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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上造府近来热闹非凡。

      不日前,上造罕图买入一批越国运来的俳优,命其日夜苦练。这些俳优左右臂膀刺有异形纹身,牙齿染得黢黑。其中有两个俳优侏儒行为夸张滑稽,身形柔软,可将身体反折,卷成圆形。在一众倡优里,显得极是扎眼。

      罕图捋着花白的胡须,阴郁沉沉赏完最后一幕,神色不耐地挥退众人。睨向一旁靠着朱绘黑漆花几的年轻男子,语气略带愠怒。

      “此等拙技,不如楚国倡优声色怡人,”罕图喜爱楚女的婉转娇媚,莹白窈窕。吃不惯崇尚雕题黑齿的越女,“还不如将他们给了公子成蛟,还能换些赏赐。”

      年轻男子一双眼清澈如水,唇边浮着一抹若有如无的微笑,黑发如墨,好似乘风而来的仙人。

      “俳优不过是君向公子政示好的名头,”男子轻轻一笑,拂过深衣上的玉璧,“而今王后深受宠爱,君上对公子政自然会有所偏重。”

      罕图不屑道,“孤儿寡母,根基浅薄,难成大事。”他满怀期待的望着男子,“景淳,你若不直接将人送于公子成峤吧?”

      被唤景淳的男子,轻斜他一眼,讥诮道,“怎么,罕图是拿金子在秦国换了爵位,便真以为自己是个秦人了?”

      罕图面色转白,讪讪咂嘴,“景淳你出身贵族,自小锦衣玉食,哪里懂我等下等士卒的苦楚。”

      他在楚国,拼一辈子,无论在战场立了多大的功劳,贵族仍是贵族,他仍是他。景淳家族显贵,私卒众多,哪怕有覆军杀将之法,但有生之年已享尽荣华,了无遗憾。

      他也想啊,若生在楚国贵族,当了将军,打了败仗,引咎自尽他也认。

      景淳垂眼轻嗤,“罕图若是对君上不满,何不留书送回楚国?”眼神一冷,径直起身向外,“此话勿再从你口中说出,不然,我可保不了你。”

      本末倒置,他们的任务可不是真的替秦国甄选下一任国君。

      罕图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抹戾气升腾到脸上。

      景淳绕过回廊,拐进后院,守在后门的隶臣拱手,示意屋内,“先生,那女子又来了。”

      景淳颔首,眉间微蹙。他进去推开门,房内站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

      “玉姜。”

      女子回首,小步快走至他面前,欣喜的抓住他的衣角,“景淳。”

      “上次与你说过,无事切莫再来,”此时景淳周身不再有任何温润之色,“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不走,”玉姜兀的呼断他,盯着他的眼睛,“景淳,你根本就没有叛逃,对不对?你是不是,”问声渐小,“是不是,做了楚国的谍者?”

      她是宗门长女,本该为家主祠,终身不嫁。坐着“巫儿”的高位,一生无法尝到男女情爱滋味。上天偏将他送到眼前,一步错,步步错。

      景淳皱紧眉头,浑然泛出一股森郁之气,他冷声道,“玉姜,上一个知晓这秘密的秦女,已经死了。”

      玉姜恍神,立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摆摆头,“齐,齐雅?是你命人毒死了齐雅?”

      那日玉姜随齐雅自贾市回,陡然见到景淳。只是借拾物,暗里上前攀住他的衣袖,多余的眼神也未露出一个。景淳竟小心谨慎到如斯地步,有一丝怀疑,也要想方设法铲除!

      景淳慢慢靠近她,“玉姜,既然你知晓了我的秘密,那么,便在我这里,做个真正的哑女罢。”

      ......

      “玉姜敢拜问先生毋恙也?兄毋恙也?玉姜幸得兄救,辟席再拜。毋惊,今寻得至亲,将离咸阳归陇西。不及拜别,敬物以谢。敢谒之。”

      赵高放下手中的简牍,几案上是封缄的菅草绳子、封泥,夹住这封信简的两块柳木片。她侧身,手边是玉姜着人送来的粮食和布匹。

      玉姜走了,行李和骏马还是上造府派的隶臣妾收拾的。

      虽然遗憾,但早晚会有这一天,两人对此还算能接受。她寻到亲人离开,大家连送别都来不及。将屋内的粮食和布匹归拢好,赵成迫不及待的坐等她抱着一个布袋出来。

      赵高解开布袋,露出里头几卷略显粗糙的白纸。

      作为穿越人士,怎能错过纸这样的万能神物。赵高起初天真以为自己能够靠纸大发横财,却发现想要大批量制作纸张,场地必不可少。

      而赵母身份特殊,其所住居所受官府严格限制,只允许有半顷半宅。再者赵父的工资是以年为单位发放的,根本受不住她购入大部分原料。

      无论是蜡烛、铁具,还是这几卷白纸,于她而言,更像是试验品。她需要这个时代成功制成这些事物的数据。

      现在契机来了。

      赵成谨慎的剥开布袋,轻抚着白净的纸张,他抬起头,问道,“伯兄,还有笔呢?”

