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玉》南城雀

10、这座城再相逢

　　又一年后，中原有一侠女，打抱不平。江湖上人称“南城雀”。

　　京城城中东西横贯的大街上正是一片热闹景象。店家正忙活着七夕活动的布置。
　　孟小霞正走在这条街上，她特地从太原赶来。上次走进这座城是一年多以前，可是看着又有些陌生。看着左右商铺挂出来的灯笼和时令商品，小霞在脑海中想象着到了晚上该是怎样一副热闹景象。迎面走来两个女子，像是小户人家的女人，穿着绣了花的布衫，戴着银簪子，虽然不显富贵，倒也是洁净的。两人经过小霞微微一点头，看小霞的眼神是那种敬佩的羡慕的样子。小霞想起自己身上绸缎的衣服和白玉的簪子和耳环，定是让她们误会自己是什么大宅子里的小姐了。
　　原来现在的我和普通的女子无异了呀，小霞突然想到。可是总是那么的不对劲，自己看着其他人，不少女子在为节庆张罗，不曾觉得有半刻是他们中的一个。罢了，我也不屑。
　　正这样想着走着，迎面来一个壮汉和一顶平常的轿子。看出来那壮汉腰里佩戴着太原府的牌子，壮汉身长8尺，一身的横练筋肉。小霞但也不怕，信步走着。自己的打扮和贼已是很不同了。
　　轿子里的宋瑾轩是才到的京城，之前被调去一个京郊县衙做了半年，被那里勾心斗角的乡绅们纠缠不休。经大街去宅子的路上，七月微风卷起轿帘，缝隙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侧脸，高傲的，得意的，熟悉的。
　　“停轿。”
　　小霞从背后被大汉抓住，宋探出头来看见被提起来四肢摇晃挣扎的小霞。这杨达还真是做事不计轻重，倒也是蛮好笑的。
　　宋叫大汉放下小霞，又笑着对小霞说：“哎，你进来。”
　　“哎原来是他。”小霞整了整衣服，这好不容易装出来的优雅样子被破坏了，气得小霞给了大汉一记肘击，大汉“啊”地一声捂住小腹。
　　上了轿子，小霞才清楚看见宋的模样，啧啧，这绸缎这发髻，想必是真做上官了。宋也见小霞一身贵气的打扮，不禁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样子哈哈。”“你笑什么，怎么贼就不能穿得好些”，“你这脸上涂了多少粉，跟个鬼是的，装什么大家闺秀。”
　　小霞不理他，背过去看掀开帘子看窗外，任轿子慢慢走着。
　　宋瑾轩看着小霞的背影，发觉她真是变化了，似乎长高了不少，和自己差半个头？想着自己说她不像大家闺秀时气鼓鼓的脸，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那个南城雀是不是你？”
　　“不是我还有谁？”小霞回答得很傲气。
　　“那你真名叫什么？”
　　“孟小霞。你又叫什么？”
　　“宋瑾轩。”
　　小霞摇了摇头，好土的名字。
　　“哎你拿没拿我扇子？”
　　“谁要拿你的扇子！”
　　宋瑾轩看着手中随意买的扇子，无奈地用它扇了扇风。

　　不多时，轿子行至西城停了，小霞没等轿子停稳就急匆匆下去了。抬眼望去就是宋府。
　　张远看见轿子上出来的女子一愣，紧随着出来的是二少爷，虽然不解，但还是热情地迎接。“二少爷，这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又瘦了。”
　　小霞跟着宋进府，入口一株兰花，转角是竹子，虽然简朴，但院子很雅致。附庸风雅，小霞心想。“你且住着吧。“宋叫管家安排小霞住下，派了一个叫清儿的姑娘照顾她。小霞觉得宋又在算计些什么，但看着清儿恭敬的脸，也乐得捡个便宜。

