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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残阳如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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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念雨楼里,书生和儿时的朋友终于见面了,书生俯身下跪被皇帝拦住,说不必。
“瑾轩一路上辛苦了,在宋州叫岳将军牵制住了烜王,可是帮了大忙。”
“瑾轩不累。在江南的时候抓了一个小贼,宋州也亏得她冒险打探。不过刚到京城,那小贼就跑脱了。”不然也带她来……
“哦是吗?”,王希则在一边说,“他逃得过你的身手也是不一般。”
宋瑾轩点头,但也没多说,“话说草民刚进京就听见有一只文臣队伍在城中散布先皇获取皇位不正当,又在说什么该还位于烜王……”
就这样,宋瑾轩一边帮忙京城复杂局势,一边准备秋考。
每每到深夜,油灯将要燃尽时,宋瑾轩便心中焦躁,若是考得不好,怎么面对家中哥哥,怎么对得起当今圣上的青眼。合上眼,脑海中仍是一片光亮,秋风一阵一阵凉意袭来。
苦熬着,终于秋考到了。
腊月,宋瑾轩裹上琪哥哥给置办的袍子,去看榜。还没到,就见着几个认识的书生迎上来向自己祝贺,“恭喜了,瑾轩兄高中榜眼”,宋远望,看见自己的名字写在皇榜的上面,展露了笑容,其他人也开始迎上来。
宋看着层层叠叠的笑脸,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我此生志愿从此就都有了面貌。
晚间相聚的时候,宋瑾轩看到了被小霞偷钱袋的那个书生。那书生没中,但也不气馁。他还是一样能说,讲述着自己的奇遇。
“在江南的时候我的钱包就被偷了,可是你们猜怎么着。我刚到京城,钱包它就自己回来了。不但没少,反而还多了。”
“怎么可能?”众人纷纷不信。
有个同行的说“是真的,真是奇事。”他想了一会说,“你那时候不是很爱说那个女贼的事,莫不是她偷的?”
那书生似乎是恍然大悟,“肯定是啊。”紧接着他又说到,“话说我进京城那天,倒是真有一个女子撞到了我。”
“哦哦她长什么样子?”
“五尺多一点,脸倒是没看到,不过挺瘦的。”
这描述没什么新鲜的,官衙之前贴的告示也是这样写的。
众人失了兴趣,他转头向那个同行的又说起女贼的故事。
宋瑾轩饮着这座城里最好的酒,眼眸里有了一丝温柔。
发榜之后,要应对各种事务,宋觉得事如流水。
而且除了复杂的文书工作和纠缠不清的任务,书生闲暇时间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二月,书生的领导户部尚书办五十大寿。书生前去贺寿。
走进了府门,就看见几个小姐看向自己,羞怯地说话。宴席未开,兵部尚书康冯就招呼书生,“来瑾轩,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书生走去,看见是个端庄的女子,“这是我闺女,思芮,今年准备考女子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书生立即就明白了,这哪是要请教学问,就是要相亲啊,但还是礼貌地点头。
康冯打着哈哈走开了。
“宋大人可知道女子科?”
“知道,刚开设之时,重礼乐仪典,而近年来已与男子科考试内容大致相同,考察社稷之道,甚至行军之道。”
“是了。新皇登基,能延续前朝女子科传统真是天下女儿之福。宋大人可知……”
在远处,户部兵部尚书看着这一对小儿女非常高兴。
宴席结束后,兵部尚书问女儿:“宋瑾轩如何啊?”
康思芮想了一会,说:“宋大人才思敏捷,沉稳谦和,我远不如。”
“哎呀”,康冯摇头,“我是问他做我女婿如何?”
“说这个干嘛?”
“你没看上?”
康思芮转过了头,康冯知道这是看上了。
有一日下朝之后,康冯截住宋,“宋大人,近日可忙啊?小女……”
“春种之时,整理文书,有些忙碌。”
宋看着做过粮仓勘验的刘保轁走过,急匆匆告辞了。
一月之后,康冯又截住宋,“宋大人,近日可忙啊?家中……”
“黄河决口,已经好几日都没怎么歇息了。”
宋看着前两年去过洪区的赵单走过,急匆匆告辞了。
如此几番,康冯也自讨没趣不做他想了。
有时实在是太忙了,宋瑾轩忘记了自己每天吃了没吃,忘记了自己那把扇子究竟放在了哪里。但是,每当他深夜躺倒在床上,无法安然入眠时,总会想起有一天的晚霞。
新年头一次上朝面圣回来后又去户部办手续。办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书生向天上望去,那澄黄的夕阳就隐在绯红的霞之中,霞是柔弱的,似是飘带,似是天上的河,那太阳就是河中的石头,任彩霞怎么遮掩,依旧是盘踞在那里。冷风中书生感受到了太阳的温暖。走到宅邸的时候,夕阳已下沉得几乎望不到。那时候彩霞更是美轮美奂,直将暗蓝的夜和嘈杂的晚市人群分隔开,自成一道倔强的绚丽。
宋瑾轩回想那天的霞,总觉得很特别,自己的心境也很特别,像是实现了什么了,也像是失去了什么。
另一边,小霞调整好心绪,就回到了贼窟。
师傅跟几个徒弟正躺在倒在崖上喝酒。看见小霞来了,师傅真是大喜,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向小霞走来。小霞看见师傅拿酒杯的手止不住地抖。师傅拉着小霞说“来来来,我小霞也出名了,长大了。”小霞心里一顿,没想到师傅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来,同我们几个一起喝酒。”师傅又拾起地上一个小酒盅,给小霞倒酒。手抖,酒洒了一半出来,沾到了小霞的衣服上。小霞接过酒杯喝了酒,脸上没有一点喜悦,可是喝醉了的师傅和其他人都没发觉。
又喝了几杯,眼看着日头就要落下了,喝醉了的人却仍是在嬉笑。师傅靠向那几个徒弟说起小霞,“这妮子小时候就聪明,你们瞧瞧,她连牢房也逃脱了。”
小霞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把刀子扎进了师傅胸口。愤怒的刀子让人来不及躲避。小霞看到了师傅胸口涌出的鲜血,然后是师傅陡然惨白不可置信的脸。周围的人都仿佛了见了魔,几个喝酒的开始狂叫狂骂,有一个还是在笑。一旁的师兄径直走到师傅身边,捂住了师傅的胸口,可是血还是流到了地上。
小霞走了,走出了山门,没有一个人拦她。小霞知道这些人并非是害怕她,他们只是无所谓。小霞这时候心才沉重地剧烈地跳动起来,嘴巴发苦,肚子里压着苦胆水,几乎要吐出来。
小霞弃下匕首,有些木讷地朝山下走,一路看得都是自己的影子。走到山腰,小霞神思恍惚地朝山上一望,只见漫天的霞从山侧压过来,上山时的路都看不见了。那大片的紫红将小霞的喉咙扼住,小霞一时间竟无法呼吸。大事已成,以后我该去哪呢?去哪又有所谓吗?小霞感到额后一阵巨疼,闭了闭眼继续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