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倾》王佳书玲

10、10

　　叶南倾屏蔽了所有公司同事的电话微信，收拾好行装，买好了飞机票，临出发前又接到了那个男生的电话。
　　“我也辞职了，需要有个人给你加油打气吗？”
　　于是一人行变成了双人行。
　　周亦的婚礼就在他工作的城市，宴请的是一些同事朋友，办完这一场后，回到老家镇上还会办一场。
　　叶南倾因为等待小杜，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凌晨一点了。
　　第二天上午她出发去了周亦新家。
　　房子三室两厅，120平米左右，去年交房搞完了装修。明天新娘子直接从这里接出去去酒店，周亦请她来帮忙。
　　小杜没来，他是这么说的。
　　“本来陪你只是来壮胆，我可是真正来旅游的，辞职就该到处散散心。而且我要是陪你过去引人误会也不好。”
　　不过明天吃酒他不介意去蹭个饭。
　　叶南倾的到来周亦的喜悦是摆在脸上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感情地位还是不一般。她还见到了十几年没见过的鲁岳。
　　“你是南倾啊，我都认不出来了，变化也太大了，想你小时候又矮又胖，跟个冬瓜一样。”
　　“鲁智深，你倒是没变，还是这般黑，嘴巴没个把门的。”
　　叶南倾也不示弱，还以为她是当年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么。
　　“哈哈，果然是老同学，我老婆天天骂我，哎，这性格改不掉了都。”
　　三个人一起叙了会旧，陈娇娇出国赶不上，所以三人基本上都是在说这位没来的人坏话。
　　叶南倾第一次看清了这位新娘子。
　　说话很温柔，不高，跟叶南倾差不多，比她瘦，脸白白净净，笑起来有酒窝，甜甜的。
　　她拉着叶南倾的手，叶南倾想抽走都会考虑一下有没有伤害到她。
　　“他们男人聊的内容太无趣了，你帮我来看看明天敬酒的衣服吧，我都挑花眼了。”
　　叶南倾没料到她如此善谈，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都挑不出半点错处来，是个与之相处很舒服的人。
　　舒服的让叶南倾自惭形秽，自信心再次受挫。
　　如果她昨天晚上来的时候马力加足了，如今只剩下60%了。
　　“你觉得哪件更好？”她问。
　　叶南倾恍惚一下，她是个没有多少时尚感的人，对衣服搭配一知半解，完全不精通，自己的衣服随意配搭还被同事取笑过。
　　她似乎看出叶南倾的为难，说：“其实我觉得这条裙子好看是好看，腰线也收的好，就是婚礼的时候怕会冷。”
　　叶南倾立刻说：“配条披肩什么的也蛮好啊。”
　　“我也是这么想，但是披肩都没有颜色相配的。”
　　“其实我觉得这个也挺好，红色大气，而且结婚嘛本来就要喜庆的。”
　　“也对，要不我再试试你看看。”
　　“好啊。”
　　叶南倾心还是很细的，发现了她更喜欢另一件，所以在她试完之后说：“你敬酒干脆换四套衣服，把这条裙子也加上，配个小西装外套应该也能行。”
　　之后的时间，叶南倾陪着她开始翻遍衣柜，终于找到了合适搭配的小外套。
　　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她对叶南倾更亲昵了，让叶南倾很不喜欢。
　　叶南倾是一个防备心很强的人，这些年来父母因为她结婚的问题操碎了心。她也相过不少亲，却没有一个聊了超过三个月的。
　　大部分人都觉得她难以接近而无疾而终。
　　“我一直听周亦他说起你。”
　　叶南倾心一提，“是吗？”
　　“对啊，说你们这群一起长大的朋友，讲了你们好多趣事呢。”
　　他们这一群朋友啊，提起的心又落回去，笑说：“有说过我什么好话吗？”
　　她笑了，酒窝像旋涡一样，亲和十足的让你沦陷。
　　“我倒好奇他都说了我们什么？”
　　“说了你们上初中时候的事情，去游戏厅，被野鸭子吓的满处跑。去河边打水漂，溯溪。说的我好羡慕的，我的青春里就没有几个这样一起疯一起闹的朋友，一直好遗憾的。”
　　“其实我本也跟你一样的，是我太幸运遇到了他们。”叶南倾突然很感慨，她跟周亦三年未见，与鲁岳更是十几年不见，可是一聊天就发现大家伙儿都变成了记忆中的样子。
　　“可别这么说，你自己可能意识不到，可是对他们来说，你是最安心的朋友。”
　　“是吗？”
　　她重重的点头，“周亦说你是他的知己，如果没有你，他曾经可能都熬不过来。”
　　周亦的原话是：“南倾是一个自己意识不到自己性格魅力有多大的人，也许你第一次很难注意到她，或者认为她难以靠近。但不要被她的外表欺骗，她是一个内心极其火热的人，真诚，善良，真实，善解人意，她有特殊的本事，能洞察你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却不会过多言语，只是在你需要的时候陪伴你，在你想倾诉的时候安静的听。但她也极其敏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有时候你觉得她怪怪的，可是她实际上是一个很好相处，直接一生交往的好朋友。”
