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妖梅子

2、第 2 章

　　放学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
　　而是跑到了城市最大的图书馆。
　　我如饥似渴的翻阅一本又一本与清初诗词有关的书籍。
　　直到窗外由夕阳变月亮，直到广播放着清场提示，直到城市亮起盏盏明灯。

　　野史笔记记载陈维崧对当时江南的著名优伶徐紫云一见倾心。
　　据说当时正值梅花盛开，
　　维崧日日“携紫云徘徊于暗香疏影间”
　　从此两人形影相随，不离不弃。
　　《贺新郎·云郎合卺为赋此词》是维崧在紫云洞房花烛夜时写下的，
　　婉转歌喉，飘逸舞姿。这大概就是紫云吸引维崧的地方吧。
　　他们之间一段生死缠绵的情事，曾使无数清代士人为之倾倒，
　　也成了众多人心目中理想情爱的标准。

　　“独坐待君归未归，不归独坐到天明”、“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前一忆君”、“旅愁若少云郎伴，海角寒更倍许长”
　　读着这些缠绵悱恻的句子，
　　我想象着梅园中、夕阳下、荷塘边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
　　天涯海角，无处不在。
　　甚至还想到了罗帐里的翻云覆雨。
　　感觉脸上热辣热辣的，
　　但我空虚已久的心开始趋向饱满……

　　到家后，母亲的责难并没影响到我飘飘然的心情。
　　我穿着睡衣躲在被窝里，
　　静静回味着下午那个怦然心动的对视，
　　他的脸，他的笑容，他平时英挺帅气的身姿，他充满磁性的嗓音，
　　一遍，一遍，再一遍。
　　直至我醉在那布满他音容笑貌的梦中……

　　之后的日子，
　　我与他无数次，在清晨的鸟鸣声中，在夕阳的斜晖下相望。
　　总能在不经意间触碰到那柔柔的目光。
　　就像前世的约定，今生的相誓。

　　美梦一直延续，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再到工作……
　　我与他犹如紫云与维崧——生死相许，抵死缠绵。
　　甚至觉得，
　　连维崧和紫云都不及我俩。

　　可我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既然是《贺新郎》，新郎新郎，
　　那么必然会有妻室，有儿女。
　　维崧如此，紫云亦然。
　　我独独记得他们的爱恋，而忘却了人间的世俗。
　　亦或许是我潜意识的逃避。

　　至此，美梦结束了。

　　我的维崧要结婚了。

　　我的世界也坍塌了……

　　他说“紫云成了家，维崧也是，所以我必须照做，这样才能长久。”
　　他在哄小孩吗！没有家人的逼迫，没有年龄的压迫。
　　为何要弃我而携她人归！

　　“我的紫云”他轻声唤道，“命运是不能反抗的。维崧家有妻妾子女，徐紫云成年也要娶亲。
　　但他们婚后依然相恋如故，而且只有这样才能得以继续，懂吗？”

　　我不懂更不要听。
　　他是我的维崧，但我不能让他做新郎！
　　不过世事不遂人愿。
　　我感到无力。
　　万分的无力。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他与她步入殿堂。

　　十年孤馆相偎傍，最难忘。
　　他红蕤枕畔，我泪花轻飏。
　　了他一生花烛事，宛转妇随夫唱。
　　只我罗衾寒似铁，拥桃笙难得纱窗亮。
　　独为尔，永惆怅，永惆怅……

　　他终如维崧般成了新郎，
　　而我却无法像紫云般成家立业。
　　从此，这世上再无他的紫云，也无我的维崧……
　　更不可能像紫云维崧般婚后仍亲密来往。

　　我反抗了命运，
　　因为命运要来束缚我。

　　可最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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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新郎，故名思议。是写给身披红衣头带翎子的新郎。然而作者与这位新郎并非友人身份。他们……”
　　我将老师教予我的话又教予我的学生。
　　尤记得当时老师说到这里，已是满面羞红，
　　不知他所想为何。
　　但此时遍布我脑中的，
　　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新华社报道：一对新婚夫妇在江苏宜兴的蜜月过程中不幸双双遇难。
　　居当地居民反映，当时宜兴正值雨季，时常山洪泛滥。
　　调查人员表明，遇难者是在市郊某公墓中被当时倾袭下来的泥石流所掩埋。
　　我们提醒外出的旅客要注意随身安全……”

　　“宜兴”这个地方，
　　令我想到史书上记载的——
　　维崧携紫云归宜兴老家直至终老。
　　恍恍惚惚间，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
　　我的维崧彻彻底底的抛弃了我，
　　至死，他都与她在一起。

　　我不晓得，
　　这是不是命运对我的报复。
　　但，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命运。
　　已经失去了，维崧……
　　还有什么能再牵动我的喜怒哀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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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朝后面墙上的钟望去，
　　却发现一道身影。
　　是他，默立在后门边上的，
　　是我们年级的语文备课组组长，
　　同时，
　　也是当年教我《贺新郎》的，那个爱脸红的年轻人……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
　　原来我们都在轮回中摸爬滚打。

　　课讲的十分顺利，
　　这班孩子懂得尊重，
　　即使是一份不被现代人所认可，遭世俗唾弃的爱情。

　　下课铃声响起时，
　　我的故事就此也结束了。

　　“下课！”
　　半晌过去，却迟迟没有听见“起立”二字。
　　我好奇的向那“太阳之子”望去。
　　却发现，
　　他的目光，
　　正与另一个清秀面孔的相触。
　　两人，
　　竟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