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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三百五十三章 交换 ...

  •   拉莫浑浑噩噩地解下那匹没有受伤的马,扑倒身体,才爬上了马背。拉车的马没佩马鞍,拉莫竟也没有察觉,他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他也像是完全忘了。

      尼奥已经走了,拉莫和尼奥对视一眼,就决定不能把公爵这样带回去。公爵不希望爱人见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这是他临终前最后的心愿,总不能让他失望。

      “我知道卡科尔有座……”尼奥奇怪地顿了顿,一阵愣神,话没说完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俯下身,抱住了公爵,小心地让公爵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有座教堂。”尼奥咬着牙说了出来。教堂……他这辈子,对上帝是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他只想把教堂里那些圣像全都给砸个粉碎,只除了他脖子上的那个小十字架,那是拉乌尔小时候拿过的,他要它永远贴着他的心口。

      拉莫点点头,确实,教堂是可以暂时安置公爵遗体的地方,在她看到以前,必须把公爵身上的血擦净。

      尼奥把公爵抱上了自己的马,他会送公爵去教堂,而拉莫要先回军营,随后再去教堂找尼奥。他们没有商量好什么时候去找,在哪里碰面,两个人都有些迷糊,要考虑什么事得费很大的力气集中思绪。事实上,当拉莫伏在马背上往军营赶的时候,他还没有弄清他为什么要回军营,回去又要干什么,那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觉得他应该回去。

      “上校!上校回来了!”

      看到拉莫,士兵们欢呼了起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样。尽管拉莫已经用斗篷掩住了身上的血迹,但有些事,他无法掩盖。比如,他是驾着马车离开的,现在,却骑着马回来了,而且,公爵没有和他在一起。

      “上校!”齐埃尔赶上来替拉莫拉住了马,大声道。

      “没事,没事。”拉莫像一个麻风病人一样,说话含混,又想努力说清楚,便习惯将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斐迪南公爵呢?”齐埃尔又问。

      “很好,很好。”仍然是那样重复的回答。

      齐埃尔愣了愣,但他从没有习惯对拉莫的话质疑,既然拉莫说没事,很好,齐埃尔就相信一切都好。

      “上校,您和公爵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又有人送来了密信。说来有趣,边境部队想要归降大人,却都要求斐迪南公爵提出保证。”齐埃尔低低笑了笑,很显然,西北骑兵团投诚的事是在小部分军心动摇的边境部队中秘密流传开来了,所以也都纷纷派人过来,公爵的人格魅力,甚至能比得过一支军队。

      “公爵的保证?……”拉莫喃喃低语。

      “还有,刚才大人派人来询问,等您和公爵回来以后,能否请公爵去一趟大人的军营,另外,探子来报,撒瓦迪尔公爵的部队已经过了卡瓦拉河了,还有谢思提公爵……”齐埃尔仍在继续说着。

      公爵……公爵……公爵!!……

      “上校,公爵的马有些精神不振,马夫找不到公爵,您看是不是要给它用点药。”一名下级军官匆匆跑来,乘齐埃尔汇报的间歇,赶紧说道,一边对齐埃尔不满的目光打了个表示歉意的手势。

      公爵,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已经离开我们了?!是我的错觉吗?还是我真的从每一个人的嘴里都听到了你……边境骑兵团需要你,大人需要你,就连你的马都需要你,你真的,就不回来了吗?……

      “上校……”

      这是拉莫今天最怕听到的声音,但他还是听到了。强迫自己回过身,他看到了那双忧虑的黑眼睛。

      “拉乌尔他……没有回来吗?……”林珞菲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果然没有看到她的爱人,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公爵夫人……”拉莫走过去,捧起林珞菲的手吻了一下,“不要……这样……”

      “对不起,上校,我不是有意让你为难的。我没有担心,我知道拉乌尔没事,他是有事情走不开吗?他什么时候回来?”林珞菲误会了拉莫的意思,她以为拉莫是让她不要多问,公爵很好,没有必要担心。

      “菲奥娜……”

      林珞菲一愣,拉莫很少称呼她的名字,她不由得道:“怎么了,上校?”

      拉莫的手攒紧了,掌心却被一件硬物硌得有了痛感,拉莫这才想起,那是公爵临终前交给他的斐迪南家族戒指,他一直攥在手里,竟然已经忘了。

      握着手里的戒指,拉莫想起了公爵最后的遗言,连同那些话一起想到的,还有一个人。

      “请原谅,夫人。”拉莫也没有解释,只是说了这样一句,便转身离开,再次跨上了那匹他刚刚骑来的马,对齐埃尔命令道,“军情立即报告大人,其他的事等我回来!”说完,拉莫便快马离去,留下军营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人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难道是斐迪南公爵……

      一小时以后,拉莫赶到了卡科尔的教堂,他跳下马,向神父问了几句,一个修道士引着他来到了地下的一间石室,这间石室有两个出入口,从另一个口出去,就是卡科尔的地下公墓了,卡科尔和临近村镇的人都已经,或者将要长眠在这里。

