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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想不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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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喧嚣的水声传来,接着感受到鼻腔中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植物的清新气味。萧历瑾睁开眼睛,借着幽暗光线看见头顶灰色的岩石,他手上下意识地一捏,抓到一只手,心中一喜,赶紧侧头看去,叶云徊正在近处斜斜躺着,还没醒来。
动了一下,浑身肌肉疼痛不已,他忍住痛探身过去,试了试叶云徊的鼻息和脉搏,悬着的心顿时稳稳落下,她还活着。内力耗掉不少,但整体状况良好。又坐起来环视四周,看清他们正身处一个阔大幽深的山洞,前方洞口有一飞瀑哗哗坠落,水声正是由那里传来。
山洞里有些冷,萧历瑾脱下外袍铺在地上,将叶云徊抱到上去放好,独自走到洞口瀑布处向外看去。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满山红叶,显然已经到了秋天。而药仙谷四季如春,几乎没有季节变化,前几天一直都是绿叶苍翠,并没有出现红叶。他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应该已经离开药仙谷了!很快又察觉到此处气温比药仙谷要低,大约因为在山上的缘故,甚至可以说颇有寒意,更加可以推定这里不是药仙谷。心中抑制不住的高兴,返回叶云徊身边躺下,将她抱在怀里,合上眼睛休息以积蓄体力。
过了不知多久,他感觉到她的手在他腰上抓了一下,赶紧伸手握住,接着便见她忽然一下坐了起来,双眼猛然睁开,额上留下许多汗,带着哭腔喊道:“不是我师父,不是!不是师父!师父!”
他一下把她抱进怀里,安抚道:“没事,没事了。你师父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叶云徊渐渐清醒过来,呼吸粗重,浑身没有力气,感觉到自己在熟悉的怀抱里,心里安定许多。她刚才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一个白衣道士手持云波剑血洗药仙谷,杀了好多人。道人的白衣沾上大片血迹,眼神狂热残忍。等她看清那张脸,竟然是师父!她吓醒了过来。
见她平静下来,萧历瑾压抑住心头的狂喜,语气温柔道:“云徊,你醒了?”
还不等她张嘴说话,他的吻忽然落下来,封住了她的唇。反正没有力气,她也任由他索取,只知道不用再害怕了,心里全是平和满足。他离开她的唇角,吻继续细碎温柔地落在脸颊,接着是耳边,又蜿蜒着到了脖子,往下而去。
她紧张起来,慌忙捧住他的脸制止道:“够了。”
他声音沙哑:“不够。”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又要吻下。
叶云徊脸色发烫,手捂上他的唇:“这是哪里?”
他拉下她的手,漫不经心道:“应该不是药仙谷。”
她又惊又喜:“你是说我们出来了?”
他点头。
她又茫然起来:“那这里是哪里?”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昏暗中眼里有光亮:“还不清楚,等离开山洞就知道了。”
她立刻就要起身:“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快点走啊。”却被他按住,动弹不得。她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他俯身过来,幽幽道:“你不会不认账了吧?”
她起初不解:“认什么账?”
他轻叹了口气,一脸早知如此的神情:“我们在药仙谷可是做了一段时间的恩爱夫妻,别跟我说你都忘了。”
叶云徊闻言一怔,继而扶额“哎呀”一声道:“不知是否受了重伤,怎么有些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玄山君你大人大量,应不至于与我一般见识……”
萧历瑾微微一笑:“幸而你还记得我是谁。我不但不会与你一般见识,还可以替你检查一下,你到底有没有受重伤。”说着就要去解她的衣带。
叶云徊立刻抓住他的手,干笑几声道:“不用了,玄山君。这会儿我又感觉好了很多,想起了不少事情。”说完就见他紧紧盯着她,只好又道,“我与玄山君在药仙谷,呃,似乎确实以夫妻相称。”
“岂止以夫妻相称,若你一时记不起来,也不要紧,我来帮你回忆回忆。”不顾她脸上泛起的红色,萧历瑾十分耐心道,“我们每晚同床而眠,我每天都有亲你……”
她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好了,玄山君,我差不多想起来了,不必继续说下去。”
“所以呢?”他一边眉毛微微挑起,“你现在是打算不承认了?”
