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逐日》行苇

48、不速之客

　　午后刚喝了一盏茶，叶云徊打算练习一下琵琶，以免下次上课又被百里教习罚，却有人登门拜访，来人正是医药阁的教习凤游。两人平素除了上课，私下并无什么交集，她以前从未来过碧烟阁，是以叶云徊纳闷中兼有忐忑，不知她来干什么。
　　凤游并不如她一般拘谨，面带笑容道：“云徊师妹，可否与你吃一盏茶？”
　　叶云徊当即坐直了身体：“呃，凤游教习，请坐。”
　　“这会儿又不是在上课，不必拘束。”凤游坐下道，“说起来，你是我师妹，不上课时称我一声师姐就好。”
　　“……好，凤游师姐。”叶云徊谨慎道。
　　“若是让你不自在了，我便不好打扰了。”凤游含笑看她，说是这么说，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叶云徊岂敢说实话，毕竟还要在她手下上课，若是想过了考核，怎能得罪她。虽然刚才已经喝过茶了，还是立刻做出诚心诚意的样子道：“没有没有，凤游师姐来找我吃茶，我十分开心。”违心地说完这句，感觉自己的脸皮又厚了几分。
　　凤游原本笑意盈盈，忽然间却扭捏起来，脸颊上飞上两片红霞，垂头低声道：“云徊师妹，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叶云徊心道，果然不是来找我吃茶的。哪里见过凤游此般模样，当不由吃了一惊，勉强镇定道：“凤游师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请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到的，一定没问题。”
　　凤游却低下头不做声了，看样子竟是有些害羞。叶云徊不知所措，顿时如坐针毡。
　　半晌，凤游从怀里拿出一个绸布小包，递到叶云徊手里。叶云徊一摸，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便问：“凤游师姐，这是什么？”
　　凤游面色微赧，低声道：“你自己打开看。”
　　叶云徊将那绸布小包打开来一看，原来是一方汗巾，上绣了一对翩翩追逐相戏的蝴蝶，生动灵巧跃然于上，仿佛活了一般。
　　“是你绣的吗？”叶云徊拿起汗巾来细细端详，被其精致美丽所吸引，一时爱不释手。
　　凤游点点头：“都是我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针线活儿，这件东西也是绣了好久才好，可花了我不少功夫。”
　　“那你这是绣给谁的？”叶云徊把那对蝴蝶看了又看。
　　“你说呢？”凤游含羞带笑，把那汗巾拿过来仔细叠好，又用绸布重新包好，接着推到叶云徊面前，“我刚刚要你帮我办的那件事，就是把这个送给一个人。”
　　叶云徊瞪大眼睛：“我去送？”她指着自己鼻子问道，“给谁？”
　　凤游凑到叶云徊耳边，轻声道：“你想想，最近谁常在山中？”
　　叶云徊依言想了想，神情顿时无比震惊，嘴都合不拢了，半天才道：“难道，凤游师姐你喜欢上谈师兄了吗？”
　　凤游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着恼道：“胡说，谁喜欢他了？怎么会是他呢！”
　　叶云徊真诚道：“谈师兄也不错啊。除了年纪大点，啰嗦一点，有时候有点严厉以外，其他地方还是很好的。我们山中有很多女弟子喜欢他呢，我亲耳听见好几个女孩子说过把他当作未来夫君的标准。”
　　“谈师兄确实不错，但我说的不是他。”凤游道，“我说的这位男子，姿容绝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寻常人等难以望其项背。”说着眼含期待地看着叶云徊。
　　“那你心中那位举世无双的男子是谁啊？”叶云徊倒也十分配合。
　　说到这里，凤游又变得十分羞涩，双目含情，唇边带笑，扭着手指道：“难道你就猜不出来吗？你想想，这昆仑山上最完美的男子是谁？”
　　叶云徊将刚才凤游的形容又想了一遍，仍是摇头表示猜不出。说来也是，山中的男弟子实在太多了，她怎么会知道凤游所说的那位绝世男子到底是谁。莫非是玉泽？
　　见她猜不出，凤游有些着急。然而叶云徊脸上的迷茫表情又显得无比真诚，想来是这小师妹年纪太小，情窦未开，果真是什么都不懂。于是只得耳语，招手让叶云徊附耳过去，悄声吐出了一个名字。
　　叶云徊一听那个出现在自己耳中的名字，心里大吃一惊。随即怪自己太笨，这么容易猜的答案怎么竟没猜到呢？看着眼中满是期待的凤游，她的心情益发复杂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开不了口。
