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世有百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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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纵有灵，也不知心愁难遣的悲郁。
宛如这只立上枝头的鸟儿，啁啾不停，丝毫不明白底下正发生着什么。
“李若宜！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老爷李知行艴然不悦道，“现在，回屋里反省去！”
末了，又对着跪伏在地的丫鬟们道，“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去看她！”
随着李知行愤然离去，李若宜也怒气冲冲地跑回了竹院。
这场战役，以李若宜的单方面完败而告终。
墨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无能为力。
李若宜自那日见到魏公子后萌生了骑马射箭的念头，她深知父亲不会同意，便去寻求老夫人的点头。
自林氏管家后，老夫人再也不参与内宅之事。这次意外地破了例，却没想到惹到李知行怒火滔天。
“姑娘会不会哭了？”一向乐观的小砚，此刻也不免担忧起来。
小笔和小纸听此，也面露忧色，看向内屋。
“不会的。”
三人被墨白的出声和笃定惊讶到，“为什么？”
“因为不值得。”墨白起身，勉强扯起一个笑脸，好教三人放心，随即环顾四周，悄悄往屋里走去。
李知行是心系百姓的清官，有空就会往书房里钻，平日里很难见着人。
家里的事都由林氏管辖，连同几位姑娘的教育。
李知行对女儿们并不了解，反而固执地将大户人家教育子女的一贯标准强加于人。
然而李若宜却偏偏是不同的，她所喜爱的，不论是否是女子该学的，都要去试一试。
这是观念问题，是根深蒂固地长在骨子里，又经岁月洗礼愈加坚实不可催的。
就如自己儿时偷偷跟随兄长读书，母亲总严词厉色地将她轰走。
大姐在旁又劝母亲，又劝自己。然而大姐不知道，这不仅是两个人的争吵，这是两类人的冲突，是她与这世俗规矩的不和。
打也不服，劝也无用。而这心结难解，愁绪难遣。
越是躲避，越是视而不见，它便越像癞皮狗一样踩着你的影子，紧紧跟着你，在你面前狂吠狴犴。
忍罢！忍罢！拾起锄头并非我本愿，是这世俗偏教我甘作那反哺的孺子牛！
思至此，墨白暗了暗神色，又对自己的遭遇怜惜不已，又对自己如今惊世骇俗的狂言而讶异。
她拍拍头，好教那些思绪倾倒出来，推开了门。
果不其然，李若宜正坐在案边捧书。
鞋子扔了一地，大咧咧地斜靠着箕踞而坐，她一见墨白进来，便惊喜地喊道：“来得正好，快把蜜饯果子找出来！我翻了好久，也没个影儿？”
墨白摇摇头，有笑有闹，既笑她神经大条，又恼她不知道她们几个的忧虑，径自拿了提盒过来。
“竟在这？倒教我翻遍了那些箱匣！你们下次也别替我收拾了，我都快找不到我的那些宝贝们了……”李若宜拿起一把蜜饯，末了，又不放心地补充道，“小墨，你记住了，乱皆表象，我心有序！”
墨白无奈地看着她，“是，姑娘。那现下要怎么办？原本今日咱们可以出府的……”
“唉，说起来就难过。我就不该让着那老头！”李若宜一边叹气，一边不忘吃果吐核，“可谁叫他是我爹呢？墨白，我真可怜，亲爹不疼，继母不爱，弟弟不理，妹妹不睬。偏生那李若兰还总看我不顺眼，不像李若婷那般乖巧。我可瞧见了，爹训斥我的时候，她就搁那小路站着呢，指不定又是在嘲笑我……”
这一连番的吐苦水，就差没抹鼻子擦眼泪了。
墨白的眼皮跳了跳，知道李若宜这是有了新的鬼主意，可瞧着她表演得活生活色，没办法只好接下去：“是啊，我们姑娘可招人心疼了……”
李若宜深知这办法用在小墨和小砚身上屡试不爽，兴奋地差点咬到舌头，“是啊是啊！没人疼，我们就自己疼！今天出不去，我们就让人进来！”
让人进来？让谁？姑娘说的不会是外面的人吧？
墨白觉得眼前一黑，心里直叫苦，不该这么配合她的。
李若宜自顾自地还在说话：“我本来出去就是要找魏何归的，这时候让他进来赴约也未尝不可。反正他武功那么高强，小心一些，不教人撞见肯定无碍。”
可若是真教人知道了，怎么办？墨白担忧地想开口。
“小墨，你出去喊小笔喊进来，我自有吩咐。”李若宜说完就起身，连鞋也没穿，就推着墨白出门。
“可……”
墨白急得要张口，却被紧闭的大门碰了一鼻子的灰。
不过，小笔那么沉着冷静的一个人，定能劝服姑娘的吧？
*
“我就说姑娘肯定没事。”小纸事后诸葛亮道。
“真的？姑娘真没哭吗？你怎么知道的？”小砚原先红了的眼眶，此刻也放出光来，转头问道，“小墨，你好好说说，姑娘在里面做什么呢？”
墨白被她晃得头晕，便大致形容了一下室内所见，见两个人都放心后，便席地而坐，等着小笔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小纸突然拍她，“小墨，咱们是好姐妹吧？”
墨白点了点头，疑惑地回看过去。小砚也凑近来。
“我知你有办法，才来找你。我家里人近日托人寻我，说家里田产减得不少，怕是难以维持生计。你知道的，我还有两个哥哥，尚没有分家，又是读书人精贵着，全赖我父母扶持。我想……”说到这，便闭口不谈了，只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墨白。
怪不得，怪不得有时会见她看着自己的床榻！
一阵风起，刮过庭院的树枝，细细簌簌，衬得这四周更加幽静。
墨白突然感到一阵冷汗，只道是这冷风作祟，安心下来，开口道：“我帮你吧！前几日同姑娘出去，花了不少，好在还有大半，全借你了。”
“小墨！你真好！”小纸激动地拉过她的手，复又道，“我一定会尽快还你的！”
墨白被突如其来的热情给愣住，旋即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们是好姐妹嘛！反正我在这孤家寡人的，用不上多少银两，你且慢慢还着，我不急的。”
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人，小砚也被感染到，不由自主地开口：“我……”
“你们做什么呢？既然外面太冷了，就回屋去罢，抱成一团也取不了暖的！”不知何时，小笔已经出现在眼前，笑盈盈地看着她们。
“你说得对。今天这风吹得确实有点冷了，我得先进屋里暖暖。”小纸笑着回应，转身离开，边走边回头喊，“你们也快点进来啊！”
“好！”等回应过小纸后，墨白回头，想问问姑娘的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墨白隐约觉得小砚蔫了似的，耷拉着脑袋，看着脚尖没抬头。
“我等会出去一趟，你们几个送些吃食进去吧！”似是看出来墨白要问些什么，小笔提前一步作了回答。
小笔竟没说服姑娘吗？还是压根没有说服？
“这样会不会不妥？若是被发现了，姑娘又得受罚了！”墨白立刻反驳道。
“无妨，姑娘已经改了主意，只教我去递书信。”小笔解释后，又意味深长地提了一句，“小墨，人若是太过善良，怕是福既未至，祸已在途啊！”
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这是老夫人常挂在口边，教导姑娘的。
为何小笔要反着说呢？难道她意有所指？
如果她目睹了刚刚的一切，那么她指的是小纸吗？
如果没有，那说的又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世有百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