她不看他,磕磕巴巴道:“这个,承认不承认的,想来也没什么要紧。”
“没什么要紧?我倒没想到,你们昆仑的作风如此豪放。亲也亲了,睡也睡了,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萧历瑾道。
被他这么一说,已然关系到师门的名誉,叶云徊立刻正色道:“玄山君请慎言,睡这个字,不可以随便乱用。”她斟酌一番,“那只是正常的睡觉,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再说你没有跟我商量,就跟人说我们是夫妻,我那完全是配合你。如今既已出了药仙谷,这假夫妻就不必再扮下去了。我也是为了玄山君的清誉着想,你名满天下,不好有这种不良传言的。”言辞之间十分恳切。
他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她客气道:“谢就不用谢了,玄山君千万不要如此客气。此前在药仙谷承蒙你照拂,应该是我要谢谢你。”
叶云徊想得很清楚,她认为自己跟萧历瑾纠缠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诚然,她一早对他有了好感,动了心,尤其是在药仙谷只有对方可以依靠的情况下,一时之间意乱情迷也是有的。但如今既然已经出来了,他就不再只是萧历瑾,也是夏州大司马、玄山君、孔雀山庄的主人。而她也不只是叶云徊,还是昆仑掌门叶千愁的弟子。不久之前在黑水城,他们两派还在争夺与党项人结盟。就算他真心想和她在一起,他们要如何说服孔雀山庄和昆仑派接受这件事?在这个问题面前,她忽然很想逃避。
萧历瑾脸色变了变,冷声道:“叶姑娘果然洒脱,萧某佩服。”心道青城山的事她也说不记得,恐怕也是推脱之词,当下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五味杂陈。
他话里的讥讽叶云徊怎会听不出来,但既是她先打定了主意不认这回事,只好忍住委屈道:“玄山君,我们还是先走吧。我肚子好饿,也很累。”
萧历瑾冷着脸拉她起来,她一时没站稳,晃了一晃,他立刻把她横抱起来。她倒是从善如流,方才又是推脱又是拒绝的,此时一双手自然地攀上他的脖子,脖颈处传来她淡淡的鼻息,他的心瞬时一软。
出了山洞往下走,就看见一条掩映在密林里的山道。此时正是下午,暖阳高照,红叶簌簌,不时有马车或路人经过,一点也不冷清。萧历瑾拦了一辆马车,扔给车夫一些银钱,让他把他们送到城里,并问清楚此地是洛阳城。
进了城就找了一间客栈住下,萧历瑾只要了一间房,叶云徊本想反对,看了看他沉郁的脸色,决定还是保持安静的好。向店家要了热水送进房来,叶云徊先洗澡。很久不见她出来,萧历瑾站在屏风边往里看了看,只见她泡在水里,只露出鼻子以上在外面,模样无精打采,一看就有心事。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出声道:“洗好了就快点出来,别着凉了。”
他的声音让她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怏怏地出了浴桶,穿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忽然被拉进他宽厚坚实的怀里,接着被放到床边坐下。他坐下来道:“你是不是还在想那把剑?”
那把剑指的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叶云徊点点头,脸色苍白,双眼皆是忧色。
他伸手捧起她的脸,看着她认真道:“只凭一把剑说明不了什么,这剑也不一定十八年前就在你师父手上。或许,他是后来从别处得了它。”
其实他已经差不多可以确定,十八年前闯药仙谷抢神农鼎的人就是叶千愁。至于他为何要这么做,要神农鼎又作何用,其中关节眼下还来不及去想。但为了安慰住叶云徊,让她暂时不要胡思乱想,他唯有这么说。
果然,听他如此说,叶云徊脸色立刻活泛了些,眼里有了光彩,慢慢道:“我也觉得那不是我师父。玄山君,你知道吗?我师父对我特别好,包容爱护,有求必应。我一难过,想到的人就是他。他从来不让我难过,也不会让我失望。我师父怎么做出那样的事呢?你说是不是?”她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萧历瑾点头:“是。”
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两眼湿湿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扑进他怀里,头窝在他颈间,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面对突如其来的示好,萧历瑾怔了一怔,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就听她闷闷道:“我好害怕。”眼下她害怕的太多了,脑袋里塞得满满当当,心像要裂开一样。
他柔声道:“不要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一向可以安抚她,现在也是。她慢慢平静下来,低声道:“我先前不是有意要气你的,只是一时之间发生了好多事,我心里很乱。”手摸上他的脸,“你等我想明白这些,再想我们的事。好不好?”
他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此时,他能说的唯有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