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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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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蹊的手术十分顺利,微创甚至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除了被外婆逼着喝了半个月的各色补汤之外,她在家养病的日子十分滋润。
“言言!猪肝枸杞菠菜汤~”
“言言,虫草花猪肚汤~”
“今天是玉米猪蹄汤哦~”
“全部都要喝光哦!”
“.......”
下午写完一套卷子,外婆又端来加餐的水果捞,她只得暂时停笔,含泪再炫一大碗。
阳光正好,从书桌前的窗看过去,小巷口卖红薯的爷爷已经出摊了。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眺望远方,让眼睛休息一下。
“喂~”仿佛心有灵犀般,她刚休息下,林蓦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写完卷子啦?累不累?”男生嗓音清冽,像冬日泉水流入山涧。
说出来的话却像,卖红薯的大爷!
“小姑娘放学啦,学了一天累不累呀。”
“唉~”隔着电话,言蹊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嗯?怎么了?”对面疑惑。
“我是感慨。”
“感慨什么?”
“岁月流逝。”
“什么?”
“你好老。”
“嫌我老?小姑娘。”林蓦被说得好笑,却还是慢条斯理地陪她伤春悲秋着。
“更显老了,叫我小姑娘的都是爷爷辈的。”学习太枯燥,每天调戏林蓦是最有意思的娱乐活动。
所以每到此时,她都摩拳擦掌,使出浑身解数。
奈何对方显然更加游刃有余。
“也不是不行。”比起不要脸,林蓦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你......”存心来气我的。
“不叫小姑娘,那叫什么?”见言蹊语噎,他又赶紧来顺顺毛。
“女朋友?”没等到言蹊的回应,林蓦低低笑出了声,又庄重正式地喊了两声。
“女朋友?在吗?”
“你的宝贝叫你呢。”
从第一句女朋友的时候,言蹊的心脏就漏跳了一拍,虽说存着调戏他的心思,可是终究是技不如人。
“好啦,伤口怎么样啦?哥哥马上要上自习了,快跟哥哥说几句话。”自从林蓦得到言蹊妈妈的默许之后,就更像开了屏的孔雀,逮着机会就要炫耀一下自己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羽毛。
“昨天去拆线了,医生说没什么事,下周一就能去学校了。”虽然言蹊恨自己撩人不成反被撩,但一听见电话打不了多久,她还是心软。
想跟他再多说一会儿话。
“好的,我知道啦。”
“那我去上课啦,不要太想我。”
“......”
“跟男朋友说再见。”
“......”
谁教他把啦啦啦,挂在嘴边的!
怎么这么幼稚!
言蹊咋舌,嘴角梨涡却偷跑了出来。
“收!学习!”她做了个变脸的动作,继续化身无情的学习机器。
***
另一边林蓦刚挂完电话,心情倍好地往教学楼去,就看见路沿石上站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林蓦。”女孩低声叫他。
林蓦只觉一阵恶寒,身体骤然僵住,背上像攀上了一条毒蛇,无法动弹。
“我爸欠了好多钱,追债的跑到家里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与以往的嚣张跋扈不同,这次肖语涵说话弱了许多。
上次她仅用几句颠倒黑白的话就让他转了学,不费一兵一卒,她大获全胜。
“跟我有什么关系?”饶是今天,林蓦见到肖语涵还是这么一句。
“我是你未婚妻啊。”女孩泫然若泣,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林蓦直接掉头就走,终是恶心大过了害怕,他僵直的身体回了暖,有了力气。
没错,他害怕。
“你不要后悔!”肖语涵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从身后传来,脆弱终是伪装,这才是她原本的面目。
从前一无所有,他套着个空壳,任何诋毁谩骂攻击都伤不了他。
但是现在他太害怕了,在越靠近幸福的时候,他越害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从梦中惊醒。
他恨自己当时对林致之留级、转学,随意操控自己人生的决定听之任之。他又庆幸,当时自己的懦弱无为。
庆幸自己的懦弱,让他刚巧遇到了那个抓兔子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肖语涵的突然出现,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得到幸福了。
很久之后,他想起那一天,脑子里仍旧盘旋着后悔二字。如果当初他再勇敢一点,他最珍视的言言,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如果他不曾懦弱过,是不是就能保护好她了。
可是少年不知道,在蜜糖罐里待久了是有错觉的,会开始对危险一无所知。