　　小霞想起师傅之前说：有权有势的人就喜欢使唤人。小霞就叫清儿这个小丫头收拾。“哎你别把枕头放在左边啊，我习惯放右边。”“哎给我倒些水。”清儿才十三岁，但从小受了教养，收拾到下午，房间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小霞看着清儿唯唯诺诺的样子觉得欺负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有小子来请晚饭。小霞早就等得饿的不行了。到了餐厅，小霞看见宋和大汉坐在桌边，桌子上放着三个荤菜，三个素菜，看得出是为宋瑾轩准备地接风宴。小霞急忙拿起碗筷，看着管家和大汉都站着不动，不好意思动筷子。又等了一会，小霞实在饿着了，“要不你们坐下来一起吃？”宋瑾轩来了，说：“他们自然有他们吃的地方。”小霞撇撇嘴也就定下心来吃饭。夹了几筷子，鸭子和炒肉都不错，只是为了等交接事务去的宋瑾轩，放了一会，有些不热乎了。宋也像往常那样吃的。
　　管家张远在一旁说：“少爷，这位姑娘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在西二厢房。”那几乎算是离宋住处最远的客房了，张远还真是守规矩，宋心想。淡然说好，看到小霞吃得拘束，就问：这里饭食你可吃得惯？小霞只好说：还行还行。宋知道这就是不好吃的意思。大汉心想今天的菜比平日好，只是还行？小霞吃着，想着之后也要这样正经地吃饭一起吃饭就觉得十分恼人。
　　第二天晚饭，宋瑾轩不见小霞，就问管家，“没有叫她吃饭吗？”
　　张远说，“差人去请过了，清儿说她傍晚出去了，可能是去七夕夜市了吧。”
　　宋不语。
　　张远又说，“话说康小姐托人打探，少爷去今年七夕吗？”
　　“再说吧。”

　　小霞在夜市里转了一圈，看着一些公子小姐含情脉脉，只觉得分外恶心。转头看见一家酒楼。“哗，念雨楼，好名字。”
　　小霞从没觉得酒这样好喝过，在热闹的街口，所有的路人都成了自己的下酒菜。于是每每晚上出去喝酒，换酒楼喝，换酒喝。喝醉了就仰躺在屋顶上。夏夜里的星星很多很亮，可是小霞看起来只是模模糊糊的光亮罢了。小霞想起那天师傅喝了酒的样子，原来如此，喝了酒就看不清人了，说出来的话也是胡话……渐渐地，小霞回忆中师傅的脸庞也变得模糊了……

　　就这样在屋顶上糊了糊涂地睡了数日，一日下午小霞看着清儿忙东忙西的恭敬样子觉得好玩。
　　靠近小霞的屋子旁边有棵榉树，上面生了好多蝉，声音吵得很，就作弄清儿，“哎清儿，你把那树上的蝉都给我打了，吵得我心烦”。清儿听话，硬着头皮爬上树，拿着树枝敲打蝉。小霞呢，就在廊下摇着摇椅，扇着扇子。
　　不一会儿，清儿就累得满头大汗。还剩下最高处的一只，清儿往上看只觉得头晕目眩。
　　罢了罢了，小霞轻叹了一口气，纵身一跃到树梢，赶在清儿之前把那只蝉捉住然后扔了出去。
　　清儿踉踉跄跄地爬下树，走向廊下已经躺好的小霞，笑着说：“姑娘真是好身手。”
　　小霞看着清儿热红的脸和满头的汗，良心终于发作。拉起清儿的手，清儿的手上都是汗。
　　“姑娘这是干什么去？”
　　小霞回头留下狡黠的笑，“走，姐姐带你吃冰去。”
　　刚出了府门。
　　小霞才发现自己对这座城根本不熟，“嗯……卖冰水的铺子哪里有？”
　　清儿说“姑娘东边有一家，在卖时兴的凉酸浆。”
　　小霞说：“可以啊你清儿。”
　　清儿好不容易得了表扬，得意地说“要说做果浆做的好的，还是城南的小殷氏。姑娘若是不嫌弃路远，可以去那儿。”
　　小霞说：“哦是吗？”
　　“她家做得不腻，不过我也没吃过，我是听别人说的。”
　　当天小霞和清儿把两家都吃了。
　　夜里闹了肚子。