　　凤游说的那个名字，正是温平岚。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凤游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随即恍然大悟，“莫非你也喜欢他？”
　　叶云徊慌忙摇头：“不，我才不喜欢他，凤游师姐不要多心！”
　　凤游笑道：“不过和你玩笑一句，看把你吓的。我既来请你帮我这个忙，自然是确定你没这个心思。青城袁掌门来讲道那次，我无意路过时听你提到，对温师兄没有喜欢之情，没错吧？”
　　叶云徊一愣，隐约想起，那次道会晚宴上丹朱似乎曾经提到过，凤游悄无声息在她身后站了很久，最后却没打招呼就走了。莫非……顿时心中了然，她那怎能算得是“无意”路过，恐怕恰恰相反吧。见凤游殷切地看着自己，连忙点头应是。
　　“那这意思就是，你答应替我去了？”凤游脸上喜色难掩。
　　叶云徊脑袋里一团浆糊，稀里糊涂道：“我去就是了。”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头却是阵阵哀嚎，若是自己不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该有多好啊！
　　“你也知道送这个是什么意思吧？”凤游又道。
　　叶云徊点点头：“大概……明白。”
　　“温师兄现在很少待在山上，我听说你们走动较多，就想着来求你帮这个忙。”
　　　 说到这里，凤游更加羞涩起来，那双动人眼波流转得叫叶云徊直起鸡皮疙瘩：“门中喜欢温师兄的人不少，这些年也没见他对谁格外不同。当然，”说着她盯着叶云徊，“都知道他对你极好，我若有个像他这样的哥哥，想必也会同你一般开心的。我对他的喜欢，和你的不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哦。”见她剖析得如此深入，叶云徊只能做出恍然大悟状。
　　凤游见状便道：“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看起来很懂的样子，只怕什么都不知道。”
　　“我如何不知？就像……”叶云徊一边辩解，一边转动脑袋想喜欢的例子，却忽的想到了青羊镇。
　　青羊镇，花灯会，暗金色面具，山门前月光下，他的眼睛。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莫名地快起来，像做了坏事一般紧张，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凤游，生怕她发觉自己的心思。
　　而凤游早已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哪有心思管旁的，叮嘱道：“我告诉你的这个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你把这个带给他，等他问你是谁送的，你就直接告诉他。”
　　“那他要是不问呢？”
　　凤游道：“怎么可能不问？平白无故收到礼物，按常理肯定会问的。”
　　叶云徊却觉得，温师兄平日里收到这些传情之物可说车载斗量，若是次次都问，那他还要不要干别的了。但此时凤游正是感情炽热的时候，若自己没点眼力见儿给她泼冷水，简直是自找麻烦，于是不再多说什么。
　　待丹朱回来，叶云徊把方才之事讲了一遍，听得丹朱惊讶连连。
　　“凤游教习她托小师叔你去温师叔那儿替她送东西？”丹朱难以置信。
　　叶云徊点点头。
　　“她竟然认为温师叔对你好是把你当妹妹看待？”
　　叶云徊又点点头：“我觉得她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原本以为小师叔你就够不着调的了，没想到竟有比你还不着调的人。”丹朱十分感慨，觉得今天又涨了见识。
　　“我倒希望她说的是真的，这样我见到温师兄就不会尴尬了。”叶云徊一本正经道。
　　丹朱半晌无言，略略思忖后道：“小师叔，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像凤游教习她说的那么简单，你可得小心些。”
　　叶云徊疑惑道：“这又怎么说？”
　　丹朱分析道：“温师叔喜欢你，你自己迟钝些不知道，凤游教习却不会不晓得，她却偏来托你替她送东西。第一，试探你是不是也对温师叔有意，不管有还是没有，你应当不会承认，那就好办了。既然你不承认，今后说起来也是你自己说的，怪不得她先去表白。第二，她算准你脸皮薄，肯定会答应。只要你去送了，必定让温师叔与你心生嫌隙。到时候就算你有意，恐怕也要成无意了。凤游教习这招真是厉害，你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一件小小的事情竟被丹朱道出这么多玄机，细听起来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叶云徊觉得自己果然是头脑简单了些，不免有些郁闷。