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34、第二百十八章 药

　　看尼奥喘过了气，公爵便又将酒瓶送到尼奥的嘴边，尼奥狠命用牙齿咬住瓶口，几乎像是要把酒瓶给咬碎了，“咕嘟”一声，就见他的喉结那样凶猛地一动，公爵用力揽住他，他的身体却还是在颤，明明无力地垂在床上、却因为情急而撑起的手抖得骇人，直把林珞菲看得心里发慌，没有多想，就跑过来按住了尼奥的手，不让它再和一片树叶似地簌簌发抖。

　　公爵一直盯着尼奥，见他又喝下了一口，便再不管他强烈的欲望，硬是拿开了酒瓶。尼奥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好像失去了理智，连刚才的顾虑都丢开了，当着林珞菲的面，他竟然高声喝骂：“混蛋！给我酒！”

　　尼奥奋力挣扎，公爵却仍然不肯放松，尼奥几乎绝望了，猛地伸出手，避过公爵的掌心，用足了全力去掐公爵的手腕。公爵没有躲，任由尼奥死死地去扳去掐，林珞菲急着要来拦，也被公爵摇头拒绝。公爵的手腕被尼奥掐出了一道红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尼奥那一双握剑的铁腕这一次却没有能推开公爵的手，甚至连扳都扳不动……

　　尼奥似乎是放弃了，软在床上，脸色煞白，大口地喘气。公爵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深沉的心痛，尼奥目光游移，好像仍在找那瓶酒，公爵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弗利奥，别再喝了，你这样喝下去，连我都可以按住你了……”

　　一听到这话，尼奥忽然就怔住了，他直着眼睛，既没有看公爵，也没有再去找那瓶酒……小的时候，因为公爵的身体一直不好，两人一起外出，尼奥常常会抢在前面，骄傲地充当起一个强壮保护者的角色，十三岁的时候，他曾对公爵说，叫城堡里那些爱大惊小怪的下人们完全不用担心：“你要是晕倒，或者出什么事，我就是背也可以把你背回去。”小小的少年挺起胸膛，在阳光下得意地眨着眼睛，捋起袖子炫耀他结实的臂膀。力气比拉乌尔大——这是尼奥小时候最引以为傲的，公爵学习拉丁语、法语、德语……学习文学和历史……但是，要论力气，这可是怎么也不能和他弗利奥相比的！

　　尼奥肩膀一抽，笑了起来，笑声又干又涩，笑着笑着，眼里竟好像要涌出泪来，他偏过头，避开公爵的目光，低声呢喃：“都要死了，还管那些……”

　　“尼奥！”林珞菲轻呼了一声，公爵紧皱着眉，微侧过身，把消沉的尼奥让给了林珞菲。林珞菲略带歉意地看了公爵一眼，便走过去坐在尼奥的床边。

　　“尼奥，你怎么总想着死呢？……”林珞菲叹着气问他。

　　尼奥没有回答，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转过好几个念头，林珞菲说得不错，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中，死亡从来就没有走远过，也许是见了太多的死亡，也许是因为他经历过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对“死”早已不剩下多少恐惧……死亡于他，几乎可以说是他渴望面对的终极挑战，他只会觉得轻松和兴奋。

　　“活着虽然有痛苦，可是也有很多快乐的事，尼奥，如果你老想着死，你就会忽视掉活着的快乐，其实生活中每一天都有值得高兴的事……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尼奥……”

　　林珞菲的声音轻柔温暖，尼奥不知不觉地阖上了眼睛。她说话的时候，语声中流露着自然而然的关切，就好像她很介意他的生死一样……这是不是真的姑且不去管它，但这种感觉，却让尼奥有了一种安心的平静……

　　“弗利奥，你或许会把死亡当作挑战，可是，你要知道，活下去才是更大的挑战，死亡只是怯懦者逃避的借口，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怯懦者，弗利奥。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们都在这里，你的努力不是孤单的。”

　　嘿……怎么你也这么说……两个人都这样，倒叫他有点儿舍不得死了……

　　等等……他在说什么？舍不得？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不要我死？那给我酒就行了！”尼奥眉梢一扬，转过头，挑衅地看着公爵。说起来，他这话尽管是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却也并非全无道理，这些天来，他的生命几乎就是靠着一瓶又一瓶的酒在维持的……

　　公爵摇了摇头，伸手把那一碗松梓端了过来，轻声道：“你把这个吃了，医生说，松梓对你的身体最好。”

　　尼奥的目光里仍留着不肯服输的倔强，但一双眼睛还是转向公爵手里的银碗看了看，只不过一眼，尼奥的眉就拧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是给人吃的吗？！”尼奥苦着张脸，蹙眉嘀咕，“你可别想让我吃下这东西……”

　　听到尼奥这样干脆地拒绝，公爵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看上去粘糊粗糙的松梓，送入了自己的嘴里。

　　“拉乌尔！”林珞菲看到公爵这样做，禁不住喊了一声。松梓是医生给尼奥的药，公爵的胃并不像尼奥那样，他这样吃下松梓，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你干什么？”尼奥也发现了公爵正在平静地吃着碗里的松梓，劈手就要去抢公爵手里的勺子，一边嚷道，“你不是说了那是给我吃的？你吃它干什么？！”