　　八月初三
　　小霞和清儿躺了一天，清儿其实拉得更厉害，但还是帮着小霞扇扇子。小霞看着这样卖力的清儿，心里念叨了一句：我何必要做个坏女人。
　　至此一回，两人算是熟了。
　　小霞常常带着清儿去酒铺商铺里转转。“姑娘姑娘，我就不喝酒了。”“来都来了，喝一小杯？”清儿勉强喝了，小霞看着她眉头皱紧，也不再叫她喝。清儿看着小霞一碗接一碗地喝了一坛，不由得说，“姑娘酒量真好。”
　　“清儿，这个头饰很配你哎。”随即就掏钱，可是摸了摸钱袋，已经没钱了。“姑娘不用破费，我自己有一些钱。”“没事，明天就有了，明天我给你买啊。”
　　清儿问:”小霞姑娘咱们每天出去玩，怎么受的住？”
　　小霞也不能告诉清儿自己的钱怎么来的，只好说“我有钱，你不要担心”。
　　当晚小霞穿了夜行衣准备出去，走到房梁上才想起来自己一年多没偷了。若是被发现了，自己南城雀的名号可就毁了，不划算不划算，小霞走回了房间。

　　第二天，八月十五，宋瑾轩出门赴中秋赏月宴，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裳。
　　临行前在门口碰到小霞，“你出去啊”，小霞不冷不热地说。
　　“嗯，我一好友办了个宴会。”宋瑾轩脑子转了一下，带小霞本没什么，但王希那是个好事的主儿，说不定就被他说出什么事情来。
　　“行吧。”宋瑾轩看着小霞回屋了。
　　宋瑾轩回来已经是亥时了。洗漱好，只穿着里衣正准备入睡，却在镜子里看到小霞不怀好意的笑脸，不动声色地转头又去披了一件。小霞完全不介意书生穿什么，“刚回来哈”。
　　宋瑾轩扭过头说，“你不是也没睡嘛”
　　小霞绕到宋的眼前，扯出笑脸说道，“那个……我找你是来找你借钱的。”
　　宋皱着眉问，“这才几天你就缺钱了？”
　　小霞靠近书生，指指头上的簪子说，“京城不愧是京城，之前没仔细逛，瞧这个琉璃镶玉的，十两一个。”
　　“真材实料呢，”小霞拔下来，递到宋眼前，“你瞧”。
　　宋瑾轩一看确实不错，琉璃透着彩，玉也是翠绿，“所以呢？”
　　“能不能借我几个钱？”小霞热切的眼神看着宋。
　　宋不语，看她还会有怎样的说辞。
　　“我就不是不愿意偷嘛，要是我想偷……”小霞看向窗外的月亮，就像是看到了金子。
　　宋看她也是一副要睡的衣着，大概是瞒了清儿，不想她真去偷，就问：“要多少？”。
　　小霞立马嬉皮笑脸，“一百两，一百两应该够了。”
　　宋皱着眉头，去了书案前，一手揪着外衣，一手写了个支钱的条子，叫小霞去跟张远要。
　　小霞收了条子，看上面写着真就写着一百两，就笑嘻嘻说“那我就告辞了，你好好睡啊”。
　　宋瑾轩叮嘱道：“少喝些酒”。

　　张远是宋府的管家，看到从入住后就几乎没正经见过的小霞来问自己支钱，心里很是疑惑。又接过纸条，是一百两。想起宋说做事要低调，可这次就要支出那么多钱，吃了一惊。看着小霞拿了银票蹦跶走的身影，心中更是疑惑。
　　晚饭的时候，张远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女子一点也不靠谱的样子，少爷为何要如此迁就她呢？莫非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宋说：“你不要多想，留她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