寒假很快就来了,林蓦被批准陪爷爷去临川过年,虽然老人只说是自己想回临川。
但是林蓦心里清楚,这是爷爷在帮自己。
老人家看得出孙儿来这后,表面上没任何变化,但是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
“学习压力别太大了啊,考成什么样都是爷爷的好孩子!”见这次回家,自己孙子明显消瘦的身形,老人家暗自心疼。
他们林家的孩子,没说非要靠高考出人头地。
实在纨绔,像林蓦大伯的孩子,送到国外去镀一圈金,回来后照样风生水起。
“没事的爷爷,不用担心。”林蓦给老人泡了盅茶,转身又钻到房间去看书了。
“唉......”茶烟寥寥,老人家坐在太师椅上缓缓陷入了回忆。
当时林敏带林蓦回家的时候,他还很小,怯生生的,缩在母亲后面不敢见人。
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小孩子身上,林敏没想好就生下了孩子,林致之更是心思不在小孩身上。
身为长辈,他除了规劝,没半点办法。
直到后来两人一拍两散,留下林蓦,无辜又可怜。
父子关系一直冷淡,直到肖语涵的那件事发生之后,更是剑拔弩张。
可是亲父子哪有隔夜仇,他总想着能在中间调和,但这两人却像一个脾气。
都倔,都不肯低头。
这次回临川,他一定要让他们敞开心扉地谈一次,老人家暗暗想着。
***
临川今年下了好大一场雪,学校里一派银装素裹的样子,给枯燥无比的高三生活平添了一把浪漫。
一中的战线拉得非常长,直到腊月二十六,才堪堪考完期末调考,舍得把高三生放回家过年。
“就要见到你家林蓦了,开心嘛?高兴嘛?”唐遇艺考完早早地来学校等言蹊,看女孩重重的黑眼圈也藏不住眉眼的笑意,她忍不住打趣。
“我是因为终于放假了才开心的好不好。”言蹊闻言收敛笑意。
“一个意思。一个结果。放假等于见林蓦,真好!生活就是有盼头。不像我,每天除了苦逼的画画,还是画画!”唐遇才不信,一下戳穿言蹊的心思。
“......”
“唉,别拿别拿,我来,你家那位跟我说了的,不能让你拿重东西。”见言蹊准备自己搬书,唐遇赶紧伸手制止。
“我还不至于这么娇弱,早好啦早好啦!”言蹊不领情。
“你俩都别动,还是我来吧。”顾以逸从门口一个箭步冲过来,把书抗在肩膀上。
“蓦哥跟我说过,一定不能让你拿重东西!”
“还有你,我还有一叠游戏卡在明铭那儿,我还想要回来呢。”
“都别说,只剩我一个孤家寡人,谁能有我可怜!”
拿着一堆书,顾以逸也没停下叭叭的嘴。
言蹊和唐遇手挽着手,捂嘴偷笑。
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对面马路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少年身量很高,却不瘦削单薄。风雪迷了她的眼,她却还是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废话,被直直盯着看,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辛苦你了,给我吧。”林蓦伸手去拿顾以逸手里的书,骨节修长,白如瓷玉,只关节处被吹得有点泛粉。
言蹊浅看了一眼,不知怎得突然觉得很热。
等她反应过来时,唐遇和顾以逸早早遁了。
脸颊传来冰凉的感觉,原来是手的主人在作怪。
“好冷,哥哥暖暖。”
林蓦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贴在了言蹊红润的脸庞上。
“脸怎么这么红?看见哥哥就这么激动?”
他低头,澄澈的眼睛里全都是她。他嘴角微微上扬,脸颊旁的小酒窝又像吸人的。
孔雀又开始开屏了!
“我那是在教室热的!”言蹊极力掩饰为美色所误的心虚,气鼓鼓地把他的手拂下去。
林蓦一看更来劲了,他这人像是有怪癖,就喜欢逗小姑娘,喜欢看她炸毛的模样。
“想牵手就直说,搞这些小动作......”林蓦拖长语调,懒懒道。
嘴上虽然犯贱,却还是把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口袋里有一个暖宝宝,热乎乎的。
言蹊偷笑,本想夸奖他一句贴心。一抬头就看见他挑眉看着自己,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
才不要让花孔雀更嘚瑟!
“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十天。正月初六就开学了。”
“哦。”
“这么冷漠!亏我一下飞机马不停蹄得就来找你了,呜呜呜。”
“......”
两人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整个世界变成了银白色,外面天寒地冻,只有口袋里十指相扣的手还是温热。
言蹊走着,突然想到了一句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见小姑娘没回应,只是牵自己的手更紧,仿佛心灵相通,林蓦又是懒懒地说了句:“牵好了,就别放手了哈。”
“谁放手谁是小狗。”言蹊气鼓鼓地说道。
少年少女的身影渐渐隐去,走过的脚印也被风雪覆盖。
两人背后,却有道秃鹫般目光,死死地盯住他们。直到他们坐上公交车,驶出百米远。
“林蓦,我不会放过你的。”女孩的声音冰冷刺骨,霜雪也不可及。
“不能到此为止吗?”一旁疲倦的声音传来,似是问她,却又像自问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