      赵高挠挠鼻尖,蒙恬将军,对不住了,先你一步改了毛笔。

      先秦时期,早有毛笔存在,不过吸水性能不好,容易断墨。赵高利用后世之法,改良毛笔,从型号和种类上进行区别,兔豪和狼豪各制了几支。

      赵高摊开纸张,纸张尺寸不大,薄厚也不尽相同,这是不算成功的那批纸料。她卷出几张,轻笑道,“阿弟,不急,曲照的生意哪有这样好做?”

      商人逐利,还是大蠹商曲照,总得先探探底呀!

      曲照接过隶妾呈上的一舟醴酒,酒液色黄,入口甜美。守在一旁的田冲观他品酒后欲言又止,忙道,“醴酒饮多不易醉,最是适合女子。”

      曲照膝下有一女,甚为宠爱,近日吵闹着要饮酒。他身为亲父,素来有求必应,饮酒不过小事耳。

      “可,晚些送半觯醴酒过去,”曲照交待完这事,便问道,“上造府送来的女子现如何?”

      想起那日见到的娇艳女子,田仲腹下微热,面上却无甚异常,“初时不理人,现下极为乖戾。”

      说着话,二人提步往后院深处走。

      愈往里,周围愈是冷寂。地上的石板净是惨绿的青苔,隐隐绰绰的草丛在墙角背阴处,支棱着尖儿,热闹繁杂。落叶零零散散铺了满地,瞧着似许久没来过人,已然荒弃。

      经过拐角,房门“吱呀”一声,出来位妙龄女子。她稍偏头,露出脖颈处巴掌大的青色瘢痕,猛地一看,着实吓人。

      “阿楥。”田冲先一步叫住她。

      田楥见到来人,随即将门敞开,连忙让开路,垂首道,“主人。”

      曲照踏入屋内,空无一物的方寸小屋,唯有伏在草席之上身无一物的细瘦女子,看着和他家的女子一般大小。她双臂互抱,蜷着身子,丝绢般的浓发披散着,半掩着她莹白的面颊。

      听见有人进来,她恹恹抬眼,唇上冷的发紫,却没有出声呼救。看向曲照时,甚至有片刻的茫然。

      田冲乍然一瞅,下腹处那股子热劲登时灌入铁杵。他稍稍躬身,双手矫饰般的盖住身下。

      曲照眉头一皱,目光和看案几,看酒樽没什么两样,他道,“反应如此迟缓,送于贵人后,如何能好生服侍?”

      田楥微赧,而后道,“主人放心,离盛宴还有一月。婢子只需半月,便可完成调.教。”

      听到她信誓旦旦这样肯定,曲照纵使看不惯这些下作手段,可也无法多加斥责。

      田楥出身大有来头,她说半月,绝不会拖到一月。

      当年管仲为增税收,辟地建闾,收纳七百余女子为军中将士纾解泄.欲。不仅如此,各国不羁游士对此也是推崇备至,在女闾内流连忘返,逡巡不出。更有人戏言,齐国七万雄兵不如七百妓.女。

      这些女子,出身各国,吴越、西戎、北地应有尽有。管仲为海纳众女,费尽手段。不乏战俘和寡妇,其中不从者,有专人按册调.教,甚至有了女谍者。

      此调.教秘术,意在将枯燥无趣,躁动反抗的女子,调.教成体态婀娜,娇莺婉转,御术了得的物件。男子沾身后,大多魂失精.泄,令人回味无穷。

      只是管仲之后,女闾为其它诸侯国所不屑,虽有模仿者,但皆逐渐消寂。

      田楥族中,便以秘术传承为生。

      地上这女子送来时,又哑又疯,手上连握箸之力也无,还奢望能从这里逃出去。绝食几日,田楥不知如何劝服了她,倒听话起来。

      离开小屋,曲照问道,“上造说那女子如何称呼?”

      “玉姜,”田冲应声道,“上造说,若有需要,改个称呼也可。”

      曲照正待答话,一隶臣绕过栏杆拱手道,“主人,府外有一小童,说是,”他顿了顿,“说是要和主人谈笔生意。”

      “小童?”

      “小童让小人将此物交于主人,”隶臣双手奉上手上的事物,“她说,她这一秘法,可将十万书简只用一车装载。”

      曲照捏着那洁白轻薄的几张事物,继而整张打开,前后打量,“还有其它?”

      “无。”

      田冲和他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困惑。

      “十万书简,用这个,”田冲指着这似布非布,似帛非帛的物什,“仅一车拉载?”他满是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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