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倾》王佳书玲

8、8

　　大三下学期，周亦开始经常给叶南倾打电话，每通电话都是围绕着游乐，围绕着他们之间的问题，想让叶南倾帮忙出谋划策。
　　叶南倾听了很久，他们主要的矛盾在于周亦太过在乎游乐，以至于矫枉过正，让游乐觉得压抑。
　　叶南倾劝过周亦，游乐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附属品，要尊重对方的意志。周亦听进去过，可是又再一次搞砸了。
　　游乐在一次行程中对周亦撒谎，周亦看到与之同行的是一个近期与她交往过密的男性友人后，两人再次吵翻，游乐提出分手。
　　当天，叶南倾翘了半天的课去找游乐，也没能让她回心转意。
　　周亦父母在他大二那年还是离婚了，在这儿之后周亦就变的有些偏执，应该说害怕失去，太过在乎，损害了他们原本融洽的相处模式。
　　游乐对他的过分关注感到窒息，在叶南倾的提醒下有所好转，可游乐感到累了。
　　“可是这次也是因为你先骗了他。”叶南倾急着为周亦辩解。
　　“是，可我也不是因为这次事件决定分手的。”游乐说，她为了避免两人之间的误会，所以选择了隐瞒，这件事情是她做错了，可分手是长期以来相处问题的叠加到了一个临界点，最终引发的。
　　“你明明早就想分手了，不然为什么连出国的教授推荐信都准备好了。”叶南倾愤愤不平，有人求而不得，有人不懂珍惜。
　　“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去爬山，你上洗手间我帮你拿包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
　　“我能出国，我想出国这有错吗？我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像你，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轻易决定自己的人生。”
　　叶南倾被浇一头冷水，身上心里冷的冒气。
　　游乐知道自己喜欢周，她知道！
　　犹如被扒光衣服站在人群中，叶南倾羞愤难堪，脸惨白惨白的。
　　游乐话音一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南倾，我把你当朋友奉劝你一句，不要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没有人值得你这样做。我们之间的事情你管不了也不要管了。”
　　游乐离开，只留下叶南倾环抱着自己，她四处张望，生怕刚才的话会被人听到，发现四周无人后才放心的蹲下来。
　　她失去游乐这个朋友了，她已无地自容，这辈子不敢出现在游乐面前了。她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却发现身边的人一个都骗不了。所以周亦知道吗？如果他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些自以为深情却愚蠢的行为的？
　　她不能想，因为一想她就无法呼吸，全身都疼，脑袋会爆炸，她会疯掉，会崩溃。
　　她的保护机制让她自发的朝着另一个方向想，周亦不知道，他朋友多，心大，不可能会注意到她的这些小动作小心思。
　　游乐是他女朋友，对出现在男朋友身边异性的感觉当然会敏锐些，不足为奇。
　　就是这样的，叶南倾不断的说服自己，就是如此。
　　电话铃声解救了她的胡思乱想，看清联系人后，叶南倾却又更加无所适从。
　　周亦的来电，他是来询问沟通结果的，她不能不接。
　　吸吸鼻子，深呼吸几口气，接通电话。
　　“她怎么说？”周亦的急切从诺基亚的手机里传到了叶南倾的心里。
　　“对不起。”
　　三个字就代表了一切。
　　听筒那边沉默的让叶南倾心焦，“要不我再找她谈谈。”刚刚再也不见游乐的话就像是个笑话。
　　“没用的，她做过的决定不会改变的，就这样吧。”周亦语气轻飘飘的，
　　“周亦。”叶南倾对周亦的担忧超过了她刚才的纠结，可是电话已经挂了。
　　叶南倾直接杀到了他的宿舍楼下，给他打电话。
　　“我没事，分手而已，我还能要死要活不成？”周亦知道她不放心，特意下来笑着露了个面，想打消叶南倾的疑虑。
　　可叶南倾是谁，叶南倾是最了解他的人啊。他的每一个微表情都在她脑海中萦绕过千千万万遍。
　　可她能说什么？她只能配合着周亦，不拆穿，不询问，不同情，维护他的自尊。
　　周亦如此压抑，迟早会有爆发的一天，叶南倾害怕，她得守着他才行，她旷了一周的课。
　　每天都在周亦的学校里闲晃，像一个偷窥狂一样跟在周亦身边。
　　周亦一切都表现的非常正常，越是这样，叶南倾越着急，越能感受到他的痛苦，这一周叶南倾哭的比她这一年都多。
　　“南倾，你赶紧回来吧，班主任问你了。”室友着急忙慌给她打电话，恰逢期末，都在复习备考了，叶南倾一周没上课，室友帮忙签到已经扛不住了。
　　“你再不回来，你这一个学期的努力都白费了。”一到期末老师疯狂点名，再不回去，要挂科了。
　　叶南倾权衡了一下，挂科就意味着要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和痛心的质问。
　　白天周亦都有同学朋友陪在身边，她上完课再过来也行。
　　可是上完课后，她却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叶南倾在学校完全属于乖学生的那种，没有旷过课，这连续一个礼拜实在是反常，还惊动了班主任。
　　“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老师说的，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比她们也就大十岁，跟个知心姐姐一样，平时跟他们学生距离也比较近。
　　叶南倾编了个理由脱身，到周亦学校的时候晚上八点多一点，叶南倾给周亦发消息一直没有回，打了电话也不通。
　　好在她与其室友都算熟悉，问过他们后说七点多出去了，可能是去图书馆了。
　　十几层的图书馆，来回仔细找了两遍，没有看到人，叶南倾急了。
　　不敢惊动他其他的朋友，叶南倾持续不断的拨打电话，到周亦朋友圈里每个与游乐常去的地方，校外打工的场所，可能去的地方，也一无所获。