　　叶南倾鼻子发酸，她从未想过自己在周亦心中的评价如此之高，也未想过周亦嘴上从未说过，却真的很懂她。
　　本只剩下60%的信心又回来了不少，不停在叶南倾的心中摇摆。
　　周亦留下他们吃过晚饭，叶南倾被留下来商讨明天婚礼的具体细节，这期间，新娘子的伴娘朋友也到了。
　　叶南倾反而退了下来，觑得个空问小杜今天玩得怎么样？
　　再回去的时候客厅碰见了喜气洋洋的周亦，想到小杜刚才问她进展如何？一直以来心不在焉，摇摆不定的叶南倾突然开口。
　　“周亦，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周亦，医药箱在哪儿？”新娘子从房间里冲出来问。
　　“在书房，怎么了？”
　　其中一位伴娘在给她们削苹果的时候，用力过猛，刀子划到手腕了。
　　“划的深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应该不深，她就是怕有伤痕影响穿礼服。”
　　这场意外惊动了大家伙，纷纷前往书房找医药箱。
　　“就在这儿，我去给她消毒，不碍事儿的，周亦，你们忙你们的就行。”
　　风风火火的又离开，，她磨磨蹭蹭留在了最后想找到机会也没跟周亦说上话。
　　离开时，发现他的书柜里有一本书很眼熟。
　　那本通信工程专业参考书，叶南倾心一跳，她以为这本书周亦早就扔了。
　　她迫切的打开柜子，翻找那本书，那封情书依然夹在书里。
　　可是，是拆封过的。
　　叶南倾心掉入冰窟，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周亦拆过信了，他看过？什么时候看的？她给之后就看过了吗？还是之后某一个时刻整理书的时候掉出来看到的。
　　新娘子推开门就看到叶南倾苍白的脸，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叶南倾低头，摇头，“没有。”
　　她关切的过来，“真的没事吗？”
　　“嗯，没事儿。”叶南倾赴又抬头，“不好意思，没经允许拿了本书。”
　　“这有什么关系，他大学时候的书啊，听说你们学的是一个专业。”
　　“嗯，可惜我没学的好。”叶南倾左手拇指摩挲着书页，“我刚还看到里面有封情书，一时好奇也拿出来看了。”
　　然后心跳加速，屏住呼吸。
　　“哦，这个啊，我也不知道是谁夹在里面的，好像一直都有。”
　　“周亦看过吗？”
　　“看过吧，我开的时候就是拆开的了，可能是大学时期某个暗恋的女同学。”她俏皮的说，“都是陈年旧事，放回去就行了。”
　　可叶南倾哪里还听得到这些，周亦看过，那他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写的呢？
　　“对不起，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叶南倾将书塞回书柜，却又掉了下去。她顾不上捡，直接冲出了书房，对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直接出了门，回到了酒店。
　　第二天一大早，小杜过来敲门的时候，叶南倾也不想理。
　　事实上从昨晚回来到现在，她就坐在地上没动过。
　　“小叶，赶紧起来啊，婚礼快开始了。”
　　婚礼，她不想去了。
　　小杜终于察觉不对劲，都想要请酒店前台来开门了，叶南倾才不情不愿的出来。
　　“你怎么回事，跟个鬼一样，婚礼不去了？”
　　“嗯，不去了。”叶南倾声音沙哑，妆也花了，头发蓬乱。
　　“出什么事儿了？”
　　“他知道我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叶南倾有气无力摊回床上，她现在哪里都不想去，也不想动，只想当个缩头乌龟。
　　小杜突然一把扯过她，将人带到洗手间镜子前，“就你这样子，他想喜欢你也难。”
　　叶南倾挣脱，推开他，“关你什么事儿，我认识你吗？你出去旅你的游，我们不用联系，走啊。”
　　“你以为我想管啊，每天自怨自艾，半死不活，谁欠了你吗？没谁欠你，自己不争气怪谁。”
　　“我知道，其实你一直看不起我，听着我的故事心里就在笑话我，一个可怜虫不自量力，还在痴心妄想，一个懦弱的，自卑的，胆小的，可悲的可怜虫根本不配。”
　　小杜冷笑，“你对自我认知倒是挺准确的，不错，我就是这么看你的，只有你炒老板鱿鱼的时候还能让我高看你几眼，这才一天，怎么又怂了，工作也没了，感情受打击，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为什么不去拼一把，怼你领导的豪情壮志呢。他看了又如何，知道了又如何，能搅黄婚礼就搅黄他，不能就摊牌，跟过去道个别，很困难吗？”
　　小杜说的眼红颈赤，压着叶南倾，开着水龙头，给她洗脸，“洗好了就给我出门，要闹场我就给你当刽子手，不闹我们就安安静静参加个婚礼，送祝福，怕什么。”
　　小杜很粗鲁，叶南倾头发，身上衣服都被水淋湿，脸被粗暴的抹了抹，就推她出去换衣服。
　　“等等，脸没洗完呢。”
　　叶南倾哭笑不得，“要用洗面奶，还要化妆呢。”
　　“行，我在外面等你。”
