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引》唐茉

4、尘缘

　　安易谦从未见过此时的义父，在他眼中安怀谨永远是冷峻、严肃的，他永远是北燕名将、大胤无所不能的摄政王。

　　而此时夜风柔柔的吹着他墨色的发和几乎同色的衣袍，朦胧的月晕下他的脸是似乎也泛着柔和的光彩。

　　原来英雄总有气短时，儿女情长啊，连安怀谨这样无情的人也终究逃不过。

　　“四年前……”

　　北燕都城——酆州。

　　晴空一扫往日的阴霾。

　　即使在大胤与北燕两国交战时期，素来处于弱势的北燕臣民也展颜庆祝。

　　打胜仗了。

　　永安王府世子，北燕王堂弟——安怀谨。

　　仅以弱冠之年，三战告捷，击败久经沙场的胤王。

　　君悦楼。

　　“客观里边请。”小二麻利的迎接着客人。

　　君悦楼虽为北燕境内第一大酒楼，然而因为平日因价格过高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平头百姓极难踏足。

　　而今日君悦楼中人山人海其中不乏平头百姓，店内的桌椅远远不够，很多人都是站着的。

　　原因无他，今日永安王世子凯旋，而君悦楼是酆州除了皇城以外最高的建筑，百姓皆希望一睹永安王世子风采，君悦楼掌柜也愿意成人之美，欢迎百姓入内。

　　“听说永安王世子俊逸无双。”

　　“哪能是听说啊，就是，我曾经远远的看过一眼。”

　　“切，要我说啊，长得是丑是美没关系，重要的是能打胜仗。”

　　“是啊，是啊。”

　　“嗨，你们还真别说，这永安王世子还真有孝心，这不就是因为永安王六十大寿，世子才拼了命地打仗，在大寿之前赶回来的。”

　　“那还真是孝子啊。”

　　“是啊，咱北燕有救了。”

　　……

　　靠窗的一桌坐着的红衣少女听着众人的议论，咬着筷子，得意的笑着。

　　少女大约十四五岁，雪白的一个皮肤，圆溜溜的大大眼睛，红红的小嘴，看上去煞是可爱。旁边坐着的是绿衣侍女，看上去很是乖巧。这对主仆倒是和谐——小姐和丫鬟同坐，只是这一红一绿倒是分外吸引人的目光。

　　“小姐，我们不是出来替王爷挑寿礼的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绿衣侍女瞧了瞧周围，有些无奈地看着红衣少女。

　　“看哥哥啊。”少女一派自然的答道。

　　原来红衣少女就是永安王府的吟安郡主，安怀谨的妹妹安沁竹。

　　“那小姐大可以买完寿礼在王府门口迎接啊。”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还是香儿聪明，我看着人多就进来了，呵呵。”

　　饶是已经习惯了安沁竹的大调，叫香儿的绿衣侍女不由脸红了一下。

　　“小二，结账！”安沁竹回头毫不淑女地大叫了一声，虽然此刻除了自己的侍女，没人会注意。

　　香儿看着安沁竹的侧脸嫣然一笑，她的小姐娇憨但并不娇纵，她何其有幸遇到这样的主子。

　　安沁竹这一叫，小二倒是没有出现，叫来的是一身儒衫的掌柜。

　　“小店招待不周，郡主请勿见怪。”安沁竹成日带着香儿在外面晃荡，君悦楼的掌柜认识她也不足为其。

　　“周到，周到，要不是掌柜让人进来看哥哥凯旋，我也未必进得来。”安沁竹笑道。

　　“掌柜，多少银子。”香儿一边问一边掏着荷包。

　　“岂敢岂敢，世子为北燕功臣，没有他小店也未必能安稳经营，这顿当是在下请客。”掌柜一手阻断了香儿的动作，话却是对着安沁竹说的。

　　“你说的哦。”安沁竹狡黠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便领着香儿出了君悦楼。

　　街道两侧也是人山人海，夹道欢迎，听着众人的议论，安沁竹又是一阵得意。

　　会头对跟着的香儿一笑：“看这阵势，我看只要说我是永安王世子的妹妹，连寿礼的银子都不用花了。”话毕，还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香儿，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小姐，这可不行啊。”香儿急道，天哪，她的小姐也想收贿？

　　“为什么。”安沁竹长长的睫毛扑闪，小脸红红嫩嫩，煞是可爱。

　　“呃 ……”香儿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小姐解释，总觉得“收贿”一词会玷污了她的小姐。