      公爵躺在石室里唯一的陈设,一张长石桌上,尼奥正用一块柔软的纱巾替他擦拭脸上身上的血。在尼奥的身旁放着一桶清水,干净的水已经有些泛红。

      “你来了。”尼奥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替公爵擦着。

      拉莫走到石桌旁,目光落在了公爵的左手上,那枚钻石戒指仍然戴在无名指上,自然,尼奥是不会去动它的。拉莫伸出手,捧起公爵的左手,想要摘下那枚结婚戒指。

      “你干什么?!”尼奥看到了拉莫正在做的事,禁不住低吼了一声,“放开他!”他提高了嗓音。

      眼见拉莫没有反应,继续摘那枚戒指,尼奥退后一步,“唰”地抽出了佩剑,剑尖直指拉莫的颈脖:“我说,放下。”尼奥的声音和他的剑一样,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气。

      拉莫站着不动,既没有闪避,也没有听从尼奥的话,放开公爵的手,他只是微微吐了口气,平静地说道:“是公爵这样要求的,尼奥。”

      尼奥一僵,公爵要求的?他半信半疑。他们都知道她对公爵意味着什么,就是死了,这枚戒指也应该和公爵在一起,也许千百年后,会有人对着一具骸骨揣测手指上戒指的来历。即使是□□消亡了,爱情却会永存,这不就是当初公爵挑选钻石作为戒指材质的原因吗?要拿下它?为什么?……

      尼奥举着长剑,怔怔地看着拉莫摘下了那枚戒指,既没有收回剑,也没有再阻止,直到拉莫拿着那枚戒指走到了他的面前。

      “如果你愿意,就收下。这是公爵说的。”拉莫轻声道。

      “这是什么意思?”尼奥皱了皱眉,看着那枚戒指,没有去接。

      “我以为你明白。”拉莫谓然一叹,低下了头。

      “明白?!他是要我代替他吗?去帮他做那些他自己不打算再做的事?”尼奥果然明白了,一下子有些激动起来,手一松,长剑当啷落地。公爵死了,他即使不愿意,也没法不去想,他设想过最糟的结果,也试图找出可行的解决方法,他问自己,也问那个躺在石桌上的人,唯独有一个念头,他不敢去触碰,但他知道它在那里,只是他不肯去细究,于是,对于怎样做才最好,他也就一直没有答案。

      “你不该告诉我……”尼奥蓦然回身,用头顶着墙,手指紧紧地抠着石缝,直到指甲里流出了鲜血。用他的生命,去延续那个头衔,这倒确实是个好方法,比他能想到的任何方法都更好,只不过,不是对他而言。

      “对不起……”拉莫木然道。

      尼奥侧了侧身,却没有回头:“为什么是你来说这话?”难道不该是拉乌尔吗……你这个混蛋是要我付出人生,难道你不该亲口对我说一句对不起?

      “公爵说,也许你可以接受它,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把它留下。”拉莫如实转述了公爵临去前的话,公爵是没有办法,才会留下这样的托付,他一定也知道,这个要求对于尼奥来说太过分了,所以他把选择权留给了尼奥,只是,也许这个选择甚至比托付本身还要沉重。

      愿意,还是不愿意……这可真像他的为人,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忘记为别人考虑的,这样的虚情假意,还必须要接受吗?

      “你不应该怪他,你知道他放不下。”拉莫低声道。

      “你当然不会比我知道得清楚!”尼奥冲着石墙低吼。

      拉莫不做声了。其实你也一样,放不下。拉莫很想这样对尼奥说,但他选择了沉默。

      “你还没有告诉我,刚才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尼奥的语气很不好,他好像在发火,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发火,该对谁发,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想找一个宣泄怒火的对象,拉莫无疑是唯一的选择。

      “因为……让公爵最放心不下的一定是她……”公爵和林珞菲才刚刚成婚,公爵就死于意外,谁知道那些无知的人会编造出什么样的流言,会对她造成怎样的伤害,只有一种方法可以保护她……拉莫微一愣神,又继续说了下去,“而我,我还想到了大人需要公爵,我们的军队需要公爵,如果你可以……很多人的伤亡都能避免……你咒骂我吧,这种想法真可耻,我知道……”拉莫深深地垂下头,脊背也有些佝偻,这场仗打了那么久,人人都开始感到无法承受,现在,出现了一个能尽快结束战争的契机,拉莫无法不去想,希望和负罪感同时侵入了他的内心,后者显然更为沉重。

      “可耻?为什么?因为你想减少伤亡吗?”尼奥“哼”了一声,拉莫这样说明了,反倒让他发不出火来了,“这有什么可耻?再可耻比得上他吗?说走就走,丢下这一切……”

      拉莫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公爵躺着的石桌,把头埋入手臂:“那么,你会同意吗?”

      “别说得好像我还有其他选择似的!”尼奥大声道。拉乌尔肯定知道,孪生兄弟之间的一切,他割舍不掉,即使他不这么做,他这一生也总是和拉乌尔连在一起了,不管是生还是死……尼奥走回来,站在桌旁,灰眼睛愤愤地瞪着躺在石桌上的公爵,“拉乌尔,你要我恨你,还是讨厌你,你可以自己选择!”

      拉莫用手撑着地,费力地站起身,他同意了,这似乎并不意外……拉莫伸出手,将刚刚摘下的结婚戒指,连同那枚斐迪南家族戒指,都一起交给了尼奥:“什么时候走?……”军营里恐怕已经流言四起,他们必须尽早回去。

      “总得等我替他擦完吧……”尼奥轻轻一叹,又拿起了那块纱巾,替公爵擦起了身体,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一点一点,擦得很仔细,好像刚刚才说过恨、讨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嘿,拉乌尔,你知道我爱你,你就这么对我……你,真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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