　　叶南倾拿着手机，站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茫然无措，周亦去哪儿了？他会出事吗？会不会做傻事？要不要报警？
　　一切的未知压在她心头，喘不上气来。
　　叶南倾站在车水马龙，人潮熙攘的街头，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好累啊，感觉这一天过不去了，明天离她那样遥远，迟迟翻不动时间，让这种痛苦的日子快点过去。
　　明天一觉起来，周亦依然是那个明朗的周亦，与游乐默契的坐在一块打情骂俏，而她就站在旁边装作看风景，偶尔回头望一望意气风发的他，一切都还没有改变。
　　老天爷，求求你，让一切恢复如初吧，只要周亦不出事，她可以牺牲一切。
　　脆弱祈祷了半分钟，叶南倾需要重新打起精神，寻遍所有地方找不到人，她只能求助游乐。
　　就在拨通电话的那一刻，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叶南倾最终没有拨下打给游乐的电话，她在一间酒吧里找到了周亦，好心的老板见他喝的酩酊烂醉，他手机几十个来电提醒都是叶南倾的，于是打过来让她将人带回去。
　　叶南倾艰难的将人扛上，一边不停鞠躬道谢，“老板，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赶紧带走，再喝下去得出事儿。”
　　周亦比她高十几公分，又重，叶南倾根本扛不住他，加上他还发酒疯，出了酒吧，移动的特别艰难。
　　“我还能喝呢，你，你带我去哪儿？”
　　“酒吧关门了，要喝回去喝好吗？”叶南倾弯着腰，周亦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走不了，只能站在路边拦出租车。
　　“不要。”周亦不肯，一个前冲，连带着叶南倾往前踉跄几步。
　　“哎，车还要不要。”的哥摇下车窗问。
　　而周亦已经挣脱叶南倾摇摇晃晃走了十几步远。
　　“大哥，能不能帮个忙啊。”叶南倾喊着的哥去追周亦，结果车就开走了。
　　“周亦，别走了。”
　　“你别管我。”一个用力就将叶南倾甩了好远，脚崴了一下，摔倒在地。
　　叶南倾揉揉脚脖子，忍着痛站起来，去拉他，继续被甩开，被怒吼，“说了别碰我。”
　　引起周围人的注目。
　　叶南倾无奈，只能一瘸一拐的跟着他走，在他后面絮絮叨叨。
　　“周亦，我是南倾啊，你认识我吧？你要去哪儿了？那里没酒了，我们回学校吧，我给你买还不行吗？”
　　周亦有时能认出她来，认出她的时候让他回学校，他会委屈巴巴的瞅着你，说不想回去。他认不出你的时候会变得很暴躁，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叶南倾只能乖乖跟在后面不敢惹他。
　　虽然他醉了，意识不清，可是脚程却快，能走，叶南倾跟的越来越辛苦，脚踝之处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不知道走了多远，过了多少路口，直到周亦迟迟没找到酒喝开始发疯，叶南倾用酒将其骗到了一个广场无人的角落里。
　　“酒呢，你不说有酒吗？”周亦又开始闹。
　　叶南倾揉着脚踝，心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叶南倾，你也骗我，你们都骗我，拿我当傻子耍，好笑吗？啊！”
　　周亦踹着公园里的树，抽着灌木丛中的叶子，发泄着悲愤情绪。
　　怕把保安引来，叶南倾拉住他，“我没骗你，我就去买行吗？你别闹了。”
　　“你没骗我？”
　　“嗯，我没骗你。”
　　突然，周亦将其拥入怀中，叶南倾脖颈处有水滴入，周亦哭了。
　　“乐乐，你没骗我，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叶南倾整个人僵住了，周亦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述着他这段时间的心情，一口一个乐乐的叫的叶南倾心底发寒。
　　悲凉，萧瑟，叶南倾脚在痛，脸上被冷风吹着也痛，心里更痛，她轻轻的将手放置在周亦背后，闭上眼睛，感受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轻抚着，安慰着，直到他累了。
　　累到睡着了，就这么摊在公园的长椅上。
　　叶南倾顾不得地上脏，坐了下去，抽气的揉着自己的脚踝。一直全身心的投在周亦身上，突然松懈后，发现脚踝真的是钻心的疼啊。
　　耳边还有周亦的喃喃细语，“游乐，游乐，别走啊。”
　　听了一个小时周亦的胡言乱语，只是一次失恋而已，却严重的打击到了周亦，这个一帆风顺，无往不利的小伙子信心突然崩塌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叶南倾心痛的了。
　　明明知道周亦听不见，依然执着的轻声细语的说：“你那么好，何必怀疑自己呢？有一个人很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可见你有多好。”
　　周亦的脸在昏暗的路灯下依然帅气，叶南倾的目光从他睡着了依然紧蹙的眉头，到他高挺的鼻子，紧闭着的嘴唇。她很少有机会可以如此近距离的看他，没有任何人打扰，不用怕被人发现。好像就这么看着他的脸就能看一辈子，也不会觉得枯燥无聊。
　　“我喜欢你呢，周亦。”叶南倾喃喃出声。
　　说完鼻子酸涩，眼冒泪花，从初中到现在，她第一次说出口，可周亦听不见呢。
　　然后又笑了，这种喜欢一点都不苦涩，至少在她苍白无趣的生命里增添了许多光彩，她从没觉得辛苦。
　　不能躺太久啊，天气太冷了，再睡下去要着凉了。
　　“周亦，醒醒，回学校睡吧。”
　　周亦睫毛轻颤，已经醒了，只是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不过已经比之前听话多了，叶南倾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太晚了，学校宿舍大门早已关了，叶南倾找了一个小旅馆，两人休息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