牛奶和糖调成的。公爵低头看着咖啡,不自禁地一笑,他怎么忘了,这是他自己特意让路太太调的,要想增加体重,这就是最好最快捷的方法了。这样想着,公爵笑着摇了摇头,重又端起咖啡喝了起来。

      弗里兹送来的文件是这段时间公爵的收支情况汇总,还有一些没有被没收的财产和领地。说是领地,只不过是城堡周边的一小片庄园而已,从前,公爵曾和弗利奥一起去过的海滩、山丘都不再属于斐迪南家族了。翻看着这一份财务报告,公爵的心情也有些沉重起来,毕竟那些地方有着他少年时最快乐的记忆。

      文件的第二页是一些近期的开销,公爵一项项地看着,不时提起笔划去一行,可以省的都省了吧,就在这几天,还有一件事急等着用钱。

      “添置家具”、“修理花房”、“大人卧室的吊灯”、“藏书室的窗帘”、“大人的马”……公爵手里的笔不停地动着,把这些逐行划去,然而看到这一项,他的笔却顿住了:

      “给菲奥娜小姐置办轻便马车”。

      马车……公爵知道,林珞菲是需要的,在城堡,她不能总是骑马外出,总得有一辆属于她的马车。可是……公爵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他这还是第一次,为自己的经济状况烦心,那支笔顿了许久,这次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拉乌尔!”门开了,林珞菲跑了进来,听声音就知道她一定很高兴。

      公爵一笑,很快地放下笔,把文件扔在了一旁:“菲。”

      刚看了林珞菲一眼,公爵就怔住了。林珞菲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薄纱长裙,胸口处缀着精美的蕾丝花边,两条颜色略深的缎带穿过肩部和领口,在胸前系成连排的三个蝴蝶结,衬得少女的曲线极为迷人。

      “很美。”公爵看着林珞菲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颊,一时好像有些失神,愣了愣,才喃喃道。

      林珞菲蹙眉看了公爵一眼,公爵的样子有些古怪,这让林珞菲的心暗暗一沉。这件长裙曾是公爵夫人的,是路太太找出来让她换上的,路太太说公爵没有见过这件衣服,可是现在,看到公爵的神色,林珞菲却有些不敢确定了。

      “怎么了,拉乌尔?”林珞菲走过去,坐在公爵的身旁,轻轻地问道。

      “这颜色很适合你,菲。”公爵没有回答,却只是这样道,他在笑,可是,他的目光却总是无意识似地垂下,就好像,衣服的颜色太亮了,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知道。林珞菲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沮丧地咬着嘴唇。公爵知道,这件长裙曾是他母亲的。路太太不会记错,这件衣服公爵夫人生前一定没有穿过,不会有任何一张画像画过这件衣服,也不在常用的衣橱里,那么公爵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林珞菲想不出,但她肯定他知道。路太太服侍公爵长大,照顾他的生活、关心他的身体,可是,却并不了解他。林珞菲的心情低落极了,如果她知道公爵会认出这件衣服,她一定不会穿的。

      “对不起,拉乌尔……”林珞菲靠着公爵,小声道。

      公爵张开手臂将林珞菲揽在了怀里:“别这样说,菲。你穿着它很好看,真的,我很高兴看你穿着它。”

      “嗯……”林珞菲虽然应了一声,却已在心里决定,以后绝不再穿公爵夫人的衣服,她不想让公爵有一点难过。

      公爵微微一叹,搬过林珞菲的脸,目光就看着她的眼睛:“不,菲,你别这样想,我真的很高兴。一个人的离开,无法挽留,但如果看到曾属于她的东西焕发新的生机,就好像离去的人重又有了生的气息,不是吗?”

      “哦……”公爵的话既温和又凝重,林珞菲听得出他对母亲的思念,或许看到的时候是有一刻的感伤,但对于公爵而言,还有什么比看到这些衣服穿在林珞菲的身上更好呢?珍视、怀念,不一定是要束之高阁,封存深藏,时时看到,时时想起,不也是一种怀念吗?“我想是的,拉乌尔。”林珞菲轻声回答,

      公爵悄悄地收紧胳臂,将林珞菲拉得更近些,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黑发。他现在真的很高兴,从前总是见她穿着制服,击剑短衣、长裤、斜带、佩剑……当然,那样的她也一样美,可是现在,看到她穿着漂亮的长裙,两颊晕红的样子,更有了一种本就该属于少女的娇羞。看着她,公爵不由得想,佩剑的日子已经远去了,他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心爱的人也脱去了戎装,初夏的阳光,真是轻松而惬意。

