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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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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霁月和沈陆离赶到时,宋临安、温庭水、宋临止和启国的两位来使已经落坐了。
正上方摆了一张双人案几,宋临安坐在其中一侧。下方左右两侧各摆放着几排双人案几,留出中间的宽阔场地供舞姬跳舞。温庭水独自一人坐在左下方的第一张案几后,对面的第一张案几坐着启国的两位来使。使者旁边的第二张案几上坐着宋临止和另一位武官。其他几张案几依次坐落一些重要文武官员和后宫女眷。
众人见沈陆离到了,皆起身行礼。宋临安敷衍地欠了欠身,连嘴都没张。
沈陆离倒是没想到她肯赏脸赴宴。自她封后,大事小事一贯称病不出,后宫的事也多半由栖梧殿亲信掌管。她肯应邀过来,委实给了他不小的面子。
温庭水笑着招呼沈霁月做到她身边去。沈陆离冲她点点头,“你去吧。庭妃会照顾你。宴罢我送你回去。”
其实沈霁月对温庭水是有几分隔应的,但他都发话了,她便依言乖巧地坐到了温庭水身边。尽管温庭水性子温柔大方,但她毕竟是北羌人,还是北羌皇室最为尊贵的公主殿下。就是温庭水的父亲发动进攻定国的战争,害她双亲惨死于羌人刀下。从封地回京的沈陆离平息了战乱,北羌见大势已去,便要弃战求和,为了表示诚意,甚至将皇室最有权势、地位最尊崇的温庭水嫁了过来。从此,定国便多了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庭妃娘娘。
启国为首的那位使者,叫做李逢初。
沈陆离和李逢初他们虚以委蛇了一番,无非也就是永修于好歌功颂德之类的,沈霁月也没怎么听,专心吃饭,不亦乐乎。
温庭水没动几筷子,给沈霁月布菜倒是殷勤的很,有说有笑,一派融洽。她能明显感觉到主位上沈陆离时不时投来的、状似不经意的目光。
不。还有一道目光。
还真是热闹啊。
温庭水冲对面时不时向这边打量的李逢初笑了笑,遥遥地向他敬了一杯酒。他也笑着无声地回了一杯。
歌舞已经开始了,众人的目光都被舞女们吸引过去。
温庭水倒是看得心不在焉,突然瞥见沈陆离对身侧的侍女低语了几句,尔后那侍女便端了托盘向她们走来。
“公主,庭妃娘娘,这是陛下赏赐的四喜丸子、白灼茼蒿和万字珊瑚白菜,请二位主子慢用。”
庭妃娘娘?加上这几个多余的字是出于尊重么。温庭水心里闪过一丝冷笑,面上仍是仪态万方地道了谢。
沈陆离瞥见沈霁月吃得欢喜,轻轻勾了勾唇。
“那个汤好好喝啊!”沈霁月眼馋地望向温庭水右侧的银耳枸杞汤。
虽说在一张案几上,但毕竟案几长了些,那羹汤离沈霁月有点远,每次盛起来都不是很方便。于是温庭水笑道,“月儿喜欢啊。那我移到月儿面前吧。”
沈霁月欢喜打断,“谢谢姐姐!我来我来我来!”边说边急不可耐地双手越过温庭水捧了瓷盅就端走。沈霁月的手有些凉,刚端起来时不觉得烫,端到半空时热度渐渐传来,烫的她撒了手。汤汁溅得两人满身都是,案几上一片狼藉。
听到案几上瓷盅碎裂的声音和沈霁月的惊呼,沈陆离几乎是足不点地地疾步走到她身前,“受伤了吗?碰到瓷片了?还是烫到了?”
看他张皇的样子,沈霁月赶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衣服弄脏了而已。”
沈陆离拿出手帕低头帮她擦拭,“你是小孩子吗?”
明明是脱口而出的责备,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味。是啊,她本来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沈霁月自知闯了祸,也不争辩什么,只是吃瘪地低着头。
另一边,温庭水随身的丫鬟长恩在汤汁撒落后立刻来为她整理衣容、收拾残羹。
她不着痕迹地将烫得猩红的手背用衣袖遮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娘娘........”长恩看得分明。
“我没事。”她淡淡打断了长恩。
温庭水一派平静之色,眼底像一片让人看不出情绪的冷湖。
“来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带公主和庭妃娘娘去换身衣服。”沈陆离吩咐着。
一直默不作声李逢初突然笑着打趣,“小公主可真有意思。”
沈陆离应道,“管教不周,让您见笑了。”
温庭水差人告诉沈陆离自己身体不适,没有再回去。让长恩回了空明殿,只身一人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转。
好像从记事起就养成了一个坏习惯,那就是,受了伤也不喊疼。其实不是不懂,会喊疼的孩子才有糖吃,可她偏偏不稀罕怜悯。
是啊,身体本能会出卖一个人。
在宴会上,有那么一瞬间,想把桌子掀翻,想把所有东西摔碎。
可是气恼的姿态太不优雅。
那不是她。
即使一个人散步,她依旧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姿容高贵沉稳。累了,就倚在喷泉池壁上,仰头看着皎洁的月亮和无云的夜空。
大抵是星夜无人的时候总容易矫情吧。回忆开了闸,他在西北肃州封地的样子清晰浮现。
对一个人的思念前所未有的猛烈,相见他的声音在每一根血管里叫嚣。于是那夜她竟也学起了夜潜入室的登徒子,让武功高强的侍卫带自己来到他被重重护卫的寝屋前。
他还没睡,独自一人跪坐在矮几前看书。
见了她,倒也不惊讶,也不起身行礼,只是笑着问,“公主想来,怎么不走正门?”
明知故问。
“你身边有很多眼线,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为何过来?”
永远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真让人气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我想见你。”
我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人,连喜欢一个人都要藏着掖着。我的喜欢,就是要得到。我有十足的把握,因为你需要我。我志在必得。
他缓缓勾起唇角,深沉的眸色悉数映入她眼中。
他向她笑着伸手,“来。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明明知道你和我是一路人。明明知道你让人难以捉摸。可是你好像是上天为我中下的盅,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都是我病入膏肓的明证。前方是悬崖。我知道的。下去吧,我对自己说。
她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漆黑的夜里,她食髓知味地呻吟。他在她身旁低语,声音像一道她逃不过的魔咒,“庭儿。我会娶你。”那一瞬间,他的温度填满了她空虚的灵魂。
“原来你也会哭。”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她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的凉意。慌乱用衣袖一抹,看清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