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逐日》行苇

81、突如其来的求婚（1）

　　昆仑山门前来了一队人马，皆身着浅银灰色窄袖圆领袍，看着十分低调。他们递出帖子，要求拜见掌门叶千愁。守在山门的一名弟子接过帖子看起来，另有一名弟子则有些不耐烦，正要告诉这些人掌门今日清修，不便见客，已看完帖子的那名弟子拉住他，上前拜了一拜，恭敬有礼道：“不知商州殷长史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殷长史不要怪罪。”
　　说着解了山门处的禁制，毕恭毕敬地请这队人上山，另速速传了信到承天殿。
　　　 承天殿内很快就收到了山下传来的消息。
　　“禀师父，商州算学馆殷浩然携子殷可琛来访，希望当面拜见师父。”玉泽垂首恭立。
　　叶千愁“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却再没说什么。
　　“师父，现在要见殷长史吗？”玉泽迟疑着问道。
　　“你可看得出来，他来所为何事？”叶千愁转身。
　　昆仑派与商州算学馆从无往来，直到叶云徊私自随褚行川下山，误伤了算学馆长史之子殷可琛，算是开始有了“交情”。长史殷浩然写了一封信送到昆仑，措辞颇为严厉，叶千愁很是不快。如今殷浩然带着他的儿子突然出现在昆仑山门前，是否亲自前来兴师问罪的也未可知。
　　玉泽略一思索，道：“和殷长史一同前来的有数十名随从，他们还带来了大量礼品，令人匪夷所思。玉泽愚钝，看不出他所来为何。”
　　照常理说来，若是兴师问罪，用不着带礼品吧？而且还是大量的礼品，这未免也太客气了些。
　　叶千愁沉默片刻，道：“请他们到玄天宫去，我即刻便到。”说着转身去了后殿。
　　玉泽领命后立即下了承天殿，命人将殷浩然和殷可琛一行人迎进玄天宫。
　　玄天宫主体用白石建成，观之巍峨庄严，拾级而上步入殿中，厅堂宽阔肃穆，陈设简洁大气，处处体现出世家门派的气度，商州算学馆的人莫不惊叹称赞。都说昆仑派不喜豪奢，他们预先以为会有些简陋，没想到处处精致高雅，很有仙山气派。
　　玄天宫正中高处有一人独自站在那里，身着清冷的广袖白袍，黑发在身后顺直而下，长相俊美如画中人，身姿高雅若上仙。见到如此出众的仙人风姿，算学馆诸人竟呆住了，一时无人说话，极是安静。
　　叶千愁往堂下看去，只见为首的两名男子皆身着浅银灰色衣袍，领口和袖口处都有玄鸟暗纹，走在最前面的一人四十许年纪，相貌端正身姿挺拔，行止间自有雍容贵气，想必就是商州算学馆长史殷浩然了。紧随其后的年轻男子与他面目相似，只是多了些柔和的神态，眉眼间较为秀气，不用多想，定是殷浩然之子殷可琛。
　　在场的昆仑门人此前很少与商州算学馆的人打过交道，因为也不大识得殷浩然父子。而他们此时站在这玄天宫里，除了出于礼节的需要，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防着算学馆众人。毕竟长史之子殷可琛前些时间被他们昆仑的叶云徊误伤过，听说在家里躺了好几天，他身份如此贵重，怎能善罢甘休。今天带着这么多人上昆仑，怕不是要闹事。
　　行至殿中，殷浩然率先拜下：“商州算学馆长史殷浩然，拜见叶掌门。”身后众人齐齐行礼。
　　叶千愁浅淡一笑，还了一礼：“殷长史来访，昆仑派荣幸之至。”
　　他负手而立，并不急着坐下，先似笑非笑地看着殿下众人。他不坐，其他人自然不敢坐，都满心疑惑地等着。
　　过了片刻，叶千愁方坐下来，道：“殷长史亲临昆仑，不知所为何事？可是为了我座下小徒叶云徊误伤令公子一事前来问责？”
　　见他如此问 ，刚坐下的殷浩然又站了起来，看了坐在他下首的殷可琛一眼。接着先笑了一笑，十分客气道：“此事我早已查明，只是一个误会而已，此前我因此写信给叶掌门，实在过于鲁莽。殷某也是爱子之心太切，这才失了礼数，叶掌门神仙气度，切莫怪罪于我。”
　　说着手指屈了屈，随从会意地递上呈上一封文书，由玉泽送至叶千愁手上：“殷某和犬子可琛今日前来打扰，实为有所求。”
　　叶千愁从玉泽手中接过那封文书，并不着急打开看，先问：“求什么？”
　　殷浩然笑吟吟道：“求一个人。”
　　玄天宫里站着的昆仑派门人都吃了一惊，求一个人？求谁？都赶紧竖起了耳朵，生怕听漏了。
　　叶千愁眼神一凛：“何人？”说着打开了手上的文书看了起来。众人见他面色平静，只在开头挑了挑眉头，纷纷暗道大约不是什么坏事。
　　殷浩然接着道：“此番我亲自前来，乃是为我儿殷可琛求娶叶掌门座下弟子叶云徊为妻。”话音刚落，殷可琛也站了起来。
　　玄天宫顿时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而在场的昆仑门人无不心潮翻涌，认为自己碰上了百年难遇的大八卦。这个被叶云徊毒倒的算学士、算学馆长史之子殷可琛追到昆仑竟然不是来找她算账的，而是来提亲的。提亲也就提亲罢，还由他父亲亲自出面，好大的排场。不仅内心十分感慨，这也许就是天定的姻缘吧。