　　然后就真的守在了卫生间门口，看着她。
　　发泄一番之后，叶南倾心里轻松了些，在小杜的殷殷期盼之下，做好了出门前准备。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她也来不及犹豫，被小杜拉上了车。
　　新娘子已经被接到了酒店，宾客都陆续入座了。
　　叶南倾心情复杂的站在新娘休息室和酒店婚礼大堂的甬道里。
　　“新郎这会在大堂吧，我们去那儿找他。”
　　叶南倾没动。
　　“又泄气了？”
　　“没有，我们分头找吧。”
　　“行，那我去大堂。”
　　叶南倾与喜气洋洋的婚礼现场完全不搭，所以跟新娘说了几句吉利话后直接出来了。她看着窗外，突然不知道自己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南倾？”
　　在她开始丧的时候，周亦从天而降了。
　　“昨天晚上她说你脸色苍白走的早，我今天一上午都在找你呢，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
　　“那就好，还愣着干嘛，去坐席啊，你跟鲁岳在一块。”说完准备进休息间。
　　“周亦。”叶南倾叫住他。
　　“怎么了？”
　　叶南倾话到嘴边，却像是有股阻力阻挡一般。
　　“还没恭喜你呢，新婚快乐。”
　　“谢谢。”周亦察觉到她有话要说，因此就等在原地，“南倾，你我之间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不用顾虑。”
　　“我，我昨天在书房，看到那本，你借给我的书了，你有印象吗？”
　　叶南倾一看周亦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先听我说完好吗？”叶南倾吸吸鼻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周亦似乎在斟酌言辞。
　　叶南倾笑着说：“你说的，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毕业前一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
　　“你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现有的关系。”
　　叶南倾呜咽一声，又迅速咬住下唇。
　　周亦上前，她退后。
　　“我喜欢你，你一直都知道的，可是你并不喜欢我，我知道，我一直像个哈巴狗一样跟在你身后，你肯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的。”
　　“当然不是，你很好，是我最好的朋友，跟我妹妹一样，你知道我是独生子，一直很想有个兄弟姐妹，你就是啊，是我的家人一样。”
　　叶南倾泪眼模糊，让她看不清周亦脸上焦急的表情，她抬起衣袖抹去眼泪，深呼吸一下。
　　“我知道，你很护着我，我搞不定的事情你都会给我撑腰，陈娇娇也是这样，有你们在的时候我从来不会真的为某一样事情着急，因为我知道你们会帮我，会告诉我该怎么做。因为有你们在身后我才有安全感。谢谢你，真的，你知道我朋友很少的，异性朋友更是稀缺，我想说，谢谢你在我前半段的生命中出现，让我乏善可陈的生活添加了一抹亮色，真的。”叶南倾的眼泪越擦越多，“我不想哭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她手足无措的擦拭脸上的泪水，“我是真心为你高兴的，真的，你相信我。我，我只是太高兴了，真的，也许我还需要时间，但是我真的为你高兴，也是真心祝福你的，真的。”
　　周亦抱住她，安抚说：“我知道，我知道的，我相信你的。”
　　叶南倾没有参加完一整场婚礼就提前退场了，她重新面对周亦需要时间，她也知道不管多久，等她再次准备好的时候，周亦依然会接纳她的。
　　小杜没有与她一道回去，他说要出去走走看看。
　　叶南倾回去后，本来打算把房子退了，回家乡的小城市找个工作，离家近。却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公司领导打了很多电话给她，她屏蔽了，没接到，却看到了留言。
　　公司没有开除她，领导说：“工作上有情绪很正常，情绪消解了就回来上班吧。”
　　人善被人欺，这话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当你逆来顺受的时候，人家越不拿你当回事，当你奋起反抗的时候，他们却又觉得你是个人才了。
　　叶南倾回去上班了，重新收拾了心情，继续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平淡如水。
　　转瞬间时间过的飞快，逼近年关，马上要春节了。
　　裹的严严实实站在篮球场边上看着年轻的小伙子们打球，脸被风吹得凉凉的，突然一个温热的物体贴近她脸颊，耳后传来一个笑盈盈的声音，“请你喝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