      “天气真好,菲,”公爵微笑着,语调中竟罕见地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波动,沉静的目光里隐约有着些许期待,唇角含笑,竟有点儿像是祈求,“我想出去走走……”

      “拉乌尔!”林珞菲禁不住轻呼了一声,她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一下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公爵会这样说,一定是觉得好多了,也有力气了,这当然是好事,可是,林珞菲又禁不住担心他的身体。从这里到花园,单是楼梯就有很长一段,公爵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公爵看着林珞菲,用微笑掩去了一声叹息,他知道她是为他担忧,事实上,连他也没有把握,是不是能坚持走到花园里。那么……算了吧……再过几天,他也就可以完全好了吧……

      “拉乌尔,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就出去看看吧!”林珞菲倚在公爵的怀里,笑着说道。回到城堡以后,公爵就没能走出过这间房间,他会说要出去看看,一定是想了很久很久了,林珞菲实在不忍心让公爵失望。身体虚弱又有什么关系,她会扶着他,像很久以前一样,用她的身体给他做支撑。两个人一起,一定能走到花园里的。

      在林珞菲的搀扶下,公爵慢慢地下了床,站起来的时候虽然略微有些摇晃,但总算是一切顺利。林珞菲一手扶着公爵,一手扯过了一件披风,小心地替公爵披在肩上,虽是初夏,阳光是好,但走到室外,那风还是有些寒意。

      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林珞菲深吸了一口气,搀扶着公爵,她却好像比公爵还要紧张:“拉乌尔,你要是觉得累,一定要说啊!”

      公爵疼惜地看了一眼林珞菲,他知道她现在有多矛盾,不想让他失望,又担心他的身体。无力的感觉让公爵禁不住地有些失落,脸上却仍带着笑:“放心,菲。”

      林珞菲点点头,向公爵一笑,伸手推开了门。

      突然看到久病的公爵出现在房间外,使女们都吓坏了,好几个人冲上来要扶他,都被公爵摇头拒绝了。林珞菲低着头,仔细地替公爵留意着脚下,公爵看不到她的神情,但他知道,她的黑眼睛里一定溢满了幸福,就和他的心一样。两人相依相伴走在一起,公爵似乎觉得,再长的路,他也可以在这样温柔的支撑下坚持走完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路太太匆匆跑了过来,她一定是听说公爵下了床,急着赶来的。她本来是想要阻止,身体还没好就这样走出房间,在路太太看来根本就是任性的胡闹,但当她看到小少爷和菲奥娜小姐相互依偎着穿过走廊,在一群目瞪口呆的下人中间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地前进,路太太却忽然站住了,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两个身影。菲奥娜小姐身材娇小,个头刚够得上公爵的肩膀,公爵虽然高得多,可长时间的重病让他瘦了许多,从背后看起来,只觉得单薄、瘦弱,可是,他撑着菲奥娜小姐的肩膀,却走得出人意料地平稳。路太太看着,看着,眼眶竟不知不觉地湿了,她不再想去阻止,只是向围在一旁的使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让开,不要挡了小少爷和菲奥娜小姐的路。

      “现在要小心了,拉乌尔。”站在楼梯口,林珞菲停了停,轻轻地对公爵道。

      “好。”林珞菲说得郑重,公爵也应得认真。路太太在他们身后听到这一问一答,心里一酸,赶紧用手捂住嘴,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泣声。

      怎么能怪得了路太太伤心呢,她的小少爷曾经是佐亚的首相,什么没有经历过,什么没有担当过,可现在,病痛却让他显得这样无助,连走下楼梯这么简单的动作也不得不依靠爱人的力量,他还回答得这样认真,从前处理国家大事,也只是见他举重若轻似的从容。路太太甚至记不清上一次他这样认真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十五岁的时候,老爷刚死,小少爷听男管家报告财产情况和家族事务。路太太记得那一天的天气很不好,阴云密布,不时有闷雷声响起,但小少爷的脸色却比天气更加阴郁,一言不发地听着,神情凝重得可怕。那一次的认真,让小少爷用了五年的时间,亲自骑着马,走遍了斐迪南家族的每一片领地,循着他父亲的“足迹”,拜访了每一个曾在大公的暴行下苦受煎熬的家庭,即使他不能代表他的父亲,至少也代表他本人,给这些家庭带去了斐迪南家族的忏悔以及竭尽全力的补救和慰抚。路太太心疼那五年里每次回来都累得筋疲力尽,忧伤得吃不下东西的小少爷,不由得担心起这一次他的认真又会有什么后果。

      “慢点,拉乌尔,当心脚下。”

      林珞菲轻柔的话语打断了路太太的思绪,抬头看了看那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路太太不觉一笑:没有关系了,将来的路无论有什么坎坷,小少爷都不是独自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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