　　叶千愁合上文书交给玉泽，对着殷可琛上下打量一番。殷可琛旋即垂首恭谨道：“叶掌门，自从在朝歌城与叶云徊姑娘相遇，在下便明白她是我命定之人。本想早些时候就来昆仑拜访，怎奈叶姑娘失踪如此之久，我也忧心不已。幸而听闻叶姑娘三个月前终于回到昆仑，我便禀明父母，采办定礼，准备妥当后才从商州赶来，还望叶掌门成全。”
　　殷浩然接着道：“若是叶掌门认可小儿，即刻便可交换生辰帖，合帖之后就可过定，把这桩婚事定下来。我商州算学馆虽非武林门派，也不是修仙世家，但也有些人脉。若昆仑与算学馆结成姻亲之好，日后自当鼎力相助，绝无二话。”众人都知道，他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他背后强大的殷氏宗族。
　　殷浩然似乎胸有成竹，殷可琛到底嫩了些，此时颇有些紧张，不知叶千愁徊如何回答。
　　自那日在朝歌城的琳琅茶楼与叶云徊偶然遇见，可谓误了殷可琛的终身。一见之下情根深种，认定叶云徊就是上天为他送来的良配。昏迷好几天后醒来的殷可琛听说父亲写信给叶千愁大加指责，十分着急，不许他父亲再有所动作。又听说殷家派去找叶云徊的人都跑了个空，她已经被玄山君萧历瑾带走了，他又为她庆幸起来。虽然没想明白为何她会和玄山君在一起，姑且认为他是位爱好打抱不平的君子吧。后面又传来他们两个一起失踪的消息，他又为此担心了很久，直到重新有了叶云徊的消息，她回到了昆仑，而也未再听说玄山君与她有什么瓜葛，因此央求父亲与他一同前来求亲。殷浩然夫妇爱子如命，早已被他说得松动了几分。而殷浩然又掌握了较为确切的消息，叶云徊似乎是叶千愁的孩子，虽然无名无份，但叶千愁对她的偏爱人尽皆知，如此名门大派的掌门之女倒也算得不错，若是叶千愁答应这桩婚事，他翩在迎亲前去劝说叶千愁一番，让他把这个孩子认下，有了身份更是锦上添花。若他不答应，来日方长，自可从长计议。
　　在来昆仑之前，殷浩然可谓信心满满，自己亲自前来，已显示了足够的诚意，而爱子殷可琛一表人才，天资聪颖，年少成名，多少高门贵女倾心于他，而叶云徊不过是个身世不甚清白的修士。何况早有听闻，她虽是叶千愁爱徒，却资质堪忧，还在与低她一辈的弟子一起学习，于修仙一道着实不算出色。长得美也增加不了多少筹码，这天底下的美人何其多也！叶千愁实在没有理由不答应。然而如今站在玄天宫中上，面对上首叶千愁无法揣测的高深表情，以及他那飘逸出尘的仙人姿容，他忽然感到有些失了把握，似乎胜算没那么大。
　　殷可琛本就有些惴惴，观望叶千愁眉目间极冷，看不出来他是赞成还是不赞成，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静默半晌，叶千愁缓缓道：“云徊年纪还小，此时谈婚论嫁为时尚早。”
　　殷可琛闻言，心中顿时失落难言。
　　殷浩然赶紧道：“殷某孤陋寡闻，甚少见识，不太了解仙门中规矩如何。不过听说叶姑娘已有十八，就我们商州而言，这个年纪还没出阁的姑娘，”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似是觉得有些不大好说出来，“并不多。若叶掌门认为按照昆仑的规矩还不到时候，可以先定下婚约，过些时日再成婚也不迟。”
　　殷浩然认为自己这番话说得及时，叶千愁若想拒绝只能再找别的理由。殷可琛又再度殷切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千愁。
　　叶千愁寒星般的眼神在他父子二人身上停留片刻，开口道：“我们修道之人一向依照俗世礼仪生活，因此寻常男女什么年纪成婚，并不能作为我们的参考。昆仑派虽然遵从要旨，教导弟子要断七情绝六欲，方为走正道，才可得正果，但也从不禁止婚嫁之事。不过，无论是俗世还是仙门之中，婚嫁之事都需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小徒云徊与殷长史的爱子是否两情相悦，我说了也不算。不如唤云徊前来，看看她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殷可琛一听，眼中升起一丝希望，却也更加紧张了。因为他并不能确定叶云徊对他有没有意思，甚至记不记得自己都未可知。殷浩然心下却轻松了些，他认为叶云徊但凡要是聪明一点儿，便能掂量出来嫁给殷可琛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好事，不会错过这个从天而降的机会。
　　叶千愁则吩咐道：“玉泽，去叫云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