　　“到底为什么嘛？”安沁竹不依不挠。

　　“因为……因为，哦，对了，因为要小姐自己买才显得有诚意嘛。”思虑再三，香儿终于给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对哦。”

　　见安沁竹不再追问，香儿问道；“小姐那算送什么寿礼给王爷呢？”

　　“这个吗……”安沁竹故作神秘地一笑，拉起香儿就跑。

　　“哎呦！”由于动作太快，安沁竹撞上了本来站在她身后的白衣女子，两人同时摔倒了地上。

　　所幸被安沁竹拉着的香儿没有跟着一起摔下去，于是顺手将安沁竹扶了起来，拍着她身上的尘土，担忧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本来与人撞了摔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安沁竹虽贵为郡主，却也不同于金贵的大家闺秀那般柔弱。但是今天为了迎接永安王世子凯旋，街道上人群熙攘，摩肩接踵，要是不小心被踩着，那可要出大事了！

　　任由香儿扶起，安沁竹不太雅观的揉着刚刚与地面接触的可怜的臀部。看见对面被自己撞了的白衣女子还在地上，便上前与香儿从两边将她扶起。

　　“痛……”女子低呼。

　　安沁竹丝毫没有察觉，兀自扶着女子的手臂。

　　“小姐，这位姑娘她……”香儿细心，察觉了女子美眸中已是水气氤氲，腾出一手，对着安沁竹指了指白衣女子。

　　安沁竹看了看香儿，又看了看女子紧蹙的秀眉，不光最后落到自己扶着女子的双手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安沁竹连忙松手，矢口道歉。

　　哪知女子还没站稳，安沁竹突然松收手，一个踉跄，差点又栽倒，幸好安沁竹手快适时扶了她一把，待女子站稳，才垂首道歉：“对不起哦，我从小习武，手里不知道轻重。”

　　白衣女子温婉一笑，道：“没什么事，郡主不愧为将门虎女。”

　　“你知道我？”安沁竹可爱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女子，嫩白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奇道。

　　白衣女子优雅地拂了拂皱褶的裙裾，眸光拂过香儿，轻道：“方才这位姑娘不是说要为王爷挑礼物么？至于是哪位王爷的可寿辰……”女子看了一眼夹道的百姓，闪过一抹狡黠而又高深的笑：“那自然一看就明了了。”

　　“哈，你好聪明啊。我喜欢你。”安沁竹上前，亲热的挽着女子胳膊。

　　香儿一见如此，生怕安沁竹毛手毛脚，一不留神伤了白衣女子，她对眼前的女子倒是有好感。

　　女子心细如尘，留意到香儿的眼神，轻轻颔首，示意她没事。

　　这些无言的交流安沁竹当然不会知道，依旧亲热地挽着女子的胳膊，笑着问道：“姐姐叫什么名字？”之所以叫姐姐，是因为女子看去是六七岁，加之举止优雅得体，较之活泼可爱的安沁竹自然有了‘姐姐’气质。

　　“我叫殷语浓。”

　　“那我以后就叫你‘阿浓姐姐’可好？”

　　“‘姐姐’二字不敢当，郡主还是叫我‘阿浓’吧。”

　　“那也行，不过……”安沁竹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呵呵，阿浓也要叫我的名字哦，我叫安沁竹。”

　　“沁竹。”

　　“哦，对了，她是我的丫鬟香儿。”安沁竹将香儿推到殷语浓面前。

　　“香儿姑娘，你好。”碍于安沁竹一直揽着自己的胳膊，殷语浓不好行礼，只能朝着香儿尴尬的笑了笑。

　　仿佛被那抹笑容蛊惑了心神，香儿呆呆地看着殷语浓。

　　殷姑娘——好美。

　　“好了，既然大家都认识了，那阿浓就陪我们一起去挑礼物吧。”安沁竹的话适时打断了香儿略显呆滞的眼神。

　　“走吧。”不顾殷语浓的意见，安沁竹一左一右拉着殷语浓和香儿向着密集的人群进发。

　　“小姐，你知道要买什么吗？”

　　“笨，当然是古董字画了，父王最喜欢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啦。”

　　渐行渐远，银铃般的嗓音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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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本章标题的说明：

　　此“尘缘”非彼“尘缘”，此处的“尘”是“尘封”，“陈旧”的意思，绝非是指“尘世”。

　　表误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