　　公爵放下了银碗，没有让尼奥抢到勺子，就那样看着他，既没有再劝他，也没有责备他。尼奥说，这不是人吃的东西，现在公爵已经先尝过了，既然公爵能吃，尼奥拒绝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

　　尼奥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看上去不再像刚才那样抗拒了，林珞菲接过银碗，舀了一勺松梓等待着，这个看上去并不太好吃的东西会有用吗？尼奥吃了还会引起呕吐吗？林珞菲的心里也没有底，但这是最后的希望，总不能让尼奥再那样不要命似地喝酒……

　　尼奥躺在床上，似乎是一动都没有动，其实他一直在留意着林珞菲，他知道林珞菲已经端着碗，举着勺子等了半天，因为等得太久，林珞菲的手晃了晃，又很快稳住，即便是这样细小的动作，尼奥也没有放过。

　　她到底有多固执，尼奥是再清楚不过了，她保持这样的动作能坚持多久，尼奥不得而知，但他能肯定的是，今天，如果他不吃一口，她是绝不会把手放下的。

　　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还怕吃这一口东西？就是呕吐又怎么样？顶多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吐过了不就还这样……尼奥咬着牙，努力说服着自己。

　　好吧……好吧……

　　尼奥终于张开了嘴，林珞菲惊喜地朝公爵看了一眼，赶紧将勺子送入了尼奥的嘴中，路太太已经把这种古怪的东西煮得又烂又软，不需要怎么咀嚼就可以吞咽下去，尼奥眼睛一闭，呼哧就咽了下去，他喘了口气，又张开嘴，再吃下第二口……这东西的口感很糟，木屑似的，刺着喉咙，就算有清汤的味道调和，还是让人觉得有点难以下咽。

　　尼奥刚想到这里，忽然，那种熟悉的反胃感一下子控制了他的整个身体，连他的思想和理智都一起吞噬了，他只来得及推开了林珞菲，用力把身体往床边上一扑，就开始呕吐起来。

　　林珞菲刚要放下碗盘去扶尼奥，公爵已经抢了过来，一把抱住尼奥，小心地托住他的身体，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心只是不停地沉了下去：还是不行吗……即使是松梓，只要一吃他就会呕吐，不用医生说，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样的呕吐不仅会伤害尼奥的身体，更会压垮他的精神，这也是公爵最担心的。

　　好不容易止了吐，尼奥伏在公爵的肩上喘气，嘴边还残留着呕吐出来的秽物，这让他恶心得几乎又想吐，没什么力气动弹，就在公爵的肩膀上蹭了蹭，把那些稀脏的呕吐物擦在公爵的衬衣上，心里刚有了一点像是愧疚的感觉，他就忙忙地想，是因为公爵让他吃那种奇怪的东西他才会吐的，这可不能怪他……

　　“弗利奥……”公爵扶着尼奥，硬起心肠，示意林珞菲再把松梓端来，继续喂给尼奥吃，“弗利奥，只要有一点办法，哪怕替你受这苦，我都不想看你这样……可是，你不能不吃东西，弗利奥，坚持住……相信我，你会好的。”

　　尼奥本来是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吃那种要命的东西了，可是听到公爵这样说，他不知不觉地就又张开了嘴，林珞菲赶忙又舀了松梓喂他，可是这次，刚吃了一口，尼奥又吐了。

　　“你……你要是再让我吃这东西……我……我就诅咒你……”尼奥靠着公爵，嘟嘟囔囔地抱怨。

　　然而话虽这样说，当林珞菲递过松梓的时候，尼奥仍然张开了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连番呕吐折腾得他几乎要虚脱，“还不如去死呢！”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地冒出来，可是他还是坚持着把这种东西往肚里吞咽，明知道会引起呕吐，他还是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尽管一吃就吐，但好歹总还是有那么一些是吃下去了的吧，他看到她含着眼泪微笑，他就觉得这么痛苦也是值得的了……

　　碗里终于空了，公爵仍然抱着尼奥，而尼奥已经晕了过去。尽管大半的松梓都被尼奥吐了出来，但只要他能吃下一点，就有希望了……

　　“拉乌尔，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公爵脸色苍白，就好像尼奥受的那些折磨，他也尽数受过了，直把林珞菲看得心疼不已。

　　“我想再陪他一会儿，菲，你先去吧。”公爵笑了笑，回答。

　　公爵不走，林珞菲便也不愿意走，但看到轻轻拥着尼奥的公爵，和软软地倚在公爵怀里的尼奥，猜想这兄弟俩是需要一些时间独处，林珞菲叹了口气，站起身，便要离开。

　　“菲！”公爵忽然叫住了她。

　　林珞菲停下脚步，公爵腾出一只手揽住她吻了一下，林珞菲向公爵一笑，一眼看见爱人衬衣上沾着秽物，便拿出手帕替他擦去。

　　“我爱你，拉乌尔。”林珞菲轻轻说了一句，就走了出去。

　　尼奥靠在公爵的肩上，似乎已是人事不省，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